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箬然真的很笨！”一抹纤细的身影从暗处走了出来，月光投射在她白皙的面容上，更显风姿，只可惜此刻她的脸色却不是那么佳，甚至还有丝隐隐的怒火。

凌轩微微坐起身来，有些出神地望着湖面，有些木然地抬起左手，指间是一根细如牛毛却黑亮幽森的毒针。

景芊然快步地走到他面前，压低着声音却还是不能掩盖那勃然的怒意：“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我知道。”凌轩将那枚毒针收了进去，起身，掸了掸身上的草屑，朝湖边走了去。

“你知道？”景芊然走上前去，扳过他的身子，让他正视自己，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你为什么这么做？你为什么要杀箬然？”虽然最后他没下手，但是他却有这个念头要杀她？她以为他即使不爱箬然，也一直将她当成妹妹，他疼她，宠她，偶尔欺负她，但她从来没想过他居然想要杀箬然！

凌轩眼神骤然凌厉起来，有些残忍地看着她：“你不明白吗？她就像是景家给你套上的枷锁，让你身陷余家舞艺的宿命！”

余家，虽世代以舞著称，到了余秋炎时，更是有“天下第一舞”的美名，可是，素来没有一个余家人能逃脱这虚华所带来的悲惨命运，余秋炎当年只差一线就踏进鬼门关，连自己的夫家景家庄也差点毁于一旦。她的母亲余素，当年也不是与其夫最后落得个跳崖双双殒命。

“你可知，为什么余秋炎没再让你们姓余，按照余家的规矩，凡是诞下女儿，必然要继承‘余轩目光炯炯地望着她。

“那是因为，她也不想再让余家的宿命牵连到下一代去，可是她却从未想过，余家的宿命全是因为一个‘舞’字，不管是姓余也好，姓景也罢，这天下第一舞的头衔到了谁头上就得承受它带来的命运！”

景芊然一怔，满脸不信。

“景箬然其实很幸运，她因为讨厌跳舞，所以反而跳脱了这命运，可是却将你陷入万劫不复！”凌轩恨意顿时转浓。

景芊然眼眸中水气蔓延，摇摇头，凄然地笑道：“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当年若非娘救了我，我恐怕不知道饿死在哪个街头了……”不错，她不是余秋炎和景遨的亲生女儿，也不景箬然的亲生姐姐，可是若没有他们就没有现在的景芊然！

凌轩认真地看着她，眉头紧锁，不赞同地劝道：“该报的恩，你用了十年的时间还没报够吗？保住他们余家第一舞艺的头衔，保住这景家庄十年的风平浪静，还不够吗？”

“我……”

“你难不成真要将自己的命赔上才甘愿吗？”凌轩猛地抓住她的肩膀低吼。

“哥！”景芊然潸然泪下，看着眼前唯一的亲人，不由地啜泣。

“你这身体不能再负荷那药了，你不能为了一个景家庄，为了一个景箬然而毁了自己……”凌轩抬手为她抹去眼泪。

景芊然一惊，有些慌张地看向他。

“我知道你一直不肯离开景家最主要的就是因为箬然，”凌轩摇头叹了叹：“但是，你不能总活在回忆里，守着那份感动把自己也赔了进去。”

景芊然默默地摇着头，泪水似决了堤般不可抑制地直往下掉，他不懂的，当年是箬然把她从绝望的边缘给拉了回来，如果说余秋炎救回了她的命的话，箬然救回了她的心，不然她迟早有一天会在自我封闭的世界中干枯死去！

“你以前可以为了她不愿跳舞而毅然决定替她守住他们余家的荣耀，不男不女的活了十余年，现在你还想为了她连自己仅剩命的也丢掉吗？告诉你，你肯，我也不答应！你为了她想牺牲自己，那我就先毁了她！”凌轩脸色突然变得阴霾，眼中满是狠厉。

“哥，我求你，你不要伤害她！你答应我会像对待亲生妹妹一样的！”景芊然慌张地抓住他的衣袖。

“我差点以为我可以把她当成妹妹一样，疼她，宠她，关心她，有时候我连自己都快给自己骗了……”凌轩眼神也些飘散，可一下子又满是阴鸷，“但是，只要想到你就是因为她才将自己弄得怎么惨，我却恨得想杀了她……”

“哥，箬然她喜欢你，你刚刚听到了没，她说她喜欢你啊！你怎么可以那么残忍！”景芊然泪如泉涌，心中无法抑制的悲伤。她很早之前就察觉到了箬然似乎对哥心存爱恋，但是她选择漠视，今天却还是听到了她最不想听的，连骗自己的余地都没了！

凌轩一怔，看着景芊然伤心欲绝的样子，他也从未想过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竟会如此复杂！刚刚他本可以杀了她，但是他却犹豫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仿佛也裂了个缺口，不过那不是爱，他知道。景箬然太蠢，蠢得连他都有些同情她了罢，但是……他要的只是他唯一的亲人能健康地活下去，所以即使对不起景箬然，他照样选择伤害她！

“如果，你还下不了决心，下次我也绝不会再对景箬然手下留情。”凌轩警告道。

景芊然惊恐地睁大眼看着他，他还是小时候记忆中的哥哥吗？为什么他会那么冷酷无情？

“好，只要这次的绝舞宴一结束，我就立刻离开景家，但是，哥，请你不要杀她，连想都不可以！”景芊然虽是万般不舍，但只好给出了承若。

凌轩平静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哥，你知道吗？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远都没有找到我！”景芊然眼中满是痛苦，对着自己唯一的亲人。

凌轩背对着她，声音中难得有了落寞：“或许，但是世上本没有如果……”

景芊然看着他的背影，有些熟悉但有陌生，如果当年他们家不是被山贼洗劫，或许他还那个天真烂漫的孩子，而哥哥也还是那个醉心于书画的小书呆，一家人平静而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他和哥哥都不会像现在这般。他不会遇到余秋炎，更不会遇到景箬然，这一切的一切就永远都不会生。他誓要好好保护箬然的，可想不到现在他反而成了箬然最大的危险，是他太过贪求了，是时候离开了……

雪仑湖还是那么安静，微风过处吹不起阵阵涟漪，可却吹进了人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