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如梦方醒
作者:往事秋      更新:2019-08-04 22:36      字数:4209

古有圣人,一梦化蝶,似真似幻,真的是如蝶般恣意飞舞,流连于世好不自在!幻的是一梦醒来,却不知是梦成了真,还是真成了梦。恍惚中听到有人断断续续的吟唱,慢慢的飘到苏复的耳中“千古是非输蝶梦,一轮风雨属渔舟。”,声音愤懑忧怨,让还在梦中的苏复不觉的睁开了眼。

“做梦了吗..?”苏复艰难的从床上坐起身来,四周环顾了一番,还是那个如往常一般熟悉的房间,看到了那个比自己岁数大得多的松木平头案,桌上放着一本有些陈旧的厚厚的书,看到它,苏复摸了摸后脑勺然后自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本《通世论》可是我用老爹都舍不得喝的浔阳老窖跟酒楼的说书先生换来的,因为这个还被爹好生打了一顿,幸好娘帮我说了几句好话,不然我可....”正说着,苏复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变得惊慌。

“我的头发..什么时候...那么长了?!”苏复又顺势往下摸到了自己垂在腰间的头发,然后猛地一下站起身来,不料一头撞到了床梁,“哎呦!疼死你爷...”苏复还来不及喊出前两天刚跟猪肉诚学来的口头禅,脸上的表情却愈发的惊恐了,“这床是上个月娘刚给我找李老头打的新床啊,怎么会碰到床梁?”苏复心中慌乱万分,他立马四下寻找,想找个铜镜来,但平常大大咧咧的他哪里会有那种稀罕物件,苏复急中生智,快步走到放茶壶的圆桌前,立马倒了杯水,然后猛地撒到桌上。

苏复闭着眼慢慢地将头伸向那一滩茶水,双手猛地撑在桌子上,倏地睁开了双眼,水中倒映出的是一幅英气逼人,棱角分明的面孔,一席黑发凌乱的散落在脸颊两侧。这一刻,苏复的嘴角慢慢上翘,“哈哈哈!我终于长大了!我可以学武了!我可以跟小书童一醉方休了!”,说完,苏复转身一把推开屋门,站在台阶上,散乱的头发在风中微微起伏,阳光映射在这个心智天真外表却格外英武的男人身上,这一刻,也显得举世无双。苏复迫不及待的想跑去大堂,去找爹娘,让他们也一起高兴。

“长大了就是好,跑的都比原来快。”苏复从房间一路小跑到大堂后门,刚一掀起幕帘,就看到挂在房檐下屋子正上方的牌匾,随着目光慢慢看去,苏复却慢慢放下了准备踏进房间的脚,颤颤巍巍的将牌匾上的字念了出来,“大..梦..天...下?!不对不对,不应该是“念回轻雪”吗。”苏复惶恐的将目光移向大堂里,终是叹了口气,还好还好爹娘都在,苏复刚想开口询问这个牌匾是什么时候换的,却再一次猛地止住了刚刚踏进屋内的脚,心想“不对不对,爹娘看到我现在这样怎么一点都不惊讶?”随即,苏复又将目光看向屋内。

他看到大堂中央依旧是那副不知何人所画,不知所画何人的一幅白甲将军像,画的是一位头戴束发白金冠,身穿白色铠甲,手持一柄白色虎头湛金枪,胯下一匹惊艳白色战马的英气焕发栩栩如生的白衣战神,苏复仔细一看,这画中男子与长大后的自己竟有几分神似。这幅画从苏复懂事起就一直挂在家里的大厅中,不仅是苏复问,就连其他乡里来家里做客问到此画,爹也是以“年轻的时候遇到高人兴起而做,因见我有缘便赠送给我,故珍藏至今。”给打发了,以至直到如今,苏复只叫这画里的人是个白衣战神。现在的苏复还不会知道,如果这幅画流传到大城里被人认出,恐怕就是一通诛九族的大罪了。大堂中间坐了一个神采奕奕,皮肤黝黑的男人,一双眼光射寒星,让人不自觉就产生一抹敬意,屋里还有一女子正端着一盘精致点心走过来,一身浅红色的长锦衣,虽已不是青春年华,但精致的容颜仍是衬托的妇人典雅端庄,举止大方。屋里的两人好像都没看到苏复,自顾自的喝着茶吃着点心,这略显诡异的一幕,让站在门口迟迟不进的苏复更是紧张到额头冒出冷汗。

