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少年顶著午后的烈阳，漫无目的地在聚落里逛著，让人来人往的熙攘景象刺激自己的思绪保持畅流，以便消化自己刚刚接收的信息。

关于要怎么样“在这个身体的机能停止后继续保护任务”，希儿薇并没有谈得很多，因为她自己也还在评估设计当中。不过女生化人至少说明了一点?人工智能的复制备分、运作方面，是她最有把握的一部份，因为这方面的自律修复机能本来就比较完全（换句话说，就是它本来就比较容易坏）。

这意味著，“那个”希儿薇不但可以保留这一具现存的所有记忆、分析，也能呈现极其类似的性格特征。“但是……”立贤擦擦汗，苦笑著说?“她主要的意思是说，无论如何，那具躯体不会像个美女，希望我有心理准备吧。”

接下来要往哪里里去呢？立贤又费了些功夫，才想起芙拉妈妈的交代。

“淘金梦碎症”病患们的病房，少年刚到聚落时曾经过一次，并不十分难找。把大半的身子隐在帐门外，只探出一张脸往帐内望去，觉这是没有必要的。就算闯入的是几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也不会引起病患们太多注意。

立贤心想?“唉……广义的来说，全人类大概都换了淘金梦碎症吧。当然也包括我。活在这世上实在无金可淘，就算自己为淘到了一些，苦、老、病、死，马上把喜乐冲毁精光。有形的财富必得付诸五家共享――天灾地变、窃贼强盗、医葬花费、贪官污吏和不肖子孙……”这些事情，少年已逝的老祖母时时挂在嘴边的，故他耳濡目染之下、渐渐也能倒背如流。

他放轻了脚步迈入帐内，视线在大帐的各个角落寻索著。在眼睛几乎适应黑暗之时，立贤果然现了一为病征相似的少年呆坐在大帐一角。

“如果是名侦探什么男的，一定一眼就会说『不自然！太不自然了，这里既然名为淘金梦碎症患者的病房，怎么会有一个不成淘金者年纪的孩子……』”少年一边胡思乱想著，一边向那近龄男孩走去，最后蹲在他的面前。

照立贤的想法，可惜自己却没有那种推理能力，就算来回经过这帐子几十几百次，若是芙拉妈妈不说，自己绝对不会想到对方患的不是什么淘金梦碎症吧。这时他现那孩子却也不是完全呆坐著，手指在地上缓缓画著一些什么，明明什么都没有画下来，却又时时用手掌抚过将它抹去。

少年好奇地问?“你在画什么？”

对方没有回答，不过这也早在立贤的意料之中，他并不放在心上。

立贤找来一个浅盘，呈满细砂，自己在砂盘上画了一些几何图案，移到那孩子的面前。但那孩子并没有把注意力移到那上，也没有跟著在那上面作画的打算，甚至有意无意地移开视线焦点避过砂盘，甚至避过表现善意的少年。

“是画的内容吧……”少年半自言自语地说，因为也不晓得对方有没有在听?“图案的内容，你并不感兴趣是吗？你对什么图形感兴趣呢？”

因为对方还在地上画一些什么，立贤继续观察了一会儿，但还是看不出所以然来。所以，要怎么画出对方感兴趣的画，少年只好自己动起脑筋。

立贤瞥见左手上戴的戒指，灵机一动?“他总要吃东西……”

病患们的饮食统一由欧黎妲提供，当然芙拉医生隔一阵时间就会过来检视一下每个病人的营养状态，当她认为哪里位特定病患需要特别补充什么营养时，也只是吩咐欧黎妲注意一下。帐里至少有十几名病患呢！这样想来，那位兼任护士的伙食大妈不禁令少年起了钦佩之心。

眼前这孩子平时爱吃什么呢？欧黎妲可能知道吧，不过立贤并不想去问她，反正他有很多时间可以消磨。与其担心对方爱吃什么，少年更介意自己到底能不能在简单的砂盘上把食物画出来――画不好也就算了，至少要看得出是什么。

