第二十九章 乐极生悲
作者:憨夫子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412

乐极生悲。

天亮时我梦中醒来,忽然现怀中不见了荷叶子,翻身坐起看时,她已坐到沙上去了,一脸忧郁。她怎么蜕出我搂抱的,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大清早的,她为什么如此郁闷呢?我问:

“你怎么了,叶子?”

荷叶子看我一眼,又低不头去,一副心事重重的神情。我撩腿下床,走近她看时,现她眼中竟是泪光闪烁。这让我不由一惊,担心自己梦中非礼,抑或是接触过长,什么玩意儿的“阳气”伤害了她。

“快说说,怎么了,不舒服?”我摇着她的肩头,“是不是我梦里胡来了?”

荷叶子仰起脸来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很好。”

“那你这是……”

“我是心我俩很难如愿以偿地走出这里。”

我哎了一声说:“怎么又想起这事呢?我不多次说过要努力争取,一定要把你带回家去吗?”

荷叶子说:“我相信你会努力,你也正在努力。可是,正因为你这两天的努力,才让我产生了担心。”

我似有一丝感悟地说:“怎么讲?”

荷叶子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直率地说道:“你为人太正直,处事太固执,你太疾恶如仇,太认死理。这样下去,不等你办完八十一案,上层,周边全被你得罪完了,我们能有好的结果吗?”

“这么严重?”我问:“你是说张三那件事?”

荷叶子点了点头。

我说:“那张三的前世今生,作恶多端,祸及无辜,理当抓来重惩,你认为我错了吗?”

荷叶子说:“按理,你抓张三没错,但你不按规则办事,而且武断地擅自推翻前案,不留余地,这好吗?”

我哈哈一笑道:“在阳世也有人说我不按常规办事,不按常规出牌,没想到此,又落你一个不按规则办事。什么叫常理,什么叫规则?明知案件中,前面办理的有错误,而听之任之,不予纠正,这就叫常理,叫规则?”

“你这就叫认死理。”荷叶子沉重地说,“我担心这只是开始。长此下去,我想你是没办法把我带回阳世的。”

“一码归一码。”我坚持道,“我说过,我有信心领你回去,一是我在此努力工作,不负皇命,二是到时据理力争。这与我的工作方式和坚持原则,是两码子事。”

荷叶子点头说:“好一个坚持原则。想过没有,你要带走我的是现在这副‘原身态’,说白了是鬼身子,此举从没有过,古无先例,你怕不怕天子到时也坚持原则?还有,即使你求得天子陛下格外开恩,他会给我多长时间陪你,三年五年?”

我愣怔住了。

荷叶子担心的不是没有道理,作为阎罗天子,他若像我一样“认死理”地坚持原则,能放一个鬼身子的荷叶子去阳世吗?如按原则,即使我能驳出理呢,他若坚持荷叶子必须先投胎,怎么办?

想到此,我觉得这个“原则”太可怕了。按原则,我根本无法从这冥府中带荷叶子,甚至没有理由去作所谓的据理力争。争什么,荷叶子的殉情之死,是阎罗天子的责任,是冥府的过错吗?

所以,我若想从这里带走荷叶子,只能依赖天子他老人家法外施恩了。

荷叶子的另一个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既然是额外开恩,放荷叶子去阳世陪我三五年的团聚,已经是情了,难道不可以,难道还能作什么‘据理力争’吗?

可是那结果,我与荷叶子落得的是什么?是又一次的生离死别,是又一次棒打鸳鸯,肝肠寸断。到那时,或许我又会走原黄松甫的老路,荷叶子也会“重蹈覆辙”,再去熬受那无穷思念的漫漫岁月。

我颓然地坐了下来,满腹沉重。大脑中像特写式的,深深刻下了几个大字:

“三年、五年?”

从此,我脑海里不时泛起这几个字样,抹也抹不去。

※※

我像受过霜打似的,本想休息两天,但是不行。必须尽早放走邬福拜,不然,他那具停在阳世的**会僵硬的。

再说,我真能如此颓丧下去吗,不行。一是做人一诺千金,既然答应留下办那八十一案,就得善始善终。其二、要想博得阎罗天子的额外开恩,前提必须是扎扎实实地努力工作。否则,恐怕连那个“三年、五年”,也只是黄粱一梦。到那时,三月满后,劳燕分飞,我此行无异是来杀荷叶子,结果势必更惨。

振起精神,刚刚打走了邬福拜,我便准备提审张三。

本性难改,我要收集足够的证据和理由,将张三打入畜类作公狗(据说公狗交配后是很痛苦的),最好是将其打入十八重地狱。

可就在这时,我突然想到应该马上传讯女鬼孟可如应该说必须以传讯为理由,马上接来孟可如,保护孟可如。不然,没准儿就在这当口,某殿阎君将会以女鬼孟可如的犯逃罪,将其打入十八重地狱。

昨日游过地狱,那地方太可怕了。如果将一个不应受此重罚的女鬼打进去,那将又是一桩司法上的错误。同时孟可如而言,一个弱女子,倘若被打入那个鬼地方,定然是有去无还,岂不是又一重的冤上加冤?

