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风吹草动的时候才能看到地面上藏着什么
作者:伍辛老祖      更新:2019-08-02 15:12      字数:5640

顾然被两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脸上很快就红了,不好意思地说:“喂,看够了没有?”

刘信低声问她:“小然,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啊?”

顾然还没来得及回复,店家、旅客和几个士兵已来到他们的酒桌前,店家问:“三位客官,你们是哪里人呢?又准备到哪里去?”

士兵们则示意刘信他们站起来,准备搜他们的身。

吴玉珂虽然大大咧咧,但还是有细腻的一面,为了帮顾然打掩护,开始无理取闹,引开注意力,抱怨说:“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一个小姑娘,我刚跟家里闹矛盾跑出来,心情正不好,你们最好别惹我,哼。”

刘信老脸一沉,差点倒下去,心想这吴玉珂还真是有一套。

士兵们听她这么一说,果然都笑了起来,气氛缓和了不少,但还是要求搜身才行,吴玉珂便挡在顾然前面说道:“搜搜搜,要是我的钱包少了钱,你们可得赔。”

店家笑道:“小妹妹说笑了,官爷怎么会拿你的钱呢,咱们也是配合官爷,也是帮咱们自己啊,毕竟好好的一锅汤,谁都不想被一颗老鼠给糟蹋了。”

顾然听此一说,瞬间火气上涌,吴玉珂赶忙握住她的手,低声说:“有时候啊真羡慕我姐,听不见也说不出,也不用受你们这些人的骚扰了。”

店家俩眼一瞪,惊奇地问道:“咦,这位姑娘竟是聋哑人吗?”

顾然还要发作,吴玉珂紧紧地拽了拽她的胳膊,故意提高嗓音说道:“可不呗,比我大好几岁,还得我照顾她,烦死了。”

店家不禁有点困惑,但他对眼前这个漂亮姑娘的印象十分模糊,至于她会不会说话,想了半天也没有头绪。

一个士兵看了看顾然,忍不住叹了口气,嘀咕道:“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模子。”

吴玉珂生怕顾然做出回应,那就露了馅了,赶忙问道:“搜完了吗,我都饿死了,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士兵们正在犹豫要不要搜这两个姑娘,其他地方开始出现骚动,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说道:“好啊,我看谁敢近前。”

士兵们听此一说,立即冲了过去,刘信等人也看向声源处,一个头戴斗笠的男人甚是惹眼。

外面雨势越来越大,不多时更是雷电交加,店里的灯光飘忽不定,旅客的呼吸急缓不匀,刘信虽然置身事外,却没来由心跳加速,怔怔地望着斗笠男。

斗笠男一手持剑,一手端着酒杯,不时地泯上一口,看起来十分悠闲,完全没把周围几十名官兵放在心上。

陈队长被他的气场震慑到了,几次欲冲上前去,中途又返了回来,如此三番,终于站住脚跟,指着斗笠男说:“你是干什么的?”

斗笠男放下酒杯,深沉地说:“我?一个孤魂野鬼罢了。”说话间,缓缓地拔出佩剑。

陈队长向后退了两步,问道:“你要干什么,你难道不知道私自配带凶器是要入刑的吗?”

斗笠男冷笑道:“凶器?杀人的才是凶器,我这个还不算,至少此刻不算。”

贺总统领一把推开了陈队长,冲斗笠男喊话:“阁下既是孤魂野鬼,如何到这里凑热闹,可是与逐心教有关?”

斗笠男不屑地说:“逐心教算什么东西,我一向独行,与任何人无关。”

贺总统领淡淡地说:“空口无凭,你怎么证明你和逐心教没有关联,若不能自证清白,可要随我走一遭了。”

斗笠男朝着剑身喷了一口酒,然后用袖子擦了擦,自顾自地说:“我这朋友已有许久未开荤了,倒不妨打打牙祭。”

旁边士兵异常警觉地摆好阵势,只等号令一出,立即一涌而上。

贺总统领并没有给出号令,而是脱去了外衣,走到斗笠男的对面坐下,认真打量着对方的样貌,确定不是组织内的同僚,这才完全放松下来,问陈队长:“经过一番自查,可发现有任何异常吗?”

