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来会是场大错误，让本来三名少年少女轻松愉快的郊游之行、变成大阵仗浩浩荡荡的抬轿游行；最后还是女治疗师又搬出了专业的的权威、严重警告那些打算参予游行的成年成员――如果他、她们延误了自闭症的治疗，后果会呈报往他们的雇主和影响其生计问题。而且他们又拗不过起别扭的自家小姐。

于是最后他们也只好妥协，妥协到随从以不出现在三名年少野餐成员的视听范围内为原则。至于孩子们看不见、听不到的地方，他们要施以多么严密的保护，吵累了的芙拉女士也没法管了。

终于，至少表面上只有三人快快乐乐的即将成行了。虽说是自由的野餐，其实芙拉女士暗地里反覆叮嘱了少年牢记“绝对安全的路线”。如何巧妙地绕个圈让往程、返程表面上不至于重复而令人感到无聊，中途如何找到有荫蔽的绝佳午餐地点等等，少年都要反覆背诵到治疗师的养母完全满意为止。

“……你病才刚好一点点，居然贸然答应这种事情，真是担心死人了。”女士无奈地说：“不过难得玻鲁的病情进展得意外的顺利，我也只好全力支持让你试试看。”这两句话是附在立贤耳边说的，接著她离开些、拿出预藏在背后的礼物并对著三人都提高了音量：

“虽然还没到夏天，不过接近正午的太阳还是很毒的，不管再热，没有遮荫的地方这个一定要戴著，不可以脱掉！”然后女士便把三顶边缘甚宽的大草帽戴在三人头上。两名少年对此没什么意见，绮露纱倒是嫌它丑了点。

在聚落人们友善的送别声中，一行年少远足队伍缓缓地步出，直到聚落外围的木篱栅渐渐在身后缩小成看不见的小点。只是短短几步路，海立贤已经挥汗如雨，甚至远从沙漠吹来、干燥的春风中，都夹杂著自己身上海盐似的臭咸味。

“呼，好热；这草帽一点也不透气。”立贤迁怒地埋怨了一句，现绮露纱已经落后，连忙把脚步放了慢些。

路旁，瞬息万变的沙漠风景在地平线的边缘映入眼帘。

有多久没有看见过地平线了呢？不，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倒是很常见的。只是这些都象是一个不真实的梦，尤其是病情重了、时常昏睡的那段时间中更觉如此。海立贤看看眼前的路平坦无边际，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第一次对这个世界感到这么真实。第一次现自己还在呼吸、心还在跳、甚至感觉到血液在皮下流动。第一次感觉自己还存在。

“好累……对了，我现在瘦得跟皮包骨一样，如果脱下上衣，连自己有几根肋骨都数得出来。”少年心想：“体力不能跟以前比。”

他脚下绊了一下，连累到跟在身后的女孩撞上了自己。“对不起！”他反射性地道歉道；却听得玻鲁说：“你在干嘛呀！笨蛋。”

“笨蛋在骂谁啊！”少年抬出《神雕侠侣》杨过的拿手绝活。

“笨蛋就是在骂你！”已不太自闭的自闭儿不察，果然中计。

“嗯，我也觉得在骂我的就是笨蛋。”立贤顺理成章地答道，害本来撞疼了鼻子、?著它弦然欲泣的绮露纱，噗嗤一声破涕为笑。

不等玻鲁觅词反击，少年转移话题道：“好，我们自我介绍吧！玻鲁你先。”

“……我叫玻鲁，十五岁，家住树旺村，就在附近没好远。”他说。

“我叫绮露纱，十三岁……我住盼霖。好远。”女孩接著说道。

“轮我啦！”少年呆了一下，才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叫海立贤，十……快、快十五岁，或许过了吧，我也不知道怎么算；我家住……住……呃，我来自福宁公国、塞尔阿卡特。”

没想到玻鲁马上就气起来说：“骗子！你骗人！说话结结巴巴，在乱编！”

女孩马上挺身为他辩护道：“立贤葛格不会骗人！”

“喂！”立贤也起脾气来：“小心我反控你诬告，你知不知道指控别人要拿出证据的？你的证明在哪里里？”

