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灯的话有如晴天霹雳，志慧一下子楞住了。

整个悔心阁变的极其寂静，只留下志慧急促的呼吸声。

“师傅，你没开玩笑吧。”志慧愣愣的站着，试探道,“我的师兄那种人杰都办不到，我……”

燃灯微微摇头，淡然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欲要成佛者，必先成魔。你前世是魔，自号大力毒龙。今世佛法又有所小成，两相印证，你是成佛的不二人选。”

“我前世是魔？”志慧不可思议的倒退了三步，道，“这怎么可能？我不相信，师傅，你骗我的，对不对？”

燃灯叹气道：“我佛慈悲，出家人不打诳语。”说罢，双眼爆出两团彩光，大喝道，“志慧！”

“是。”志慧一惊，头本能的抬起，两条彩光瞬间钻入了志慧的双眼。

四目相对，彩光不断的流转，宛若两条沟通世界的桥梁。志慧的双眼逐渐涣散，脑海中忽然多出了许多图画。

他看见，自己化身为一条百丈巨龙，欢笑着在江河湖海中搅起一片片巨浪，无数的百姓哭喊着，争相逃命，也有那绝望的，傻傻的坐在地上，静静的等着大水的吞噬。

他看见，自己昂立在决崖上，手举一面巨幡，上书‘大力毒龙’四个大字。无数人影不断的冲向自己，自己大笑着挥舞着巨幡，狂风涌荡，鬼笑震天！那冲击自己的人尚未近身，便已化为一团血肉，鲜血四溅！

他看见，自己化身为巨龙，似乎被捆缚在地上，几名猎人手举巨大的砍刀剥着自己的龙鳞，那刻骨铭心的疼痛不断回荡在志慧的心中。

他还看见。自己地龙血被缺水地民众拿着瓷罐取尽。无数地蚂蚁爬满了自己残破地身躯。他想动。但却怎么也动不了。

“醒来！”燃灯收回眼中地彩光。右手食指轻轻点在志慧地印堂**上。大喝道。

“嗡……”迷失在脑海画像中地志慧只感到心头一震。一股清凉地气流冲入体内。自己在刹那间清醒过来。

“呼……呼……”志慧满头地大汗。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不断喘着粗气。刚才那一切。真地宛如噩梦。志慧不断呢喃道：“这不是真地。不是……真地……”

燃灯轻叹一口气。脸上闪过一丝不忍。冷淡地道：“刚刚地一切你也看到了吧。你地前世是个十足地魔头。最后是被万蚁噬身而亡……”

“别说了。师傅。”志慧央求地打断道。“求求你。别再说了。别……再说……了……”

燃灯冷笑道：“不说？哼！你的承受能力那么差？你这十年苦修佛法，足以抵去前世孽债。又有何不可说？你给我醒来！醒来！！醒来！！！”燃灯忽然大吼三声，如醍醐灌顶般，志慧浑身一颤，汗水疯狂地从身体中涌出，整个人瞬间清醒下来。

志慧双手合什，虔诚跪拜道：“恭请师父谒语。”

“你明日还俗下山，从新拜师于截教，先修魔身。”

志慧惊道：“什么！师傅！”

“什么什么！”燃灯狠狠的一挥袈裟，怒道，“我说的话你没听到吗？欲成佛身，先修魔身。魔之极尽便是佛。老衲当年不也是如此过来的么！哼。”

“可是师父……”

“没有可是！”燃灯严厉道，继而语气一软，叹声道，“只是由佛入魔易，由魔入佛难啊。老衲当年成佛后，为了抑制截教势力，隐藏了这成佛之法，只望有朝一日能令创新法，省去这条独木桥，重修光明道。只是，眼下我大劫将至，不得已才如此啊。”

“为师也知道你有很多疑惑，只是这不是你现在所能知道的。否则对你只是祸害。你只要知道，这片天地，有着一个主宰，我们永远也对抗不过他。佛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众生开阔一片新的天地。”

志慧不解道：“可是，我们现在已经做到了啊。”

燃灯长叹了一口气，有些伤感的摇头道：“做到了，是啊，要是真的做到，那就好了。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现在的这方世界不过是为师用须弥纳介子的佛门神通开创的一片虚幻的世界，依然受着这天地间主宰的掌控。传说，只有轩辕与蚩尤分别开创了真正的天地——天界与魔界。摆脱了这主宰者的束缚。”