苏复咬了咬牙,心中早就乱作一团,干脆就像书里写的一鼓作气,免得一会再而衰,三而竭了,掀开帷幕,就要踏进大堂,后脚刚刚落地,就听见“砰!”的一声,那端坐在大堂中央的男人手中的茶杯应声落地,苏复来不及惊呼,就觉得眼前突然一片黄沙席卷,虽然相貌与成年人无疑,但真实的心智年龄还是个孩子的苏复,此时早就惊慌失措,也不顾黄沙的肆虐,大声呼喊:“爹!娘!复儿在这啊!你们在哪?...”短时间的起起伏伏,饶是平常意志坚定的苏复此刻也感到一股从心而来的乏力,一下昏倒在地。

“朱门酒肉照紫衣,千里孤坟埋枯骨啊..埋枯骨...”苏复隐约中又听到一段断断续续的吟唱,他睁开眼睛,揉了揉脑袋,竟发现自己的一身青白长衫变成了一身白衣,貌似是一下经历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对于这种小细节苏复已经不甚在意,他站起身,不由一声惊呼“啊!”眼前的一幕竟然震惊的苏复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发现自己这是在歇马镇的后山上,平常这里是自己和小书童带着其他孩子一起抓野鸡,掏鸟窝的地方,但此时此刻,出现在苏复眼前的,不是曾经爬过的树,烤过野味的草堆,而是一座座数不过来的墓碑,苏复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恐惧,泪水已经控制不住的流在脸颊上,虽然老爹从小就告诉自己,男儿宁肯流血也不能流泪,娘又偷偷告诉自己,男儿不流泪,只是因为没有到最伤心的时候。“可我现在真的很伤心啊,爹!娘!你们在哪啊,复儿怕...”一个一身白衣的七尺男儿,竟倒在地上呜咽不止,这本该十分滑稽的一幕,却在这一座座墓碑前,显得格外诧异,在远处看来,就好像这个白衣男子犯了什么错,他恐惧着,也后悔着。

也许是身心俱疲了,苏复呜咽也呜不出来了,他靠在一棵树上,费力的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他闭着眼,不想去看那一座座墓碑,心想,幸好这是白天,要是晚上,那我宁愿自己一觉不醒。但是一个人在年少的时候只有两个东西最旺盛,一就是精力,二就是好奇心。此时此刻的苏复也是这样一个“可爱”的孩子。他用手挡住眼,然后偷偷漏出一个缝隙,慢慢的睁开眼睛,看向不远处的那一片墓碑群。

苏复慢慢望去,他惊奇的发现,这一座座墓碑上,都只用刀刻了一个苍劲有力的大字——苏!苏复扶着树站起身,一步一步,慢慢地朝着那一座座墓碑走去,泪水依旧在不停地滴落,但苏复明白,自己已经不是因为恐惧而哭,而是一股,从内心深处,一种复杂的情绪不断涌出,可能是因为这个苏字,让他感觉这些死去的人,好像都跟他有着或浅或深的联系,他走到最近的一个墓碑前,也是整个墓碑群最靠前的一座墓碑。

苏复慢慢闭上眼睛,把手轻轻的放在墓碑上,泪水一滴一滴的落在手的周围,一瞬间,苏复耳边突然响起马蹄蠢蠢欲动的摩擦声,他听到铠甲在风中轻微碰撞发出的清脆声音,听到像是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的声音,这一次,苏复毫不犹豫的睁开了双眸,他看到了震撼他内心的一幕。

苏复此刻正站在一座城墙之上,向下望去,黄沙飞扬,城墙外,是近百名身披白衣战袍,,头戴白尾缨盔,手持白缨蟠龙枪,胯下白色战马马蹄不停摩擦的神武男儿,苏复遥遥望去,率领这一群白衣战将的将军,竟是与家里大堂中挂着的那副画卷里的白衣将军一般无二!这百名白衣将士在这一片黄沙莽莽的戈壁滩上一个个目光如炬,英气逼人,手中长枪的周围竟都环绕着一缕缕似蛇般的游物。

看到这一幕,苏复心中再次泛起波澜,表情明显变得激动,“这可是真气化物啊,我去,这一个个的不会都是化物境的高人吧,我的天,老爹才不过凝气巅峰,真气离体不过一刻钟,就能在歇马镇成为武道第一人,这么一群化物境的高手,这岂不是要翻天?!”

