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娆连着几日总是梦见豫然。梦里的他依稀还是少年时的模样，痞痞坏坏的，却也不惹人讨厌。

那是她答应和林瑾城交往的第一天，萧豫然在放学的时候将她堵在了教室门口，嘴角挂着一抹笑，挑眉问她，“你和林瑾城那小子在一起了？”

“关你什么事。”她待他一向没有好态度，绕开他想走，可豫然却越靠越近。他一手揣着口袋，一手撑在墙上，就把她圈在这方寸之间。

顾曼娆心跳得很快，隐隐总觉得有些害怕。

可她那些服软的话还没说出来，豫然便低头亲了她。不是浅尝辄止，才十几岁的少年吻技已经很好，熟练地撬开她的嘴，很快便勾住了她的舌头。

饶是曼娆反抗，可他还是紧紧还住她的腰，她身上有淡淡的香味儿，好闻的很。而那胸前尚未发育好的柔软就这样紧贴着他的胸膛，让豫然第一次知道何为温香软玉在怀。

他吻了她很久，直到她温热的眼泪顺着那张绝美的小脸儿落在了豫然嘴唇上，他才松开她。有些不舍，又有些愧疚，那不是他第一次把她惹哭，却是她哭得最伤心的一次。

顾曼娆眼圈儿红红的，死死咬着嘴唇，就那样瞪着他，像一只可怜又可爱的小兔子。豫然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他没想到自己的恶作剧会那么令她讨厌，挠了挠后脑勺，尴尬地开口问到，“干嘛这么生气，我不过和你开个玩笑而已。”

只是这话说完，她便哭得更凶了。少女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曼娆边跑边哭，委屈极了，直至眼泪沾湿了枕头，她才醒过来。可仍是没哭够似的，清醒之后的女人又捂着脸哭起来，吓得旁边的沈其琛打开了床头灯，坐起来将她抱进怀里。

“怎么了？又作恶噩梦了？”她这几日总是睡不踏实，好几次都从梦里哭醒。

而问她梦见了什么，她便只回答两个字，“豫然。”

对自己的太太夜夜梦见别的男人这件事，沈其琛有些无奈。他也想生气，可见她哭得如此委屈，一颗心立刻就软了下来。“好了好了，一个梦而已。明天不是你生日么，我叫他过来陪你。反正他也回帝城了。”

尚家有事，顾良辰叫了萧豫然从美国回来帮忙，沈其琛估摸着也就这几日的事情。等他们给曼娆过完生日，再把那件事解决了，也就没什么再要操心的了。

因着尚家收养女儿的事情，他们几家利益捆绑十几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无论哪家有事，其他几家都是义不容辞，所以这次也不例外。

曼娆点点头，答了句“好”，便乖乖躺在了丈夫的臂弯里。可是她一闭上眼睛就是萧豫然那一脸坏笑的样子，怎么也睡不着了。索性也不叫沈其琛睡了，缠着他跟自己说话，只有这样，她才能转移心里那些莫名其妙的委屈和难过。

男人有些无奈，他昨日在公司加班，很晚才回家。结果没睡多久，又被她折腾醒了。沈其琛叹口气，由着她在自己怀里撒娇，明明两个人的孩子都十二岁了，可她却还总像没长大似的。

“娆娆，你能不能告诉我，萧豫然亲了你之后，他花了多长时间才让你原谅他？”有些好奇萧豫然是怎么哄好她的，毕竟他很清楚他太太的脾气，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主儿。

“其实也没有很久，很快我就又跟他说话了。”枕着他的颈窝，曼娆答道。

“是么？”挑了挑眉，沈其琛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其实她本来做好了这辈子都不再理他的打算，最起码也要一个学期不说话。所以他们每日虽然由司机接着坐同一辆车回家，可曼娆却连看都不看他，只要一上了车，就背对他望向窗外。