陈队长看向店老板,店老板忙回应:“官爷,并无异常。”

陈队长也回复说:“并无异常,眼下也只有这汉子形迹可疑。”

贺总统领停顿了一下,好像在做一个重要的决定,突然起身从腰间抽出一柄长剑,直指斗笠男的要害。

此举倒是出人意表,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但斗笠男貌似早有准备,不紧不慢地挪了下椅子,居然轻易躲过这一杀招。

“天英门不过如此。”斗笠男不忘奚落一番,顺便又喝了一杯酒。

贺总统领收回软剑,不怒反笑:“瞧阁下的武学修为,不像是速成,起码有十年以上的习武经验,虽不知你的来历,但如果能为国效力,一定前程似锦,何必再当孤魂野鬼。”

他已料定斗笠男绝不是逐心教的联络人,但肯定有其他不为人知的隐密身份。

斗笠男一如既往地淡定从容,看着剑身里的反光,轻声说:“孤魂野鬼有什么不好。”

贺总统领正在思考怎么答复,不料斗笠男突然出手,长剑夹杂着寒气呼啸而来。

显然贺总统领的反应能力稍逊一筹,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剑,顿时手忙脚乱,挥剑格挡的同时,脚下也不停地错步,看起来非常吃力,所幸终于是避过了斗笠男的一连串攻击。

斗笠男见好就收,坐回桌子上,把玩着长剑,漫不经心地说:“别说我欺负你,你们一起来吧。”

“欺人太甚!”一个声音从天而降,随即从梁上跳下一个黑衣人,发须浓密,目光如炬,盯着斗笠男说:“朋友,做事要留余地,不然打脸的时候岂不很尴尬。”

贺总统领听到“欺人太甚”这四个字的时候,就表现得异常恭敬,看到黑衣人,立即上前行礼,但被黑衣人制止住了。

黑衣人走到斗笠男跟前,发现这人脸上疤痕无数,已很难辨识其本来的五官相貌,自然也无法识破其真正身份。

斗笠男却已认出了黑衣人的身份,呵呵一笑,跳下桌子,左右看了一遍,朗声说道:“火烈大人既已现身,其他五位大人怕也在附近吧,不妨一起见个面,想不到这巴掌大的地方,居然能让你们几位大佬光顾。”

在场众人听说此人就是传说中的火烈,无不大惊失色,火烈是副督座胡征的六大亲卫之一,武功卓绝,回风腿出神入化,二十年前就名满江湖,他居然亲自出马,斗笠男想必是在劫难逃了。

火烈不动声色地说:“不用喊了,就我一人,你若能打赢我,我自会让他们给你让路。”

斗笠男迟疑了一下,回答起来异常干脆利落:“成交。”说话的同时,已向火烈推进数步。

其他人纷纷向后退却,为他们二人腾出大片空地,然后发现火烈居然自始至终都未移动三步之外,倒是斗笠男从四面八方尝试突进,最后都被压制回去。

包括贺总统领在内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同时也暗自感叹:“回风腿果然名不虚传。”

斗笠男的感受更加真切,不一会就满头大汗了,甚至斗笠也丢了,满脸的疤痕显露无遗,花白的头发也无处遮隐,围观群众一片哗然。

反观火烈,一直气定神闲,几招过去就回归原来的位置,可谓稳如磐石,两人已不需多做交锋,孰高孰低,自见分晓。

没了斗笠的斗笠男,表情十分复杂,借着一招的空当,脚下突然发力,猛地冲上横梁,只听砰的一声,房顶竟被戳个窟窿,而斗笠男则消失在漫天的雨水之中。

陈队长和贺总统领几乎同时下令追捕,火烈说:“穷寇勿追,他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贺总统领不甘心,还是跃跃欲试,火烈没有理会,问陈队长:“你们何时听到的风声?”

