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冷风直直往脖子中灌，挤进每一个缝隙，任何一处温暖都逃不过它们的侵略。
千桃对此虽说并没有那么强烈的感觉，却也能够体谅陈曦。
“辛苦二位了。分明是我寻来你们，却让你们反而遭罪。”
有千桃与祁笙，陈曦与五月才算是没被拦下来，清露倒是对这两人没什么意见，但是贾平得知之后，心中就有了计较。
此时，只有千桃与五月在这里。
千桃悄悄设了屏障，隔绝外界嘈杂的同时，也防止了其他人听到他们的谈话。
“千桃姑娘，你找我来，是要问什么？”五月心知，若没有什么迷惑之处，千桃是不会如此大费周章寻她的。
千桃默声道：“你与……她，是不是很熟？”
“她？你说小柒吗？”五月联想到千桃让陈曦交给她的坠子，心中了然。
千桃听到小祁，一时间不知道五月说的究竟是祁笙还是七柒。
再一想，千桃都已经将那么有标志性的坠子给她了，五月不可能猜不到。
此时的千桃，还不知七柒就是祁笙的母亲。
“我想知道，你对当年的事情，知道多少？”千桃抬眸问。
五月侧眸，似乎在思索，启口道：“知道的不少，但我需要知道，你想知道的事哪一方面。”
“我想知道，自己有没有可能，回到现实世界的时候并非回到中部，而是在西部。”千桃眼神不定，心中其实早已经对自己与阿桃的关系起疑心。
甚至，她隐隐感觉，祁笙口中的阿桃，就是她。
可是，凭什么呢？
那个阿桃无论是谁，她如今都没有记忆，为什么，要套上这个身份？
但无论事情真相如何，首先要确认自己的认知是正确的。
“当初……”五月思绪渐渐远去，她哑了哑口，半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那时候，小柒刚将一颗内丹给了我……”
“而为了帮你，小柒也废了不少的功夫。那时候，应该是我认识小柒以来，她最虚弱的时候了……”
“若不是如此，她又岂会轻易……”
五月说不下去，迄今为止，五月都觉得是自己的罪过，至少，自己难逃其咎便是了。
五月正在自言，忽然问道：“千桃姑娘这么说，是……你在西部归来？”
“我只是怀疑。”千桃如今还没有确切的证据，只是自己有一股强烈的感觉，让她不由就……怀疑。
“那倒也不是没有可能……若我猜的没错，西部，就是小柒最后丧身的地方吧？”
“你体内有小柒的气息指引……”
五月与千桃的谈话声渐远。
此刻，白英与林家主在面临另一场风波。
“这是怎么回事？”林家主甩袖，怒不可支。
白英身子也一阵的发软，看着下面一个个东歪西倒的士卒，吼得也是有气无力：“都哑巴了吗？”
“将……将军……我们实在不知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就，就今天吃过东西后，便成这样了，兴许……兴许是有人在那些汤菜中给我们下毒！”
“那也不对啊，我作业着凉，今日便没什么胃口，早晨都没来及吃呢，后来看他们这样子了，就更不敢动筷子了……我这没吃，不也是成了这副模样？”
“那是怎么回事啊……”
下面的人七嘴八舌却讨论不出个结果，白英懒得理会，林家主则是恨铁不成钢。
心中也明白了为什么在实力悬殊的情况下白英还能够屡战屡败。
有一部分原因……
苍耳配给白英的军队，根本就是些次等兵。
那么，剩下的兵……苍耳打算干什么呢？
而且……
苍耳还特意把他给支到了这种地方。
林家主实在是受不得耳畔的吵吵嚷嚷，忍不住道：“都停下，一个个说。”
言毕，林家主看向那个说自己没吃饭的，问道：“你没吃饭，可做过什么别的事情？”
“没了啊……今日我就喝了些水而已。”
林家主摇摇头，不知是因为这士卒提供不了什么信息还是因为不满意他的回答。
但转瞬，林家主又蹙起了眉头，问道：“水？等等，你们来个人去取些水来。另外，有谁是无事的，都站出来！”
取来的水清澈见底，打眼看过去，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林家主于是凑身去嗅，也只是很平常的味道，带着些树叶清香而已。
大概是因为这水取自山林的缘故……
然而，若真的有人要将药物下在水中，又怎么可能让他们看得到摸得着呢？
林家主犯了难。
看着有几个没中招的人，招呼一人上前，道：“你，喝了它。”
那人瞬间就哆嗦了起来，奈何林家主在此，他们又没得反抗，只得颤颤巍巍地一口闷下。
看见那士卒宛如喝毒药一般的神情，林家主不由抽了抽嘴角。
然而转瞬一想，这和喝毒药似乎也差不多。
也许……这水中就是有毒呢？
林家主暂时想不到如何解决，但是觉得十有八九就是水的问题。
既如此……
源头是什么，就很值得关注了。
林家主于是手一挥，又道：“你们去平日里取水的地方再取一瓢，接着往上游去，每隔百尺取一瓢，共取十瓢来。”
“记住，要用确保干净的瓢来取水。”
于是所有人都陷入了等待中……
水取来了，剩下几个没有遭殃的也不得不喝了水。
时间缓缓流逝，每一刻对于他们都格外紧张，因为林家主正死死地盯着他们，那目光，让人看了实在是心中发怵。
“哎哟。”一声，有一人坚持不住，软了下去。
正是最初试水的那人。
碍于他与其他人起始时间不同，林家主暂且保留想法，去观察其他人。
那些人看见有一个已经倒下了，都不由开始发慌，双腿颤抖的不行。
“行了，抖什么抖！”林家主恼怒不已，道：“这还没死呢！”
然而，太阳的影子已经越爬越偏，眼尖时间差也补回来了，那些人除了因为自己的害怕而战战兢兢外，并未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林家主不由凝眉：“看来，那人并未在上游下药。”