她知道哥哥打了他，看着他嘴角红肿一片的时候却还是觉得不解气。他夺了她的初吻，一辈子仅此一个的初吻就这么没了，害的她都没颜面去见林瑾城了，所以他挨顿揍又算得了什么。

而且他也不道歉，只是每天给她买了学校门口她最爱吃的那家糕饼店的点心放她桌上，然后日日在放学时跟在她身后一句话都不说。顾曼娆对他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简直气都要气死了，更是没有好脸色。

直到一日，豫然去篮球队比赛，放学的时候没有跟着她一起，曼娆恍惚总觉得少点什么，磨蹭了半天才出了教室。结果还没到校门口便被人拦下了，那是高她两级的学长，学校里有名的混世魔王，他父亲一直在帝城做着小本生意，不知怎么一夜暴富，砸了大价钱让儿子进了他们这所重点高中。

这样的人，她平日里和他们一点交集都没有，所以辅一被拦住，曼娆还以为他认错了人。

待到知道面前几个人的来意，和那不怀好意的笑容，曼娆才知道自己遇到了什么。她想跑又跑不了，就被几个人团团围着，可仍是倔强得忍着不想在这些人面前哭出来。

“你们最好放我走，不然我哥哥知道了，不会放过你们的。”威胁着那几个少年，只是虚张声势的感觉太明显，一点起不到震慑作用。

“那又怎么样，最多不就挨顿打。”众人起哄着笑作一团，为首的男生更是上前一步勾了下她的下巴，“何况，萧豫然不是说了么，跟亲你相比，挨顿打算什么。”

萧豫然被打的事情他们都知道，毕竟那伤口太明显。有好奇的问过他，谁那么大胆子敢动他。

少年便笑着告诉他们，是顾良辰，因为他亲了他妹妹。

“豫然哥，值么？”问话的男孩子一脸胆怯，就为了亲她一口，就被打成这样。脸上尚且挂了彩，更别提身上。

“值。”他低着头，嘴角的笑意却闪着光。

曼娆知道了始作俑者，气得浑身都抖，心里暗骂萧豫然这个乌龟王八蛋，亲了她居然还闹得路人皆知。

“所以啊，顾小姐，只要能亲你一下，受什么罚我都认了。”

男生一步一步靠近，就在曼娆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那人忽然就倒在了她面前。

萧豫然的脸出现在他身后，铁青的脸色，眸光阴鸷，是曼娆从未见过的可怖模样。饶是把那人打倒在地，少年却仍是不解恨似的一拳又一拳砸在他身上。后面的人也不敢上前，更有甚者，吓得拔腿就跑。

“站住！”豫然呵斥一声，那跑了没两步的男孩子吓得扑通跪在了地上。

“都给我听清楚了，谁敢再打顾曼娆的主意，这个就是下场。”使劲又踢了躺在地上的人一下，方才还颇有声威的男生此刻面色惨白，血顺着额头留了一地，一动不动，就像是死了一样。曼娆吓得不敢说话，周围人则频频点头，再不敢动歪心思了。

毕竟听别人挨打，和真正挨打是两回事。

且明显的，萧豫然下手比顾良辰狠百倍。他们贪图少女的美色，可更希望自己能好好活着。

“滚。”豫然骂了一句，他打累了，手都肿了起来。本来亲她是件美事，所以他根本就没把挨打放在心上。可是看她日日难过的样子，他便日日揪心，才知道心里的疼比身上的伤难好多了。

更没想到的是，他不过随口炫耀一句，竟然给她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今日若不是他及时赶到，还不知道她要受多大的委屈。

“你没事吧？”抬起头看看她，眼里满是担忧。

“没事。”曼娆摇摇头，目光复又停留在他的手上，“你呢？疼不疼？”

见他不说话，她便又问，“你不是去打球了么？”

本来他今天有很重要的比赛，可是才开场没多久，他就心神不宁的，总怕自己没跟她一起回家，曼娆会更生气。所以打了一会儿，就退场了。

“走吧。”没有回答她的话，豫然接过曼娆的书包，两人便一起回了家。

沈其琛听她讲完，笑了一下，“所以你就原谅了他？”