我吩咐朱胖墩去提孟可如的同时,又让荷叶子系统地整理出孟可如的材料。

荷叶子立刻动手。她先将“阴阳鉴”中的,有关张三**、拐卖孟可如的相关材料下载、打印出来,再连同孟可如自己的申诉书,一并放到我的办公桌上。

当我看毕那些材料后,荷叶子问:

“孟可如的事,你又准备怎么处理?”

我知道荷叶子的担心的是什么,便故作为难道:“头疼啊。你看这案子,我可不可以推开,不接受?”

荷叶子摇头说:“晚了,此案牵连张三,张三已经被你死捕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这时候怎能再丢下孟可如不管?”

我显出无奈地哦了一声说:“那就没办法了,我只能重审、改判孟可如。”

荷叶子终于明白地摇摇头道:“闹半天,你反把我绕进去了,不识好人心!”

我忽然高兴地叫起来:刚才又说到了‘人’!”

荷叶子一愣,继而又叹道:“这又有什么用?照你这么闹腾下去,我看你是没办法把我这‘半个人’带走了。”

我深表理解地看了荷叶子一眼,但我更明白自己骑虎难下的尴尬处境:张三已死,我怎能不彻办孟可如的案子?否则不要担负枉杀张三的责任吗?

但彻办下去的结果也许更糟,根据现已掌握的材料看,孟可如案是应该改判的,而改判势必推翻原判,推翻原判,势必牵连和得罪原判法官,也就是十殿阎王。得罪了他们,又极有可能关系到我与荷叶子的“前程”。

当然,办案也是可以“圆滑如这件案子,我可以重审,不一定非要改判;重审中,找出张三该死的证据和理由就可以了。这样既为女鬼孟可如报了仇,又能为我昨日“莽撞”死捕张三找解脱,至少不落枉杀责任。至于孟可如该不该去变母猪,该不该罚往十八重地狱,大可充耳不闻。

但我知道自己办不到,或许,荷叶子也知道我办不到。那该怎么办呢?

我说:“叶子小姐,我想请你明白我现在的身份,我坐这里是深蒙天子信任,是代天行事,能胡来吗?其二、更要请你明白我的德行,昧心办案,有冤不伸,见死不救,我会负疚一辈子的。长痛不如短痛,这件案子我必须改判!”

荷叶子负气地一甩长:“那就悉听尊便吧。”

们现在开始谈工作,不能带情绪!”

荷叶子立刻正色道:“这个我知道。不过我还得告诉你,不带杂念地说,这案子你想改判,也不那么容易。到头也只是劳而无功,白白地得罪原判法官。”

我问:“为什么?”

荷叶子说:“你想,原判孟可如去投生畜类作母猪的理由是什么?”

“做过妓女啊。”

“这就对了。这个事实你能推翻吗?”

我摇头说:“我无法推翻这个事实,但是,另一个事实也很清楚,而且材料充分,孟可如是被人拐卖,被人灌过迷*昏*药之后,扒了衣服强暴、强行投入火坑的。那是**,那不是甘心情愿。这种妓女,能算实质意义上的妓女吗?”

荷叶子点头说:“这些我知道。其实作妓女的,像孟可如这样的情况,被人逼良为娼的恐怕不在少数,本可同情。可是你想过没有,孟云被拐卖,被强暴的事实放在这里明摆着,原审原判,怎么就视而不见?”

我迟疑了一下道:“恐怕还真是忽视了吧?”

荷叶子说:“我原来也这么想。可是往细里一想就不对了。”

“怎么不对?”

荷叶子说:“妓女孟可如,是阳世以杀人罪判斩立决后来冥界的,也就是说,张三的前世之死,是死在孟可如之前的;张三死后一到鬼门关,即被仪器录取了他生前所作所为的大脑信息,冥界也就因获得了张三大脑信息,才推翻了孟可如的杀人罪,仅以她做过妓女的事实判畜类投生。

“可是,说孟可如杀人也罢,做妓女也罢,这两种信息同在张三的大脑蓄存器中,同时上了‘阴阳鉴’,为什么原审原判时,只知道并澄清了孟可如没有杀人罪行,而忽视了她做妓女的悲惨事实呢?”。

我说:“所以嘛,所以这案子必须重审嘛。”

“我说过,不那么简单。”

我盯着荷叶子的眼睛是说,原审原判不是忽视了事实,而是根本就不在乎,不考虑这层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