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会心大法 (下)
作者:孙常喜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750

第二日天还未大亮,小屋门外就响起了欢腾的犬吠声。单闯正在打坐,听了此声哪还把持得住,跃身开门,只见布伦特正扯住一架三条狗拉的爬犁,冻得通红的小脸上一双黑黝黝的眼珠正盯住门口憨厚地笑着,只见三条架犁大犬居中的正是自己心爱的豹头,爬犁上也满是野物。豹头看见小主人也拼命地想挣脱束缚,布伦特被拽了个趔趄,便笑着解开了皮辕,让豹头能和主人亲近嬉闹。

布伦特看着单闯和豹头在雪地上疯闹,也上前加入其中,旁边的两只猎犬看着这一犬二人不住地在雪地上打滚也起哄似的乱吠。倚在门框上看着这热闹场面的陈伯暗想:“这孩子是多么的需要朋友和玩耍呀,可是孩子,人的命运是不一样的,你生下来就是为了承担上报家仇,下救天下苍生的重担,你这赢弱的肩膀背负千万之重,你今后前行的每一步也注定会是刀光剑影,步步深渊,不要怪我对你要求太严酷,若不让你掌握异常人的本领,又怎么能在今后傲众卓群,完成老主人遗留下的逆天之命呢。”

想到此处,不禁叫道:“单闯,不要嬉戏了,回来打坐!”

单闯闻得此声,弱小的身躯一顿,满身的笑意顿时化作冰雪一般,连身上的雪也不打扫,低头钻进了小屋之中。

布伦特和猎犬豹头也愣在了那里,这陈伯却上前去将猎犬拴在了屋旁,布伦特慢吞吞的将野鸡等猎物卸下,突然走到屋门前,却被陈伯挡在了门口,布伦特满面气愤之色,却克制自己伸手从怀里拿出个红色布包举手交给陈伯。

陈伯将布包打开,将其中包裹的东西拈在手上,仔细察看。布伦特含糊不清的说道:“这支雪参是我阿爸在峰顶上采回来的,让我交给您,看足不足百年。”

陈伯用鼻子嗅嗅说:“好东西呀,肯定费功夫了,代我谢谢你阿爸。”

布伦特转身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挡住陈伯即要关上的木门,扬起小脸问道:“阿爸说您是我们族里的大恩人,不得任何人对您有丝毫不敬,但现在我管不住自己了,要问问您为何对单闯哥那么苛刻,难道就让他休息一会儿都不成吗?”

陈伯却用与其和蔼面容皆然相反的冰冷语气说道:“此事不用你来理会。”言罢,就关上了木门。

布伦特神情一顿,举拳就想砸那木门,可不知怎的,小手又放下,在门口处停顿片刻,就转身拉着爬犁黯然离去。

陈伯合上木门,转身就看见单闯立在屋中,双拳紧握,粉脸挂霜,气怒地喝问道:“您对我怎么严厉都不打紧,但对我仅有的朋友怎能也刻薄相待呢?”

陈伯随即跪在地上,刚要张口说话,却见单闯上前两步抓住老先生双肩边摇边气愤至极的断喝道:“我到底是怎样的一个身世?咱们到底犯了什么滔天大罪非得到处躲藏?为什么我要练这怎么也不能成功的破劳子?您和我到底是怎样的关系?我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我还有没有父母亲人?你告诉我!全部告诉我呀!”话还未说双泪已落,话刚说完人已趴在老先生怀里号啕大哭起来。

那边喝问一句,这边陈伯心中就如刀割一下。那边问完,这边陈伯好像心中滴血又由目中渗出,只见他双目之中所流出的眼泪竟杂有缕缕血丝。当其时,这小小木屋之中让人感觉只有咸腥血泪之味,凄苦无奈之情就再无其它。

单闯哭得累极趴在陈伯怀里小寐片刻醒后,只见陈伯襟前已被血泪浸透,双目赤肿,眼边尚有血泪未干。不禁又后悔又难过,以小手拭着那陈伯的眼泪,喏喏的说道:“陈伯,你不要再哭了,是我不好,不该为难你。但我真的很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主人,我不是讲过吗,我也只知道这件事情的大概情形。只有当你完全练成这会心**,才能知道这事情的全部因果经由。”

“那我要练不成**怎么办啊?”

“小主人,这是老主人的吩咐,当年老主人把你托付给我的时候就说,小主人您生辰八字辰戌丑未四库全而顺行,是为天佐地佑之命,只要后天努力就没有不能学会的本事。”

“我爷爷真的是这么说的吗?”

“我怎会欺骗于你。”

说到此处,陈伯眼前似乎又想起了当年的情景:“必贤庄”外被朝廷官兵围得水泄不通,数千火把亮若白昼,这单闯的父亲刘必贤将还在襁褓之中,只有六、七个月大的小主人交到自己手上,让自己进入老主人的奠堂后的小祭屋。自己却出去抵抗官兵。陈伯永远也忘不了,刚进入那个自老主人死后就一直被黄裱纸里外各三层封贴得密不透风的小屋的情景。

只见不大的小屋之中,一盏如豆的长明灯出暗晦的灯影。本应放着老主人的棺椁却不翼而飞。只见那个地方画着一个自己认识的先天八卦图,而八卦四周粘贴着大量的诡异符?以及刻画着的各种奇文怪咒却是自己前所未见了。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那个八卦图上还卧着一个有鳞有角的人形怪物。自己惊恐的刚想转身就跑,谁知怀里的孩子不知怎的也大哭起来。这时只见怪物缓缓的坐了起来,自己更是被吓得毛骨悚然,手足软,几乎跌倒在地。

这时忽听那怪物低哑地喊了一声:“陈宝儿……”只此一声,惊得陈伯魂飞天外,颤声问道:“你…你…是何人?”

