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考场乌龙,乡试进行时
作者:一见一      更新:2019-08-02 00:28      字数:3381

乡试进场的规矩与院试大同小异,都需经过核对身份、检查考篮、赤身搜身等就几道程序,区别在于乡试检查的程度更严更苛刻。

负责核对身份的是个八字胡,冷冷的没有多余表情,眼神犀利如刀。他拿着纪午的文书多看了两眼。文书上写着“身长劲瘦,温润俊秀,皮肤白细,眼小狭长”,再看本人,皮肤哪里是又白又细,明明是个烂白菜的颜色,又糙又黄,瞧着也没多俊秀嘛!

检查考蓝物品的官差一共有三个。轮到纪午递上考篮,他动作有些僵硬,悄悄地低下头。

“咳咳咳……呸呸,香死我了!”

官差的动作一贯粗鲁,弄得香粉洒了一桌子,空气里尽是廉价的脂粉味,周遭的官差和考生纷纷捂着口鼻,看傻子一样看着臊红了脸的纪午。

“这人脑子有毛病吧,考试还带着女人家的香粉!”

“私底下肯定有见不得的癖好,比如学戏子旦角之类的”

……

到处都有士兵把守,学子们不敢大声议论,只轻声嚼舌,跟蚊子叫似的。

检查过关了,纪午在众人鄙视的目光里入了场,他却不知道,自己的行径已然引起了考官的注意,同考国子监祭酒黄忠生大人在主考官的示意下吩咐道:

“这个河化布政使司来的书生要着重监督,派人盯紧了,一天十二个时辰一刻也不能离了眼,一旦发现他有作弊的苗头,立刻上重枷!”

主考官礼部左侍郎孟祥抚须道:“堂堂七尺男儿竟然爱好脂粉,连考试都离不得,真是世风日下!”

其余考官纷纷点头附和。

考官训话时间,所有考生站在空院里,地方小,个个几乎是前胸贴后背的站着,只纪午例外,他的前后都很宽松,原因是从他身上散发着呛人的香味,没人愿意挨着他站。纪午也不好过,味道太浓让他老想打喷嚏。

“都怪兰丫贪便宜,买了这么劣质的香粉,香个屁,根本就是臭的。”

为了分散注意力,他踮起脚观察上面的考官们。乡试的考官有主考三人,同考六人,提调一人,其他官员若干。此次南直隶的主考是礼部左侍郎孟祥、东阁大学士米东来、翰林学士葛徽,纪午研究过三位主考的文章,文风各不相同,孟大人深谙中庸之道,米大人文风简朴,指意犀利,葛大人好词藻华丽,且主张文章应多用典故,至少有五个典故。据说曾经有举人向葛大人自荐,就因为文章里用到的典故太少而被批文不成文,那举人不堪受辱,一头撞死在了葛府门前的石狮上。

如何讨好迎逢风格迥异的三位考官,成了纪午的难题。

发卷。考生依次领取考卷,一同拿到手的还有一个木牌,纪午牌子上写着“愚字一百五十五号”。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祈祷自己这回能转运,千万别再坐到臭号去了。

纪午拿着木牌双手合十,一路嘀咕,惹得他前面的士兵横眉怒目。

“考场规矩,不得喧哗!”

我这么小的声音也能算作喧哗吗?为何我要被士兵看押着走,其他人却不用?我是犯人?

走过五条考舍巷道,纪午终于坐进了他的臭号里,面无表情。看来平时不烧香临时拜佛是不管用的,好在他早有准备。没错,他准备的秘密武器正是令他颜面扫地的香粉。

纪午没忙着开卷,他首先做的是把香粉洒在三尺号舍的每个角落,香味瞬间蔓延在空气里,整个愚字号都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脂粉味,比勾栏院更甚。

“啊切,啊切”

“啊切”

一时间,弄得愚字号的考生叫苦连连。

研磨,开卷,润笔,提笔,纪午在考卷抬头写上自己的具体信息,诸如姓名籍贯,直属三代之类。

阅题。先检查了试卷是否齐全,数了数共二十页,他微微一笑,不多不少刚刚好。接下来便是看题了,乡试三场,第一场考时文和诗词,其中时文七篇,试词两首。

第二场考论与廷文。其中政论文一篇,律法判词五篇,公文一篇。公文,是之前府试、院试所不曾涉及的,所谓公文,即朝廷所用的文体形式,乡试的要求是诏、表、诰任选其一。

第三场考策论和数算。策论五篇,其中方略策一篇,时务策四篇,数算题两道。

乡试考题量大,分值却并不均等时文、诗词、政论文、策问占了十之八九,公文、判词、数算所占不过一二。

审完题,纪午略感遗憾地自言自语:“难怪那么多秀才终其一生也中不了举,考题又多又杂又难,要是还考帖经和墨义就好了,那多简单啊!”,帖经和墨义是最简单题,只要会背书就会答题,所以乡试和会试都不会有那么简单的题。

