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里，嘉靖仔细的看着五组太监展开的画卷，一旁的画师和礼部官员小心的看着自己的皇帝，想从皇帝脸上细微的变化中找出皇帝的思路。

“皇上，毛大人来了。”

“叫他进来吧！将给他弄的眼睛拿过来。”嘉靖头也没抬的说道。

不一会儿，毛纪手中拿着一叠纸张走进西暖阁，向嘉靖行礼后随意的站在一旁，说道：“皇上……”

“你什么事都先放下，过来看看这几幅画画的如何。”

毛纪闻言无奈的走过去，然后近前一看就愣住了，他知道皇上喜欢画画，并且刚登极时即命令画师绘制自己的帝容，后来每年都按旨意着当时著名的画家绘制山水、鸟兽以致人物，如杨一清、杨廷和还有王守仁、蒋冕等老臣，不过现在看到的不同于以往。

倾斜的底身细细看，眼前看到的分明是秦皇登基图、秦皇一统图，再瞟向旁边的画作，分别是汉武西征图、唐宗定匈奴图还有本朝的太祖伐蒙古图。五幅画尽皆气势磅礴，四个帝王的风姿气势尽显图中，战马彪壮、兵士勇威非常，云朵漂浮其上、山河隐跃其中，都城邸压足下，为不可多得的珍品，虽不与山水鸟兽相同并论，但望者豪气心生。

疑惑的看着嘉靖一旁专注的看着太监一幅新展开的图画，毛纪好奇的跟到嘉靖身后，只见是一幅徐达定大都图，没有皇者豪气，可却又有一股浩气冲天，兵士奔涌入城而鞑靼外逃与外。

“皇上，这些画都是好作，看始皇帝脸上的雄伟气势与太祖的坚定、麾下开国者们的表情，妙笔其间而不显造作，老臣从没看过如此画作，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哦？你认为不错？这些画朕可是准备届时雕刻于奉天门广场上的纪念碑的，不可忽焉而定的。”

“纪念碑？”毛纪不解。

“纪念碑！朕准备在奉天门外广场竖立一石碑，高二十丈、宽两丈的，朕已经遣人去采办了。”

“可是这件事微臣不知道呀！所费钱粮也没有呈交内阁。”毛纪不满的说道。

“这件事朕乾纲独断，钱粮之用全部由内帑支出，至于事情朕已交予礼部，应该有文书呈交才是。”嘉靖疑惑的看向礼部侍郎。

“皇上，因事出突然，三天前臣才获悉此事，没有作出一个预案时臣不敢烦劳阁员，因此不及向内阁阁老们禀告，不过昨天臣已将奉天门外改造具体草案上交内阁。阁老没看见吗？”礼部的人奇道。

“是那个奉天门改造方案？”毛纪惊道，“我还直觉是一份扩城计划呢，刚出来的时候张璁给我的时候还问了一声他怎么会有，真是闹了笑话。”

“也不用这么说，你真觉这几幅画作为珍品？”嘉靖不介意的问道。

“是的，皇上。这些画作臣看不出异议，开国气象尽显其中。”毛纪知道是皇帝出钱后，干净利落的说道。

“那好，除了那幅秦皇登基图外，其余四幅连同嘉靖三年绘成的太宗北伐图、景皇帝守城图、一起交礼部，用汉白玉雕刻而型，待碑制成后镶嵌其中，供后人瞻仰。另外，六幅画作不得损害、污染，你还得多临摹几幅好。”

“臣尊谕。”

“好，秦昌，你同他一起办理这件事，费用找吕芳去要。”

秦昌应声行礼，颇有眼力劲儿的带礼部侍郎离开养心殿，留下毛纪和嘉靖一起。毛纪等他们出殿门后方恭声对已经跪坐席上的嘉靖说道：

“皇上，晋王的案子已经审结，这是卷宗，请皇上御览。”

嘉靖抽出太监刚进身呈递的纸，一张张随意的丢弃席上。毛纪眼尖的瞧见皇帝的眼角微微抽动两次，自顾自跪坐旁边的席上不出声。

“这个人倒也是大丈夫，敢做敢当，供认不讳。”嘉靖平静的说道。

“皇上，晋王殿下曾多次提出向要面见陛下，刑部请臣转奏，他们也好一律惩治以安内外臣工之心。”

“他们的判决是什么？流放戍边还是销爵为民？”嘉靖可不敢相信他们会给一个王爷，而且是一个太祖开国册封的王爷一个斩立决。

“流放千里于河套戍边。”毛纪平静的说道。

嘉靖点点头，这起子官员现在的行为他已经一清二楚，经主席教导多年的他对于封建社会的官员认同度不大，要不然也不会在清理锦衣卫和东厂是还慢慢的放任其精英调查京畿地区官吏和边远地方形势了。

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几天的思考他终于记起这件主席名言，放心下来的他才有心情安排纪念碑，烦心时谁会想得起要数纪念碑这类无关纪要的事？晋王，封地和王位不可能再给他了，还是给他留条命吧，反正已经放徽王和他家人一次了，不在意多他一个。

“好！”

嘉靖拿起笔在最后一页工整的写上‘准奏，着山西布政使查处晋王府家产，收没六成入官，地产凡非法侵夺尽归原主’字样后整齐的交回毛纪手中，毛纪直接翻倒最后一页看了一眼，点点头收好。

“秦昌，将眼睛给毛阁老送去。”