最简单的，包子。画个有点扁的圆圈，鬼才知道那是包子。

嗯……包子上面通常会有个尖头，那是手捏“封包”的位置；或著在包子上面再画三道波纹～，表现热气。然而立贤画了个有尖头的包子之后，忍不住又为它画了眼睛和嘴巴，这下子就变成史莱姆了。

眼睛和嘴巴的形状变一变，这只可爱的史莱姆脸上，又出现各种好笑的表情，立贤玩得起劲，忍不住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笑屁啊，白痴。”那孩子说。

“……”立贤忍不住兴奋之情，问道?“你，你说话了？”

那孩子移开了视线。

“你叫『笑屁啊?白痴』，对不对？”少年追到他的面前，明知故问道?“你好呀，我们能不能交个朋友，白痴？我叫海立贤，叫我立贤就好。”

他略显怒容，不过依然移开了视线。

少年想了想，骂道?“啊！我知道了。你以为我画得不好，是吗？你画得就比我好吗？哼，我看你画得更烂吧，连画都不敢画出来，逊呆了。”

立贤极力地表达蔑视，可是对方也致力于表现忽视的态度。

抓了抓头，少年改变了方针，花了好一番功夫，画了一只蔑视的史莱姆，再把砂盘推到那孩子的面前。

那孩子终于忍不住了，抢过砂盘自己用手指画了好一会儿，总算画出一个看得出是什么的东西，洋洋得意地推回立贤面前――那是一张“蔑视”的人脸。

“啊哈。”少年笑了起来?“难怪你以为我画得不好？你以为我在画人？嘿，这表示你孤陋寡闻，我画的这东西不是人脸！你在这儿等著喔。”

立贤一溜烟地跑出帐去，在聚落四下很快转了一圈，热得汗流浃背。他在试验营地四周的土质，试了好几处，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处土壤，加点水可以像黏土一样捏出形状。他便向最近的居民讨了个袋子，做了几颗泥巴丸子装了带去。

回到病房帐中，少年并不直往对方面前，而是在距离他稍远处捏起泥巴丸子。这太容易了，史莱姆不就是尖头包子加上眼睛嘴巴……不，困难点在于它毕竟不是黏土，常常散掉。立贤真巴不得把它拿去烤一烤、变成砖头就不会散了。

花了好一番功夫，少年才把幼时做泥巴丸子的技巧忆起得差不多，总算做出了一个比较不会散掉的史莱姆。刚做好的时候，现那孩子好像在拿眼偷瞄自己、虽然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立贤得意洋洋地把“史莱姆”拿到对方面前，详细地解说道?“那！我在画的就是这个东西，实际上的大小就是这样。你们这儿没有吧！我们那儿很多的。”

当然是全盘胡扯；不过这个时代怪东西本来就很多，少年总认为某处会有，也就说谎说得脸不红气不喘。

接著他开始编造故事?

“?们生长在水边哦！这个眼睛看不见东西，嘴巴也不会张开，只是拟态……拟态是什么你知道吗？人们以为?有表情很可爱，就不会去抓?来吃。?吃小虫和水草，就这样包上去慢慢把食物消化掉，然后长大了以后就会分裂，分裂就会一个变成两个、数量就会变多；不过妈妈说?也有男生或女生的分别……”

不知何时，那孩子的视线已经移到“泥塑史莱姆”的身上。正当立贤的故事编得口沫横飞的时候，对方突然面无表情地伸手猛抓！

那土丸子本就不坚牢，当即一下子就被拍个粉碎。

“……啊，坏了。”少年不以为意地说?“没关系，还有很多，我们再做。”

他把整袋含水的土块拿近前来，重新捏了一只史莱姆，而且这只还有不同的表情。（或是说不同的拟态花纹？）在立贤的鼓励下，那孩子终于也捏了起来。

“对了，你……呃，你说你叫什么名字？”立贤问道。

“……玻鲁。”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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