可上游不可能，下游就更不可能了。
如果是容器，他们有那么多盛水的木桶……
林家主略显疲惫地抚上额头，道：“如今，我几乎可以确定的是，这里，有内奸。”
“内奸？”果然，林家主话语一出，讨论声顿起。
这些人讨论起来后，倒是都忘记了自己原本的不适。
林家主只觉得头痛的更厉害了，怒声无奈道：“闭嘴！”
“从中招的比率来看，十有八九都倒下了，剩下那几个，要么是意外的漏网之鱼，要么是凶手本人，要么是自己有不同寻常的地方。但你们之中，更多的是漏网之鱼。”
“覆盖率这么广，只有深入内部的人才能够办得到。”
林家主脑中搜索着可能的人，却发现自己对于这里还是陌生，一时间完全没有思路。
然而，就在这时候，有人主动送上门来。
林清慕在刚刚的变动中，消失了许久，此刻一上来，便是含着文雅笑意，道：“林家主，你是在找我吗？”
“慕儿，我如今没有闲工夫陪你在这儿耗着。”林家主一心寻找凶手，叹息道。
而林清慕却是送死一半道：“可如果我说，这些人变成这样，都是我的缘故呢？”
林家主果然温言抬了眸，看着林清慕满眼都是不可置信，他忍不住皱眉道：“你在说什么？”
“我说，眼前这一切，都是我害的。一定要我说得这么明白你才能够听得懂吗？”林清慕嗤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在笑什么。
林家主却神色再度恼怒起来，只可惜同样的情绪一天中出现的次数太多，就难免不那么有威慑力。
而林清慕，更是从来都不曾被林家主的眼神吓到。
林清慕轻哼道：“怎么，你以为我是你手下那些兵蛋子？会被你一个眼神吓坏不成？”
“为什么这么做。”林家主沉声问道。他只以为林清慕与自己不和是因为何白，却不明白为什么林清慕要让全军都失去战斗力……
“为什么？这重要吗？重要的是，我入鸡蛋呢目的达成了。”林清慕今日，就已经做好了要撕破脸皮的准备。
做了就是做了，林清慕不会否认……
“你莫要忘了，自己生在哪儿！”林家主提声道。
然而，因为自己身子到底还有些酸软，林家主一时间竟然没能够盖过林清慕接下来话语的声音。
“就如同你当初让母亲以身试毒的时候，难道还想过后果是什么吗？理由，这东西，有什么重要的？说好听了叫理由，其实不过是些借口。”林清慕仰首，笑意灿烂却又结着霜冰，道：“我林清慕向来是坦荡之人，自然是不屑于用这些东西遮掩自己的，也只有你……”
“会为自己找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
林清慕这样的神色，林家主已经见得多了，可每一次，林家主还是会不由叹息。
这是他的儿子啊……
曾经，这个儿子也是他的骄傲。
天赋好，又听话。
只可惜，任何事情都不是无缘无故的，多年来种下的因，如今已经结果了……
林家主清醒过来后，脑中清明了些，不想被林清慕转移话题，忙道：“这是两码事！”
“两码事？可是在我眼中，就是一件事情。你看，多么相似啊？”林清慕无论想多少次，都难以释怀当初林家主让何白以身试毒的事情。
林清慕不信，他不相信林家主会不知道以身试毒的危险。
以身试毒证明什么？
证明即便最后解药配出来了，试毒的那个人也可能不治而终。
因为不对症的解药喝了太多，那毒已经不是最初的毒了……
再想去解，谈何容易？
当初若不是千桃，这恐怕就是何白最后的命运吧？
林清慕语气冷到彻骨，道：“你看，你一边说着自己有苦衷，一边却又反复为自己开脱。”
“不，我知道自己确实对不起她，但我……”
林清慕再度打断，道：“够了，别人的所有‘但我’后面是真心话，而你的‘但我’后面则是可笑的借口。”
林家主深吸一口气，明白只要一牵扯到何白的事情，就不可能让林清慕清醒，于是换了思路，道：“我近日不想同你讨论这些往事，你先把解药交出来！”
“念在你我毕竟是父子一场的份上，我并不会计较你……”
林清慕忍不住气笑了：“父子一场？我还真没在意。况且，林家主，你难道不知道吗？我既然想要害你们，又怎么会备着解药……”
林家主摸不透林清慕话中真假，转念一想，无论真假，他都要当成是假的，便道：“你莫要编造了，怎么会有人不留解药呢？你难道不在这里吃喝吗？你难道不怕自己……”
“我既然是那个下毒者，自然不会让你想像中的那种情况发生的。”林清慕微笑着道。
林家主见自己左右都行不通，开始发愁。
可他，经历过一系列的事情后，实在无法如之前那般给林清慕冷脸。
他心中，始终是愧对林清慕的……
“林家主，你在犹豫什么？”
林家主竟有一种感觉，林清慕就是在等着他唤人将林清慕抓起来。
这样的感觉让林家主不由皱眉，心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暗暗发愁。
“慕儿，我知道你一定不是有意的……”林家主试图挽救。
然而林清慕却一心要寻死：“我都承认了一切是我做的，你怎么……反而不信了呢？”
“当初，我分明就没有将那些秋猎上的人营救出来，你为何，反而觉得我是呢？”
“林家主，你的心思，着实是难猜啊。”
林家主叹息不已，知道林清慕是跟他杠上了。
林清慕的目的，不会就是借着这个机会给他添堵吧？
林家主眼看没有法子，神色一狠，终于下了决心：“来人，将林公子先压下去！”
“哟，我以为，你这好父亲的形象要装多久呢……瞧，这就装不下去了？”林清慕的笑刺痛了林家主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