“嗯，他日日给我当保镖，只是后来我和瑾城交往久了，便不和他一起走了。”

“那你知道他喜欢你么？”

“很久之后吧，很久之后瑾城告诉我时我才知道。”她在这方面迟钝，何况曼娆从小和豫然一起长大，两人不分彼此，根本没往那方面想过。

“可怜萧豫然，万年单身狗。”沈其琛无奈，他都三十七岁了，还不娶妻生子，简直是心腹大患。每每听见曼娆对慕尧说去找干爹，男人心里就怪怪的。

“你要不要给他介绍介绍？”曼娆爬起来，用手托着腮问到。

“介绍了多少个了，他一个也不见。”他脾气倔，表面上嘻嘻哈哈风流成性，实则弱水三千只饮一瓢。

“那等晚上他来得时候，我再劝劝他。”

只是这一次，曼娆没有等到豫然回家。

尚家的事情提前，让沈其琛等人措手不及，备了车亲自过去，却在中途被萧豫然拦下了。

他让沈其琛回去陪曼娆过生日，自己则代替他去处理那边的事情。

“她今天有话跟你说。”男人皱了眉，虽然也很想陪太太，但还是觉得给萧豫然介绍对象更重要，毕竟他一日晃在眼前，自己便一日不踏实。

“什么话？跟你离婚改嫁我么？除了这个我什么都不想听。”豫然笑得极坏，沈其琛忍不住打了他一拳。

“欸欸欸，轻点，老胳膊老腿了，再把自己打骨折了。”近几年，他仗着沈其琛年长，总要揶揄他几句。

冷笑了一下，那张俊逸的脸还和年轻时一样，果然岁月对这个老狐狸格外厚待。

“那我回去和太太恩爱，你办完事明天再来吧。”直接下了逐客令，沈其琛笑得云淡风轻。

“滚。”

那是萧豫然对沈其琛说的最后一个字。

第二天早上，当他们赶到事发现场的时候，男人的尸身都已经冰冷僵硬。明明曼娆在昨夜还收到他的祝福短信，可其实那时，他已经受了伤。萧豫然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没有叫救护车，也没有求救，只是祝她，生日快乐。

顾曼娆哭得肝肠寸断，几天几夜不吃不喝，一双眼睛瞪得通红，眼下乌青一片，可就是谁劝都不听。

直至晕倒在灵堂里，沈其琛把她抱回房间，苏醒过后的女人趴在丈夫怀里又痛痛快快哭了好一会儿，才渐渐缓过来。

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沈其琛，给豫然报仇”。

几个月后的一天，嘉月和良辰在商场买东西，相熟的女店长走到嘉月面前恭恭敬敬地对她说到，“顾太太，顾二小姐上次送来修的王冠已经好了，您能不能帮她拿走？”

其实东西早就被从英国总部寄了回来，可是沈家出事他们也有闻听，所以便一直不敢催。只是那东西贵重，也不能一直放在店里，今日见了嘉月，便赶紧过来问一句。

那是曼娆24岁生日时，萧豫然送给她的。那时他们刚回国，他说有东西送她，曼娆还害怕他拿了戒指逼着自己嫁给他。

结果却是一个王冠，他这一辈子，都把她当公主似的宠着，所以惟愿她无论嫁给谁，都能幸福快乐。

顾良辰看着那顶珍珠王冠，眼里一片涩然。恍然记得当年，他打完豫然，生气地问他，“从回家到现在一直哭，怎么说都没用，你说怎么办！”

少年用舌头舔了舔自己伤口内侧的口腔，笑了笑，对他说到，“你就告诉她，我家曼娆聪明漂亮，举世无双。”

睨了他一眼，顾良辰有些无奈，挑眉嘲笑了一句，“在你心里，我妹妹就这么好？”

“嗯。”

在我心里，她就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