那怪物慢慢扬起了脸说道:“是我啊,多宝公呀。”陈伯听得此言心下一惊,连忙壮起胆子,来到那怪物面前,借着昏暗的灯亮向那怪人脸面上望去,一眼望去已觉心惊,仔细辨认之下更是惊愕得肝胆乱颤,原来那个怪物竟是已经死去的老主人。

这陈伯陈天远本是这个老主人家里从小买来的家奴,自小就作为随身书僮陪在老主人的身边。而“陈宝儿”就是老主人小时对陈伯的称呼,除老主人外几乎无人叫过。而那“多宝公”是那老主人在私底下两个人开玩笑时的自称,这两个称呼几乎只有两人知道。特别是双方长大以后,老主人在人前人后都是称呼他为“陈伯”,这两个谐称就更无人知晓了。

陈伯将单闯放在一边,上前双手将老主人搀扶起来,在近前一看那老主人浑身生出赭黄色的鳞片,手指竟也长出野兽一般的利爪,那面部更是骇人,额头高耸,鼻隆嘴突,要不是五官轮廓依稀还有老主人的模样,陈伯就是有天做胆,也万万不敢相认。

谁知那老主人将陈伯让开,却双目死死的盯在那单闯身上。陈伯顿时明白过来,这单闯是老主人死后七天才出生的,至今那老主人并没亲眼见过。于是连忙从地上将单闯抱起,递到老主人的手中。那老主人抱着单闯也激动异常,不过身体似乎十分虚弱,双手虽然极力抱持似也承受不了孩子的重量。陈伯连忙将孩子接过来,那老主人随即询问孩子的生辰,这边陈伯答完以后,那边老主人立即就掐算起来。

片刻功夫,那老主人似乎就累得筋疲力尽,歇了一歇,才缓缓的对陈伯低语道:“宝儿,眼前的事你可能不懂,但不要问为什么。此次我逆天不成,我赵家遭此大祸也罢,只不知这天下亿万百姓,还要在这暴君孽臣的手里煎熬多久?”言语之际嗓音哽咽,几不可闻。

陈伯听闻老主人那熟悉的声音,心中只有亲切,哪还有甚的害怕。一臂抱着单闯,另一臂将那老主人擎住。小主人不知何时也止住啼哭,滴溜溜的眼珠也盯着那老主人直看。

那老主人附在陈伯耳边说:“虽然我已失败,但苍天有眼,赐我赵家这凤雏麟子,让我虽死而无憾。”言罢脸上现出无限笑意。

“此子八字五行全占,辰戌丑未四库全而顺行,是为龙变大海之格,天佐地佑之命。看其异相非常,将来必定潜龙勿用,飞腾有待,前途无可限量。”边说边用曲鳞如钩的手轻握孩子的小脚,那孩子居然不惧不怕,看着那老主人呵呵地笑起来。

“现在这个孩子就交托给你了,在这长明灯下有‘会心**’秘籍,你以后传授给他,若能习成就有能改天换朝,位尊九五。到时不但能上报家仇,下救黎民,也能补我之过,完成我的心愿。”说到此处,停顿片刻,又接着说道:“若至换乳齿时也练习不成,那就将他的面容毁去,找个穷乡僻壤做个普普通通的人吧。”话至此处落寞消沉之意溢于言表。

沉寂片刻话锋一转道:“将这万钧之担压在这孩子的身上,将来他只能一人独挑重担闯荡天下了。从今后他的名字就叫做‘单闯’吧,以后告诉他,何时完成我的心愿何时重归‘刘’姓,否则就不要再名列我刘氏宗族,葬于祖冢了。”

正说话间,忽听外面人声哜哜嘈嘈,还间杂兵器打斗的声音。那老主人面色一变,急道:“马允真奇门之术更加精进,这么短时间就破掉我布下的‘太乙金井阵’。你抱孩子带着秘籍快逃。”言罢,从长明灯下拿出个小木匣,又用右手挖出左眼装入匣中。一面将木匣塞在陈伯怀里,另一面右手沾血在陈伯身上连画数道符咒,说:“我已在你身上布法,你身形已隐,快向东北方向逃去,那左眼已化为龙睛,我的真元精华大部在此,四十九日后会变化为石,单闯如能学会‘会心**’,就能通过它了解这件事的全部因果。”

陈伯看着那老主人满面浴血,身形也踉踉跄跄,心中不忍离去。那老主人厉声说道:“为我刘家留下这点血脉就全拜托了,还不快走!”

言罢只见他右手沾血飞快在左手掌上连画数下,口中默念咒语,突地大喝一声:“急!”用左掌拍在那陈伯身上,陈伯只觉身形晃动,眼前一花,等定睛一看时,现自己已经来在庄后花园。

陈伯正被这突然变故搞得六神无主,手足无措之际,忽地身边现出一股奇怪旋风将其团团裹住,只感觉双脚离地,耳边呼呼风响,双眼也被那风吹得睁不开了。

等旋风突然止住,陈伯一个趔趄坐在地上,耳边只听:“沿此大路往东北方向快逃,三日内务必逃离此地百里以外。切记!切记!”那旋风又绕着转了三圈,这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