“咚!咚!咚!”就在苏复震惊的同时,一声声沉重的战鼓声从黄土戈壁的另一边传来,随着声音越来越清晰,密密麻麻的军队也出现在戈壁滩尽头。巨木垒高台,战鼓破军心。一杆杆写着楚字的军旗,割裂了天边,身后,一名名红衣黑甲的将士踏着整齐的步伐,伴随着一声声大地发出的闷响而来,气势汹汹,如炎滔天,旗手和鼓车默契十足,在距那白衣战军近千米的地方停了下来,随即,五名骑着楚地知名的黑羽战马的将军纵马上前,两军就那么遥遥相望,他们仿佛都知道,此时此刻的宁静有多么宝贵,因为一旦战争开始,睡都不能确保自己能活到最后。

“这..怎么会是我楚国的军队?这到底?..”苏复自看到那一面面楚国军旗,心中的迷惑就更加纠缠不清了,这一件件诡异的事情,他终究还是搞不明白。但他还不是傻子,就算这近百名白甲军都是化物境的举世高手,但面对楚国近万人的军队,怎么看都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啊。

“蚍蜉撼树,必不自量,螳臂当车,死毅何妨?”那白甲军的头领,突然回头,竟是开口冲苏复这里说道,苏复诧异万分,两人相隔百米,自己却能清楚的听到那人说话,而且,竟与自己长得如此相像?死毅何妨?他们这只是为求一死吗?“我不懂..为什么非要死..我不懂!”苏复仰天长啸,苏复心中突然产生一个令自己恐惧的想法,这一刻,他还是他吗?

伴随苏复的声音周围的场景突然崩塌,白甲军,楚国大军一瞬间都变成了一片片的碎片,坠入黑暗中。当战场消失不见,此时的苏复周围,竟是一片漆黑的大殿,身旁有两排红漆为底的柱子,定睛一看,每个柱子上面竟然都有九条形式各异的飞龙缠绕,一瞬间,苏复好像明白了自己在哪——皇宫,一个自己在《通世论》里读到过无数遍的地方。五国并立却没有一个国王在自己的宫殿以龙为饰,以真龙自居。整个天下也只有曾经的成国皇宫,成国的历代皇帝,敢那么做了。

在苏复面前,高高的楼梯之上,缓缓地出现了一个在黑暗中格外孤寂的身影背对着他,那人身着黄色龙袍,龙袍上的九条飞龙仿佛腾于祥云之中,虚无缥缈,那人慢慢回过头,两个眼眸格外凛冽,苏复抬头对视,那两只眼眸竟然不同颜色,一瞬间,苏复仿佛坠入一片繁星闪耀的星空,浩瀚无边的宇宙,两颗格外突兀的星球围着一颗炽热的火球互相缠绕,一颗湛蓝色,一颗土黄色,在宇宙中旋转,好像永远不会停止。

“你懂吗?”一个低沉又好像从历史长河中踏越时空而来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打破了沉静。苏复一时狐疑,不知道他语中所指。

“你...会懂吗?”这个声音越来越低落,越来越小。

高台上的男人衣袖一挥,一切虚幻全都破碎,苏复还来不及反应,就慢慢感觉到一股困意,身子也变得虚乏,就在一切都消散之际,苏复在昏沉之际的隐约看到,那个男人,长得好像与自己一般无二。

“这是一场梦吗?..是我活成了梦?还是梦变成了我?”昏昏欲睡的苏复不知为何喃喃自语了几句自己也不懂得话。

苏复恍恍惚惚又听到有人吟唱

“一梦百岁光阴,生死却难回首,难回首啊

再梦,美人妆依旧,白衣却以红谱袖,不低头,难回首

金砖纵使高台筑,一将功成使那万骨枯啊,难回首

重回往事兮白了头呀痴人迟迟不肯忘呦…”

如怨如慕,如泣如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