玻鲁瞠目结舌地说：“证、证据……唔……”他想了一会儿，突然胸有成竹地说：“有了！有证据。哼，我妈妈说过，住城里的人都很聪明；绮露纱来自盼霖，是很聪明没错；你看起来却是一脸呆样！那个公国的都一定是座大城！”

少年放下心来，笑道：“唉呀，原来是场误会。我是说我来自塞尔阿卡特，其实我并不住那里……等等。”他脸色一变：“你说谁一脸呆样？”

“你！就是你这个白痴！”玻鲁毫不放松地说。

“立贤葛格不是白痴……”不知为何，这次绮露纱的辩驳却软弱无力得多。

来自古代的少年却没注意到，双手往腰间一叉，挺起胸膛得意洋洋地说：“我不但不是白痴，还是智者！证据就是，我知道许多你们不知道的知识！”

“哪里些我们不知道的事呢？证据在哪里里！”已经不自闭的少年马上学了这招以牙还牙；虽然使用时机多少有些不对头。

“哪里些事啊……”少年转著念头，本来想讲北极南极的事情，又怕这要谈到地球是球状而引起大恐慌，灵机一动，指著天上的太阳说：“你们谁知道太阳为什么这么亮？我知道哦！”

“为什么？不就是，”玻鲁结结巴巴地说：“一直在烧嘛。”

“啧啧啧……”海立贤摇著手指说：“看起来很像在烧对吧？可惜你猜错了，再怎么牵强附会，都不能说是有东西在烧。”

他突然想起，如果自己说了，对方不相信又要证据怎么办？为了保险起见，立贤附在绮露纱的耳边说道：“你可以问小精灵，小精灵应该也知道；然后你比对看看我说的和小精灵说的一不一样，就知道我说的对不对了。”

“好，等我一下。”女孩说完便沉默了一会儿。立贤等她再抬起头来，马上得意洋洋地宣布道：“好，我告诉你们，太阳之所以会那么亮，是因为在太阳那里有大量的叫做『氢』的物质正在转变成『氦』，那种过程会出很亮的光！”

绮露纱惊呼道：“哇！立贤葛格真的知道……对不起，其实小纱以前也真的觉得……”她不再说什么，因为少年已经听得哭丧了脸。

“……你胡扯。”另一名少年却停下脚步，双手抱胸，冷冷地说：“串通好来骗我也没用，偏偏这件事情我刚好知道。我妈妈也告诉过我，太阳为什么亮。”

立贤皱著眉头心想：“啊！惨了；这样他一定只相信他妈妈说的。”便问道：“那，你妈妈是怎么说的？”

玻鲁想了一想，答道：“妈妈说――太阳之所以这么亮，是因为没有这么亮的太阳照亮白天，都是夜晚，我们会活不下去；如果是那样，根本没人会去计较太阳亮不亮的问题。”

听了这个答案，少年好像狠狠地挨了一记闷棍，颓然说道：“唉，对哦！你妈妈说的对！我是错的。我果然是个笨蛋……”

“咦？可是……”女孩欲言又止。

“哈哈！知道自己是笨蛋就好，虽然是笨蛋，你也要坚强点活下去。”玻鲁得寸进尺地拍拍海立贤的肩膀安慰他。

“等等！我不接受！”绮露纱一把抢走了少年，拖到路边气急败坏地逼问道：“你怎么这样说！小精灵的说法明明跟你一样……呃，应该说是大致相像。”

立贤叹著气说：“你拿玻鲁的答案再问小精灵一遍，看看它们怎么说。”

女孩困惑地闭上了眼睛，片刻之后，更困惑地埋怨道：“小精灵说，后面那个答案应该是哲学性的答案，他们不懂哲学；绮露纱也不懂！”

少年好像早就预料到会这样，哀声叹气地说：“幸好他们不懂哲学！不然他们给你的可能就是刚刚玻鲁的答案了，你也会觉得我在乱盖了。”

玻鲁赢了一仗，挺著胸得意洋洋地说道：“你们不要搞小圈圈，快点走吧！不快点走的话，还没找到野餐的合适地点，太阳就先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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