回来的秦昌还没回奏，嘉靖的声音即想起，无奈的恭敬将铜制雕虎纹方盒捧入手心，毛纪好奇的拿起，打开看见里面黑漆木框里的玻璃片。

“这是宫中由玻璃根据望远镜制得的，可于每看文章，目力昏倦，不辨细节，以此掩目，精神不散，笔画信明。中用绫绢联之，缚于脑后即可。朕眼力尚可，留此物无用，多见阁老摸眼细瞧文书，特赐于汝。试试？”嘉靖得意的说得。

毛纪听到皇帝所说，激动的将它带在眼上，顿觉眼前原来模糊的装饰品清晰的展现眼前，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知道皇上所得的眼镜携带方式，很自然。

“臣，臣谢皇上隆恩！”毛纪激动的说道。

“好了，”嘉靖站起来说到，“既然觉得合适就好。”

夜晚，天牢中昏暗的灯光照在地面上，晋王独自一人的盘坐石床上打坐，他来到这里好几天了，虽说刑部特意给他腾出一个单间，有被褥、茶水、明烛，但他无论如何也不习惯这样的生活方式。滋??的声音让他的耳朵细微的动了一下，若无其事的继续不动如山，丝毫不关是谁人这个时候来见他。

“怎么？你口口声声的想要见朕，现在朕来了你摆起架子？”深沉的嗓音和‘朕’字让他终于猛地睁眼，看向前面衣着棉衣朴素的青年人。

“皇帝，你终于肯见我了，真是不易，是不是给我的判决书下了？”晋王沙哑的说道。

“你很清楚，只有你认罪伏法朕才有可能见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嘉靖平静的翘起二郎腿，悠闲的靠在狱卒搬来的椅子上。

“不错，我只想问问皇上，为何要苦苦相迫，置宗室亲族于万难之地，而行着熙宁不成之法。”

“这句话你早就想问我了吧？为什么不直接上书给我而是行此不赦之罪？想没想过家人？”

“哈哈哈哈……”晋王大笑一阵，说道：“我大明的皇帝都可以不顾宗室颜面而逆天下大局，我还有什么舍不下的？！而且……我观皇帝近几年行为也不是一个滥杀之君，推广种植技术、教导六艺、建立图书馆、除掉渔民贱籍，都是功德，应该不用用罪及家人、行株连之事吧！”

嘉靖点点头，说道：“放心，我留下了你四成的家产和太祖所赐地产，足可保他们衣食无忧，不过他们没有王爵可袭了。只剩下辅国将军称谓。”

“那在下多谢皇帝天恩了！”晋王用力抱拳说道。

“你不用谢我，虽然你勾结鞑靼的罪名不会消除，而且泄露国家机密的事情也确实，但毕竟助过我军一臂之力，将鞑靼的行军路线报给赵源。”

“皇上知道了？也是，皇上的奸细无孔不入！现在，多说无益，皇帝陛下，可不可以回答在下的问题，为什么要行此逆天大局之事！！！”晋王等了这么多天，再也不想纠缠下去，站直身体，看住皇帝的眼睛大声说道。

“我没有逆天，我坚信这是顺天。”嘉靖也跟着站直身体，坚定的回望晋王的眼眸，“你可以回想一下，当初太祖分给宗室的土地够不够大家日常所需，现在呢？土地不见增多而大家兼并成风，哪一个王室不是拥地万顷、广厦千间，当铺、钱庄、商铺也跟着白纸成华文，我在安陆时，在给父王守孝时也在处理家产，知道诸侯王室的家产丰厚。

几年来，我没有多动你们一丝一毫吧，只不过将商户和不法地主放高利贷的途径堵死，收缴了你们用各种方法不法得到的田产，没有丝毫赶尽杀绝，而且还开发海禁给大家一挑生财之路，如此就不满了？以后我还想大家一同和我一样照章纳税呢！”

“你说什么？那王室的威严何在？！皇室的威严何在？！太祖辛苦创立的大明皇朝你打算毁了它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意思，明皇祖训你要毁掉多少？！”晋王开始还静听，可一听一体纳税，就叫嚷起来。

“太祖的训示我不敢擅讳，但不合理的东西一定要改！你还记得太祖时我们家族有多少人，现在已经接近五万了，再过一百年朝廷就供应不起了，刘汉故事你应该清楚！我们朱家不会重蹈覆辙！”嘉靖铿锵有力的挥舞手臂，打落了一片的石灰言道。

“好……我死了也会盯着你，看着你如何毁了我大明的天下！！”晋王颤手指向嘉靖，气不成声的说道。

“不，你不会死，而是会到河套去，那里需要一个王爷安抚人心，不过东厂的人会监视你一举一动。朕，警告你，不要乱来。”嘉靖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嘉靖十年元月初一，嘉靖皇帝在新建的奉天门广场上举行祭拜仪式，广场的东西奉天门延长到南海和玉河，由石门为门，非必要时不关。大明门东西延长，将六部重要官府都涵盖进取，常年紧闭。

在这个追加到三十丈高的花岗岩石碑旁，大明英雄纪念碑七个镏金大字堂皇的书写其中，一体整齐的颜体，嘉靖手书，他不敢写‘人民’两个字，因为写了他也不相信现在的官员们会理解它的意思，他也终究不代表‘人民’。

“收复河套中牺牲的英雄们永垂不朽！、大明开国以来为保境安民而壮烈献身的英雄们永垂不朽！、由此上溯到一千八百四十年，从那时起，为了反对内外敌人，争取民族独立和人民自由幸福，在历次斗争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