陈队长想了想,回道:“大概一个时辰之前。”

火烈说:“你们这么兴师动众,就算目标在附近,也绝不会再来此处会合了,岂不白费力气。”

贺总统领自觉办事不力,再三表决心,声称一定把反动势力捉拿归案,火烈不耐烦地说:“行了,回去再说。”说完已有人为他撑起一把雨伞,一前一后走出酒家。

府兵卫队们也都依次离开,贺总统领临行前给了店老板一锭金子,权作赔偿了,店老板好一番感谢,此事总算告一段落。

旅客们很快也散开了,有的到楼上住宿,有的则继续赶路,只有少许人还留在混乱的桌椅前。

刘信目睹了这么混乱的场面,竟忍不住想到自己在竹岭县的遭遇,莫名的悲伤情绪涌上心头,望着桌上的茶碗出神。

吴玉珂调皮地在刘信眼前不住挥手,笑着对顾然说:“顾姐姐,你看看他。”

顾然菀尔一笑,柔声说:“谢谢你们。”

吴玉珂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豪爽地说:“客气什么呀。”

顾然面露愧色,半低着头说:“我对你们有所隐瞒,你们还能这么信任我,我真是无地自容。”

吴玉珂说:“顾姐姐快别这么说,你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过我相信你,因为我们是好朋友啊。”

顾然听到这番话,心里百感交集,是啊,好朋友当然是无条件地信任对方的,想到这里,便准备把自己的事和盘托出。

正当她准备开口的时候,发现吴玉珂已被旁边桌子上的几个旅客吸引住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耳朵也好像竖起来似的,好奇之下,也向旁边望去,只见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正在声情并茂地对几个年轻人吹嘘着什么,说到动情处,眉毛都飞了起来。

刘信也被吴玉珂的目光吸引了,只听那个尖嘴猴腮的男人说道:“我相信没人会想平庸地过此一生吧,如果有轰轰烈烈的机会,为何不把握?”

听众里面一个面相白净的年轻男子略带腼腆地说:“轰轰烈烈哪有那么简单,大多数人还不是平平淡淡地生活,我们就属于那大部分人。”

猴腮男人说:“小兄弟此言差矣,我相信每个人心里都有一颗正义的种子,只是缺少发芽的机会而已,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没能碰到这样的机会,不得已才虚度光阴,眼下正有个绝佳的机会,可以让你们这辈子不留遗憾,等你们头发白了,走不动了,再回顾年轻时的种种,一定会志得意满地说一句‘这辈子值了’,为人如此,夫复何求呢。”

一个小姑娘满脸憧憬地说:“可惜我是女孩子。”

猴腮男人像是突然通了任督二脉,更加热情地说:“我一贯都坚持男女平等,男人能做的事,女人为什么不能做,恰恰相反,我觉得女人会做得更好。”

小姑娘惊喜地问道:“真的吗,我也可以吗?”

猴腮男人拍拍胸脯,骄傲地说:“我薛道通一向言行必践,相信我,你们每个人都有机会。”

吴玉珂听到此处,厌恶的表情终于到达顶峰,双眉紧蹙,嘴唇不住抖动,顾然一旁问道:“玉珂,你怎么了?”

她不问还好,她这一问,吴玉珂一跃而起,冲上前去喊道:“死骗子,你又在害人了!”

薛道通吃了一惊,但很快冷静下来,略带轻佻地说:“这不是吴姑娘吗,见了本帮主还不行礼?你师哥呢,怎么你自己在这里,你的任务完成了?不等本帮主通知,就擅离职守,怕是有点不合适吧。”

吴玉珂朝他啐了一口,怒道:“什么正义帮,都是骗人的!你们千万别信这个人胡说八道,该干嘛就干嘛去,最好别跟他这种人有任何交集!”

薛道通一副总揽全局的模样,丝毫没有动气,也没有任何慌乱,但却有几分困惑,心想这小姑娘怕是已经着了道,但如果着了道,没理由还活着啊,这倒真是耐人寻味了,难道是她太优秀了,胡公子专门破了例,饶了她一命?