“不准说话,否则逐你出考场!”士兵把矮门敲得咚咚响,凶神恶煞地冲纪午吼道。

纪午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笔掉落桌面,乌黑的墨汁四溅,溅在雪白的草稿纸上,呈星星点点的小雪花状。纪午被吓了个半死,冒了一头冷汗。要是墨汁溅在答卷上他就完了,答题的规矩是卷面工整、字迹清楚、无污迹无涂改,否则将作弃卷处理。更严重的是怕有人借题发挥,景厉元年新帝即位,大赦天下,加开恩科,会试时有考生污了考卷,被当时的总裁治了藐视科场之罪,被革除了功名,剥夺其终身的下场资格,杖责五十。不可谓不惨!

回过神来的纪午虚着眼瞪着那士兵的背影,目光阴鸷,须臾便收回目光,开始审时文题。

第一题曰:“一乡之善士斯友一乡之善士,一国之善士,天下之善士斯友天下之善士”。

纪午闭目沉思了一一炷香时间,才在草稿纸上下笔。这是一道三扇递串题出自《孟子章句集注。万章下》,其原文为:“孟子谓万章曰:‘一乡之善士斯友一乡之善士,一国之善士斯友一国之善士,天下之善士斯友天下之善士。以友天下之善士为不足,又尚论古之人。颂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论其世也。是尚友也。’”

纪午擅时文策论,这一题并不难,不过一盏茶功夫便破好了题,之后沉浸题海,奋笔疾书,连空气里刺鼻的味道都忽略了。

可惜纪午对面的考生没那么好定力,被屎_尿混着香粉的味道熏得面色发青,一脸烦躁。

第一天,纪午一共写了三篇时文,夜里气温骤降,他没像大多考生那样点烛答题,吃过晚饭后他便蜷缩在三尺长的简易床板上闭目养神,脑中在破第四道时文题,不知不觉就睡熟了去。

天刚蒙蒙亮,纪午正睡得酣,突然被一阵哭嚎惊醒。

“啊着火了,我的卷子!我的卷子!”

朦朦胧胧睁开眼睛,原来是纪午对面的号舍出事了。那考生灰发白须,约摸四五十的年纪,睡得晚起得早,急于做题,不慎把烛火打倒了,刚好倒在答卷上,将试卷烧毁,那考生拼尽全力也只抢下试卷一角。

纪午的瞌睡完全醒了,他为那人感到惋惜,昨日考试第一天,那人下笔成章,胸有成竹,想必定是腹有诗书的有才之士,竟然被烛火回来今科考试,实在可惜!

同时提醒自己,考场中一举一动都要慎之又慎,切不可重蹈他人覆辙。

纪午低头穿袄子的时候,对面那考生被驱出了考场,纪午如果在此时抬头,一定能见到对方满怀恨意的眼睛,一定能有所防范,免去终其一生都无法释怀的伤害。

余后几日,陆续有体力不支的考生被抬出考场,纪午之前晕船伤了元气,虽然考前用药和吃食调理了十日,但体力到底不如从前,他在第七日考第三场的时候就出现了胸闷气短的症状。

他把兰丫特意为他准备的酸菜拿了出来,酸菜捂久了有一股怪味儿,纪午也不在乎,闭着眼嚼了一嘴酸菜。酸得他直打哆嗦,立刻精神了不少。

第三场最要紧的是策论,五道策论,一题比一题难。其中第四道时务策曰:“有征无战,道存制御之机;恶杀好生,化含亭育之理。顷塞垣夕版,战士晨炊,犹复城邑河源,北门未启;樵苏海畔,东郊不开。方议驱长毂而登陇,建高旗而指塞,天声一振,相吊俱焚。夫春雪偎阳,寒蓬易卷,今欲先驱诱谕,暂顿兵刑,书箭而下蕃臣,吹笳而还虏骑。眷言筹画,兹理何从?”

体力渐怠,脑子也没平日灵光,这道题他解题解了两个时辰。考官出这题主要是问如何通过外交努力,与边境的藩虏罢战息兵。这道题既考察考生们对大郓朝军事和外交的关心与了解程度,也能看出考生处理国家大事的实际能力。

说到外交,纪午首先想到的就是战国时期有名的纵横家、外交家、谋略家张仪,在诸国割据、交战频发的乱世,奉行“上善伐交”,用外交手段为国取利,何其壮哉!

找到了思路,成文就快了,正午时候,纪午便将所有策论题全部答完。今日是八月十七,乡试的最后一天,此时距离交卷还剩两个半时辰,他还剩下数算题未答。

何其幸运,他最擅数算,要是剩下的是诗词题他就完蛋了,因为给他一下午他也做不出两首好诗,可两道数算题,他一个时辰都用不了。果然,乡试的数算题在纪午看来很简单,都是姜二曾经命他反复做过的类型题。

铜锣声哐哐响,乡试结束,封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