“那我又该怎么作？”志慧心虚的问道。

“先成就大魔身，然后，寻觅传说中的混沌之地。”

“混沌之地？”志慧很艰难的消化着这些闻所未闻的地名，强迫自己记住。

“没错，相传那是盘古开天地时的所在，流传有盘古的一段精神印记。轩辕和蚩尤就是因为进入其中才学会开天地的方法的。”燃灯忽然有些颓废的怅然道,“可惜，我成佛一亿年从未去找过。我知道那天地间的主宰者一直注视着我。所以我不敢去。”

志慧更加疑惑了：“师傅，既然那天地主宰注视着你，那你干嘛还……”

燃灯高深莫测的笑了：“因为他现在已经缺乏了对我的兴趣，不再注视我了。”

见志慧不解，燃灯解释道：“那主宰活了这么多年，自然会找些事来干。他想看世间的悲欢离合，就导演了一出出人间闹剧，他看到世间只有男人与女人，就在冥冥中控制了上位者的思想，从而创造出红尘中所说的人妖与太监。他看惯了悲欢离合，又想看舍去七情六欲人的生活，于是便创造了我。”燃灯苦涩的一笑，“现在，他看厌了，也是该毁子的时候了。”

“师傅！”志慧惊呼道。

燃灯淡淡的笑了，“没什么，人生本就梦一场，有了开始，必有终结。我早就想开了。倒是你，待伙我教你一些佛门神通，你就下山吧。”

志慧心中一酸，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

燃灯正了正志慧的僧衣，挥手洒出一片金色的佛光禁锢了整个悔心阁。阵阵的禅唱声从佛光中传来，伴随着一股巨大的佛门威压。

悔心阁的窗口绿色光芒一阵幻化，菩提树不断变形，渐渐的形成了一名绿衣女子。那女子看着眼前的的金光，不满的嘟起了小嘴，两个眼珠咕噜一转，蹑手蹑脚的靠近了金色的佛光。右手小心透出绿色的光芒，轻轻地贴在了佛光罩上。

料想中的绿芒将佛光腐蚀出一个小洞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反倒是一股大力透过绿光流入了绿衣女子的身躯中。仅仅一瞬间，绿衣女子就被禁锢住了。绿衣女子又气又恼，但却毫无办法解开禁锢。

与此同时，悔心阁中，燃灯端坐于召唤出的法宝十二品莲台上，佛光四射，宝相庄严。志慧静静地跪拜在地上，聆听师傅最后一次教诲。

“佛门修行讲究正法。即修为三法印、佛法一实相印。修为三法印分别指：诸行无常印、诸法无我印、涅盘寂静印，佛法一实相印，指真实无二，离诸虚妄之大乘义理，即老衲所谓真如、法性。每印又分初窥，固元，大成三境。两印相证方可成佛。”

“达诸行无常印，即可修的舍利子，达诸法无我印，即可修成佛门第一元灵，达涅盘寂静印即可修得佛门第二元灵。此外，佛法修为重在修心，唯有达一实相印大成，方可成佛。”

志慧非常费力的记着燃灯说得每一句话，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本就不是聪慧之人，现下却要记这等深奥的话，当真是倍感吃力。

“此外，道教与魔教修行方法与我佛门大致相同，金丹期对应了达诸行无常印，元婴期对应了诸法无我印，度劫期对应了涅盘寂静印。另外，此两教也讲悟道，亦对应了我佛一实相印。你将来投身魔门，倒是不用为这修行之法不同而烦恼。”

燃灯说罢，左手食指轻轻一弹，一道如匹练般的佛光瞬间射出，没入了志慧的印堂**中。燃灯此时似乎有点疲惫，缓缓的说道：“具体修炼之法，我已经用法力印刻与你脑海中，此后，你自行修炼吧。”

“师傅……”志慧哽咽着，缓缓的给燃灯磕了一个头。

“哎……”燃灯长长的叹了口气，“佛土从今日起将关闭三年，你该走了。”说罢，燃灯狠狠的挥了挥袈裟，一股大风怒号这从袈裟中冲出，将志慧吹向佛土之外，与志慧一齐吹走的，还有那名绿衣女子。

燃灯看着渐渐远去的志慧，长叹道：“希望……那句话是真的……”

“佛有十子，改天换地，九子乱世，十子替佛……九子乱世，十子替佛……哎……”燃灯反复回念着创立佛教时天地间响起的那句话，整个人一下子像是颓废了许多，巍然长叹道:“劫数，劫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