他这边胡乱思索,桌上的几个客人却已走开了,少男少女们虽不知吴玉珂说的什么意思,但已料到薛道通绝非善类,索性避而远之,躲开这种麻烦。

薛道通连忙出言挽回,毕竟为时已晚,不禁大为恼恨,可是又怕吴玉珂已成了胡公子的宠物,万一得罪了她,对前途可是大大的不妙,于是强行怒气,挤出一丝奇丑无比的微笑,对吴玉珂说:“吴姑娘,你尝到了甜头,就不给别人机会,这有点……嘿嘿,你说呢?”

吴玉珂这一路已回过味来,知道自己办了什么糊涂事,越看薛道通越生气,骂道:“你说你妈呢!”这话说完,自己感觉也不大妥当,脸上瞬间就红了,羞答答地看了眼刘信,脸上更像火烧一般,可是话已出口,无法挽回,又很难继续说下去,便僵了下来。

薛道通越来越觉得这个吴姑娘是被胡公子宠幸了,不然不可能这么嚣张,所以笑得更欢了,心里更猜测胡公子或许就在附近,左右打量了一番,问道:“胡公子近来安好吧,你们怎么没在一起呢?”

顾然把吴玉珂扶回座位上,柔声问道:“玉珂,这怎么回事啊?”

刘信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冲薛道通说:“你这人好不要脸,再不离开,别怪我不客气了。”

薛道通一直鬼迷心窍,仿佛此刻才注意到吴玉珂身边的一男一女,恍然大悟,只怕这个吴姑娘是逃了出来,其实跟胡公子半点关系都没有,想到这里,愤怒重新占领高地,指着刘信的鼻子说:“他妈的,谁家的孩子在此放屁,大人不管,老子我可要管一管。”

周围的旅客全都注视着这边,刘信等人成了全店的焦点,这让刘信很不自在。

薛道通自恃甚高,根本没把这三个年轻人放在眼里,越发咄咄逼人,走到吴玉珂跟前,上下打量吴玉珂的身材,舔了舔嘴唇说道:“小丫头,胡公子肯放了你,想必你是有些料的,不如跟了本帮主,以后吃香喝辣,岂不美哉!”

吴玉珂怒道:“混帐,再敢乱说,小心撕烂你的嘴!”

薛道通大笑不止,语气更加轻浮:“我的嘴可有妙用,你会流连忘返的,哈哈哈。”说着就要伸手去摸吴玉珂的脸蛋。

刘信焉能坐视不理,顾然也第一时间出手,二人同时挡在了吴玉珂前面。

薛道通虽然收手,笑意未减,煞有介事地说:“哎呦,旁边这姑娘也颇有些姿色,你这臭小子哪来的福气,能跟这么两位佳人同行!”

刘信护住两位姑娘,严肃地说:“你最好放尊重点,再敢胡来,休怪我不客气了。”

店家和其他旅客也都看不下去了,纷纷指责薛道通的不是,薛道通怒目圆睁,冲他们叫道:“老子的事用不着你们指指点点!”

他说这话时背对着刘信,但眼睛余光也一直瞟着对方的举止,趁其不备,突然一拳击出。

刘信没有防备,吃了重重的一拳,险些摔倒在吴玉珂身上,吴玉珂大怒:“真不要脸,我一定要杀了他!”

顾然则关切地问刘信:“刘大哥,你没事吧?”

刘信接连咳了好几声,所幸并无大碍,对两个姑娘说:“我看咱们还是离开这里吧,不要跟这种人纠缠了。”

顾然也怕引起府兵的注意,再生出其他枝节,便扶着刘信和吴玉珂准备离开,但薛道通显然还没尽兴,一把抓住刘信的肩膀,嚣张地说:“我让你们走了吗!”

刘信终于忍无可忍,肩膀下沉,回手拉住薛道通的胳膊,然后用力一扯,薛道通重心失衡,随之向前倾倒,上身完全暴露在刘信手上,刘信随即一掌打出,直将薛道通推出数米远。。

薛道通从破碎的桌子上站了起来,只觉胸口好似有一颗大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仍想嘴上趁英雄,却发现竟已说不出话,整个喉咙火辣辣地。

刘信几乎头也不回就随两个姑娘消失在雨中,其他旅客们看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