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 思念
作者:盛世唱响      更新:2019-08-27 19:13      字数:2804

已经半个多月没有见到胡宛如,此刻,她在做什么呢?是不是也正对着闹钟在思念着他?上次写给她的信不知收到了没有,到现在未见回信,她是不是刚刚回厂跟他一样要参加入厂培训?要一个接一个参观各个生产车间……对了,她会不会见到造炸药的工序?

想到这里,张琰嘴角不由得弯出一个轻微的弧度,一想到她的样子,心里就有种难掩的欢喜。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倒流到他们刚进洛明工业学校的那个时候,他就能从时间光的记忆盒里,看到第一次见她时的情形。

刚到新学校他对那里的一切都很陌生,那天下午,他来到女生公寓楼下的乒乓球台前时,一个个子高挑,皮肤白皙,留着齐耳短发的女孩正在打球,蓝色校服袖子和胸前特有的白色条纹,在夕阳的余晖里格外抢眼,校服在她身上非常得体,青春干练。

她的眉毛很黑也很长,不粗不细,恰到好处,高高的鼻梁和优美的脸型,勾勒着一幅最完美的肖像。接到球拍时她冲着张思雨笑了笑,两个圆润的酒窝微微荡漾着幸福和甜蜜。

那一刻,她笑得的很适度,很美,清纯至极。这样适度的笑,这般可爱的酒窝一下子将他吸引,她分明是一朵圣洁的白莲,在人生最美丽的季节里,静美地绽放着,微风轻拂,他能闻到莲的清香……

张琰坐在空寂的宿舍里,面对着“噌噌噌”走动着的小闹钟,心头不禁一阵温暖,一阵悸动。在校园里那一刻,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她就像神圣王国里的公主,这般光彩照人。

在金黄色的余晖里,她像一只可爱的小鹿,浑身散发着青春的气息与活力。

她,就是胡宛如。

沿着脑海里倒流的时光,追忆懵懂与心跳的季节,曾经的幸福与甜蜜,羞怯与青涩,竟是那样的美好,那样的馥郁清香……

“五楼之约”后他们走得越来越近,她每隔几天都会来找他,他也会去找她。他们在一起无话不谈,互相讲述着来校前的往事,他会把她带入他的童年时光,她也会把他带进她的少女时代。那时的天总是很蓝,阳光总是明媚的,风里总是弥散着淡淡的白莲一样馥郁。

那天秋高气爽。他们约好放学后一起去体育场。他是先到的,望眼欲穿的期盼中,从一波一波穿着花花绿绿运动短袖短裤走进体育场的同学们当中,一身洁白的连衣裙正朝着他飘然而来,裙裾一飘一摆,在茵茵的足球场上,像一幅轻轻流淌着的画,离他越来越近,圣洁、纯美。

胡宛如浅浅一笑,让他心里荡起浅浅的涟漪。

那天他们在一起聊了很多很多,胡宛如给他讲起了哥哥,讲起了中考那年哥哥天天来接她的往事。聊起了她在梦里梦见他的情形,聊到了087兵工厂的‘神秘车间’,那时,胡宛如调皮地凑到他的耳朵旁说:“我们厂是造炸药的!”

……

指针一格一格不知疲倦地走动着,往事如一杯醇酿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张琰想到这里,不禁嘴角上扬。一种思念的幸福袭上心头。

夜越来越黑了,宿舍里灯光一泄而下。

张琰拉开抽屉取出一沓信纸铺开,想说给她的话在安静的宿舍里从心底涌向血液,沿着笔端一点点流淌……

亲爱的宛如:

没有你的日子我是孤单的,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思念你,又是那样的幸福。

今天下午我回宿舍时从小卖部买了个小闹钟,从明天起,我就要按时到车间上班了,早上8点到岗,我给自己定的闹铃是7点20分,这样的话,我算了一下,洗漱和吃完早饭后时间绰绰有余。这跟咱们上学时早上跑操可不一样,要是不遵守时间,迟到了会从工资里扣钱。

