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 舍友是谁?
作者:盛世唱响      更新:2019-08-23 07:07      字数:2313

“大家都这么说,我上初中时同学们这么说,现在厂里上班工友也这么说。”丁常胜自豪地说,“不过,我笑起来没有酒窝,林志颖笑起来右边脸上的酒窝还挺明显。”

“这孩子,还真是个孩子,成天就爱臭美!”徐姨笑着说。

丁常胜有点害羞地笑了笑,然后问张琰:“你比我大又有文化,我以后就叫你哥,行吗?”

“好啊。我姓张,叫张琰。”

“那我以后就叫你张哥。以前我总是把比我大的人叫哥哥,到了厂里后才知道人家只叫一个‘哥’字,然后再在前面加上姓,所以我应该叫你张哥。”丁常胜说。

徐姨和张琰四目相对,油然地笑了笑。

“张哥,你刚才说你不是学纺织的,那你学的是什么呀?”丁常胜好奇地问。

“汽车制造,造重型运输汽车的。”张琰说。

“造汽车?重型……”小丁越发惊讶了,“你上的不是纺织学校?我们车间里的干部大都是从纺织学校毕业的。”

“我的母校是洛明工业学校,是学习造兵器的,比如导弹、大炮、火箭炮……”张琰说。

“啊!”丁常胜惊讶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这么厉害!你见过导弹?”

一个接一个的好奇心跟煮沸的汤汁一样,在丁常胜的心里“咕咚咕咚”急促地冒着泡泡,他正要打破沙锅问到底,这时徐姨发话了:“你这孩子……别乱问了,赶紧回去做饭吃,别在这里大惊小怪。张琰刚来,还需要休息……”

“噢……”丁常胜极不情愿地应了一声,然后,悻悻地踩着那个通往男单楼的门投在地上的补丁走了出去。

他的背影很单薄,衣服不贴身,宽大松驰的工服在他身上左右摇摆。

“小丁……”突然,徐姨冲着他的背影叫道。

他蓦然回首,在金色的斜阳里,那张英俊的脸的轮廓上,笼上了一圈金色的阳光。

“你的衣服扣子订好了,你拿去吧。”徐姨说着从柜子里取出一件白色t恤递给他。

“谢谢徐姨……”小丁说。

“这孩子……去吧,去吧,以后衣服扣子掉了,衣服哪块破了,就给你徐姨我拿来。干了一辈子纺织,别的什么不会做,缝缝补补的事你徐姨拿手,都是小菜一碟。”徐姨笑着说。

丁常胜拿到衣服后踩着地上那块“补丁”离开了,很快就消失在破败不堪的单身楼里。

这会,他没有再叫喊也没有唱歌,安静得像一只小鹿。

直到他单薄硬朗的背影完全消失后,徐姨才把目光收了回来。

值班门房子里只剩下张琰跟她两个人了。张琰这才注意到,这间门房之所以总是黑沉沉的,原来,门房除了两个门以外并没有开窗户。显然,这个只有一层的门房是后来临时加盖的。

“徐姨,这个小丁一看就是个孩子,挺好玩的。刚才我忘了问他是哪个车间的?”张琰说。

“喷织车间。”

“喷织……”张琰又有点听不懂。

“‘喷织’就是‘喷气织布’,这是个新车间,车间里全进口设备,让人看了都羡慕……”徐姨说着又拿起长长的签子织起了毛衣。

“你看上去好像很小,估计还没我女儿大吧?”徐姨突然问。

“20岁。”张琰说。

“那就没有我女儿大,她比你大一岁,属小龙,你应该属马……”徐姨说,“不过,她上的是咱厂的技校,没有你们有文化,两年前都已经在车间上班了,现在咱厂的技校已经不办了。”

“哦。”张琰知道“小龙”指的就是生肖里的蛇。

张琰回到宿舍不一会儿就到了晚饭时间,男单楼里又一次燃起了煤油炉,煤油味、炒菜味还有厕所的臭味混合在一起,充斥在楼道里,楼道里又一次喧嚣了起来。

张琰写完了到厂第一天的日记。这时,他突然想起来自己一天都没见过宿舍里的那位舍友,对面床上那个小山包静静地挺立着。干部上的都是常日班,按说,舍友中午也应该回来午休才对,这会已经下班了,怎么就没见到他的影子?

后半天阳光照不到宿舍,房子里里黑沉沉的,阵风吹过,窗外那棵粗壮的白杨树叶沙沙作响,这是一棵有了年头的大树,树冠特别大,把光线遮蔽得严严实实。

张琰静静地环视着宿舍,这里破破烂烂,白墙壁泛着淡淡的黄色,墙上留着道道划痕和零零星星的几个球鞋踩过的脚印,枣红色木门和枣红色桌子上满是划痕,桌子腿和桌面棱角处的漆皮已经脱落,一看都是老古董。

门口那张白森森堆着杂物的床板下面,放着一个深绿色的煤油炉,旁边支着一张低矮的小方桌,上面摆放着锅碗瓢盆和塑料案板,案板上搁着一把不锈钢菜刀。

门后面一辆破旧笨重的自行车依墙而立。

这是多么破旧不堪的宿舍!要是在洛明工业学校,这样陈旧的房间想找也找不到,紫华居然还有这么破旧的地方?这跟张琰梦想中的工作单位简直是天壤之别。

楼道里锅碗瓢碰碰撞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紧接着,又传来了高一声低一声的声音:“你忘了放盐……油放太少了……”

如果在学校的话,这会,同学们会蜂拥到食堂有说有笑,其乐融融,一边吃饭,一边谈天说地。饭后,在干净整洁的校园里,同学们就成了流动的风景,徜徉在绿树红花和楼宇之间,或者会去体育场散步,坐在足球场茵茵的草坪边上看“草坪音乐会”。

突然,一种别离母校的伤感在张琰心头油然而生。这里的每一个人他都不认识,他就像一粒被风吹落的种子,是那样的孤单,那样的微不足道。他不想在这里待了,想出去走一走。

灯泡发着白森森的光,白森森的光照着那个白森森的床板。张琰静静地站了一会,然后“砰”地一下,拉下细细的电灯开关的绳子,关上门,转身取下挂在合页上的铁锁将门锁上。

张琰大步走出宿舍,穿过烟熏火燎的楼道,穿过门房,沿着砖头铺成的弯弯曲曲的小路,走过长满苔藓的院子,走出了那道黑色的大铁门。

晚饭过后,浩达棉纺织厂生活区的路灯齐刷刷亮了起来,整个家属院被点亮了,红色的砖墙和下面用青灰色水泥涂成的墙裙,青灰色的水泥路以及用红转包裹起的边缘,这时,都暴露在了昏黄的灯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