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去县城
作者:盛世唱响      更新:2019-09-03 07:44      字数:2154

“不光是地里那些活,回到家里喂鸡、喂猪、喂狗、给驴饮水、牵着骡子配种……这哪些事不是我干的?人怕干活,活也怕人干,你说这干活能把人给累死?”妈妈说,“你没有工作,咱们石堆村的人也都没有工作,但没有工作我们还是可以劳动的。只要愿意劳动,一切都会一点点改变。”

张欣然一句话也没有说,她知道妈妈是在安慰她,可是她怎么能跟石堆村的人比呢?她毕竟是上过学的,怎么能干这些没有价值的粗活?

张欣然妈妈说:“你爸爸外出打工后,不光给你买回了漂亮的衣服和书包,我们家里的生活也都宽裕了许多。”

张欣然妈妈自豪地抬了抬头说:“咱们村是被老天爷遗忘在人间的破落村子,与世隔绝,是个原始村,要啥没啥。我们村里虽然很穷,缺水、地里不打粮食、满地都是黄土……这个谁也没办法改变,可是我们愿意劳动,劳动就能带来好的生活。”

“我年轻时每次去邻乡赶集时天不亮就从家里出发,一直要翻山越岭走三个多小时,赶集回来时就数我买的生活用品最多,咱们家不光有煤油灯,蜡烛也是最多的。这些都是因为你爸在外面打工挣回了钱。”妈妈说,“国家不包分配了,那我们就自己找工作,没准也能碰上个好工作。”

六月是土关县农民龙口夺食的季节,张欣然家全是坡地,机械根本进不到田间,他们依然沿续着祖祖辈辈肩挑背驼的夏收方式,要把麦子一捆一捆从地里往出背。

张拴常的身体的确比不上以前,越来越虚弱,没跑几趟就上气接不上下气,一个劲地坐在地头休息,额头不停地冒着汗。这时,张欣然就会撇下手里的秸秆赶紧给爸爸擦汗。

忙碌了近一个月,总算把今年的几亩麦子颗粒归仓了。张欣然白皙的皮肤也被晒黑了些许,但依然难掩她自内而外的美。

在田间地头难免有村民问:“你家欣欣毕业了在哪里工作啊?”,每到这时妈妈总会抢先说,“县上说让再等等,到时再安排……”

这句话倒也提醒了张欣然,她突然想到是不是得去找找人,问问能不能在县里上班。两个月后,她找到了当年一起考上中专,一起在班主任老师家里跟老师道别的女同学李惠。

李惠上的是黄怀省师范学校,被南安市另外一个县的一所小学招去当老师了。这次她回到家里休整两天,跟父母道个别就要去报到了。

她告诉张欣然,他们黄怀师范也有没找到工作的同学,她班就有这么一个女生,因为大家都是统招生,四年前入校时都是带户口指标和工作指标被招生的,后来,这个同学的家长就带着她去找他们县人事局,让县上给安排工作。几天后,县人事局通知让这位同学去他们县城关幼儿园当幼师。

李惠建议张欣然也到县人事局碰碰运气。

张欣然从来没有去过那种地方,她知道那里是衙门,一般人都不会去那里。但看到家人焦急的眼神和焦虑的样子,她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只好硬着头皮去找土关县人事局。

这天,天刚蒙蒙亮张欣然就起床。她简单吃了点早饭便离开了石堆村,当夏日的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时,她已经赶到了邻乡的汽车站,找到了开往土关县的班车。

这是她第一次独自去县城,上一次还是在四年前中考的时候,那次,是爸爸张拴常带着她提前一天到县城,他们查看完考点后就在县城找了一间招待所住下了。石堆村离县城远,第二天要赶考,回家再去根本就来不及。

在洛明工业学校上学时她每次都是坐车坐到邻县然后再回家,与土关相比,走这样的路回家远比到土关后再倒车要方便一些。

而这一次和四年前不同,她已经长大了,一切路都得靠自己走。

石堆村对外界并不通马路,她从这里步行出来后倒三轮车到了邻乡,从邻乡坐车要比从干河坐车方便一些,她在车站找到了那辆发往土关县的班车,这是一辆非常破旧的白皮班车,每隔3个小时才发一趟。

班车里脏乱不堪,只坐了十几个要去县城的人,座位脏兮兮的,车里坐的都是土关人,他们彼此似乎并不生疏,伴着汽车轰隆隆的发动机的声音,操着浓浓乡音的这些乘客就在车里大声聊了起来,而且聊得很热闹。

张欣然打开窗户,单手托腮注视着窗外,风呼呼地从耳边吹过。田野、树木、房屋和零零散散的电线杆,渐渐被抛在脑后,去洛明工业学校时的一幕幕往事又油然浮现在眼前……

夏日的阳光毒辣地照在土关大地上,这一带本来就很干旱,一遇到这么毒的太阳,路边的树叶跟患了病一样卷缩在了一起,拧成了绳子,石头和山坡似乎快要着火了。烈日之下,什么野狗、野猫还有麻雀和飞鸟也都没了踪影,除了班车跟发怒的狮子一样隆隆喘着粗气,再没有别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班车车厢的铁皮都被晒透了,有两三个男人嫌车里太热,索性脱掉上衣,露出黝黑的膀子。他们一边抽烟一边聊天,车厢里弥漫着呛人的烟味。

正当张欣然迷迷糊糊打起瞌睡时,班车已经驶离了柏油路,一头扎上坑坑洼洼的土路,车一跑动,这个大家伙就随着凹凸不平的路面颠簸起来,因为常年缺水,一年又见不到几场雨,每年到了这个季节,土关的土地就渴得要命,黄土都快要被烤熟了。

“关上,赶紧把窗户关上。”突然,那几个光膀子的男人赶紧冲着张欣然大声说。

她如梦初醒,还没弄清情况就“嘭”的一声,一把将车窗关上。

这时,一拃多厚的尘土被车轮扬起了起来,在空中四处飞扬,尘土从这个八面漏气的班车里扑了进来,没过多久远,车厢里所有人一个个灰头土脑,就像刚刚出土的兵马俑。他们一边“呸呸呸”地干吐着,一边抹着脸上落进汗里的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