宛如,我们的入厂培训结束了,我被分配到了喷织车间,你跟我一样没有学过纺织,肯定也不知道“喷织”是哈意思,那好吧,我告诉你,“喷织”就是利用喷气织布机来织布,神奇吧!这种织布机是比利时的进口机器,织布时不用梭子,经线都是通过机器上喷出来的气流,瞬间送进交织着的纬线当中的,经纬线一交织就成了布。

这些机器名字叫delta喷气织机,是我们厂里最先进的设备了,而其他厂到现在还用的是1515型布机,这种老布机还得用梭子,效率低,织出来的布质量也差。对了,我们厂也有一个使用1515型布机的老织布车间,还好,我没有被分配到那个车间。

宛如,喷织车间是浩达技术含量最高的一个车间,也是把棉花和纱线变成布匹的最后一个车间,厂里对我们车间很重视,别人都很羡慕我被分配到这里,我也有点小庆幸。在这批被分到车间的大中专毕业生中,我是唯一一个分到喷织车间的人,不过,跟我们一起进厂的学生中,从中国纺织大学毕业的安鹏飞被分到了厂部,他应该才是我们这批新干部中分得最好的岗位。

不过我是中专生,我能被分到喷织车间,我想,肯定是因为我上的是洛明工业学校,人劳科的人也知道,咱们学校是全国重点中专,隶属于中国兵器工业总公司,在几年前的机构改革以前,咱们学校曾隶属于国家兵工部,是典型的部属学校。在浩达棉纺织厂里学机械专业的毕业生不多,我想,我能被分到喷织车间,肯定是沾了咱们母校的光。

宛如,别看喷织车间全是进口机器,可是,车间主任跟我们一样也是个中专生,不过,他是个80年代的老中专,是国家包分配的商品粮。

我们的主任很老土,喝水的茶缸跟个小水桶一样,一仰起脖子就能把脸给盖住,他会把喝进嘴里的茶叶“呸呸”地吐进茶缸,好不恶心……他长相土气,脸象长茄子,说话也土气,句句都是岚莱方言,有时还带脏字。我觉得他虽然是“跳”农门“跳”出来的,但浑身上下都像农民。

宛如,如果哪一天我也当了车间主任,我一定不会像他那样土气和俗气,我会穿着衬衫去办公室,拿个小杯子喝水,非常文雅地品茶。车间主任是车间最大的干部,是管理岗位,他们上班时可以不用穿工服。不过,我今天见他时他却穿着工服,我估计他是喜欢穿工服,我见习一个星期后才上岗,他居然还不让我穿便装。

乱七八糟说了这么多,我都不知道写了些啥。明天就要去车间正式上班了,心里还是有些高兴。宛如,你的情况怎么样?你是不是要造炸药了?真没想到,那年在洛明工业学校体育场,你说你们厂是造炸药的这话居然会变成现实,你还真回到了你们那个神秘的炸药厂……

宛如,刚才我想起了很多我们在一起的往事,想起了我们在五楼约定小秘密时的羞怯和悸动,想起了我们在懵懂的时间里那么纯美的相遇……宛如,你是我的命中注定。我永远不会忘记别离那天我们的海誓山盟。

现在我们都刚到新单位,应该把精力放在工作上,以后的路还很漫长,但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是会在一起的。

见信速回。我很想知道你的近况。

一切顺利,每天想我一点点。

爱你的琰

1998年7月6日

闹钟清脆急促的铃声将张琰从睡梦中吵醒的时候,新一轮的太阳已经高高升起,晨光穿透窗外那棵白杨树密密的绿叶,将光芒照进了张琰的宿舍。

张琰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一把摁下闹钟的铃声,趿着拖鞋从门口白森森的床板上端起脸盆朝水房冲去。今天是二十四节气中的小暑,也是他上班的第一天,绝对不能迟到,他急急地洗漱完毕后拿起小圆镜照了照,然后冲着自己笑了笑,换上土灰色的工服,就去喷织车间机修班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