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一章 采访
作者:盛世唱响      更新:2019-12-13 21:43      字数:2328

《紫华生活报》有几十位记者,每个版面都弥足珍贵,编辑每天都像切割豆腐一样谨慎小心地分割着每一寸版面,版面就是阵地就是生命线,是每位记者的必争之地。

漆黑的夜色笼罩着大地,鄙陋的民房里格外安静,桌上,闹钟的秒钟一圈又一圈转动着,旁边的小台灯努力地弯伸着脖子,把张琰的影子投在桌旁和地上。

厚厚的一沓稿纸上传来沙沙声,几天来的采访内容如涓涓细流从张琰的笔端缓缓流淌。

天气实在太冷了,房间里没有炉子也没有暖气,只有一个二手小太阳吱啦吱啦摇着头。

突然,一串清脆的铃声响起,张琰的思路猛地被打断。他伸手摁下闹钟,这时已是晚上10点一刻了。张琰从桌子前起身,活动活动肩膀,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然后把稿子收了起来。他用手背摸着发烫的额头,地吸了口气,从防雨布做成的简易衣柜里取了件厚棉袄穿上。

张琰收拾好东西,关掉台灯,刚一拉开门,一股寒气顿时袭来,张琰不由得连咳两声,赶紧将衣服裹紧蹬蹬蹬朝楼下走去。

张琰赶到5路公交始发站时这里冷冷清清,微弱的路灯下只有两位女士和一个小伙子在等车,没有了白天喧嚣的人群,晚上的风似乎更加猖獗,肆无忌惮地肆虐着,吹到人脸上像薄薄的刀片划过,张琰在这里等了不久,觉得自己都要变成冰棍了。

吹着寒风的夜晚时间过得很慢,他终于等到了晚上11点,这个时间正是5路公交车末班发车的时间。可是,张琰和几位乘客没有见到公交车,反射着路灯灯光的柏油马路上少有车辆行驶,空空如也,连公交车的影子都看不见,城市的建筑凝固成了一幅冷峻的画卷,凄凉而冰冷。

一位女乘客被冻得又是跺脚又是把双手拢在嘴边哈气。寒风从空荡荡的街道吹过,枯枝败叶飘零,苍茫而落索。

这是下雪前的征兆,风里带着重重的湿气。

时间一分分地过去了,几位乘客实在等不到公交车,要么索性离开车站,要么骂不咧咧地挡了辆出租车走了。张琰的脑袋一直晕晕乎乎,浑身一阵冷,一阵热。十分种过去了,车没来;二十分钟过去了,车没来;三十分钟过去了,车依旧没来……

在空无一人的街道,张琰跟冻僵了的雕塑一样伫立寒风里,微弱的路灯将他的身影扯得很长很长……

张琰想必须得再等十分钟,他要确定5路公交车究竟是发车晚点还是彻底没发车?沙岩主任说过,记者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必须真实,他非常认同沙岩说的“真实是新闻的生命’这句话;非常认同沙岩说的“采访要全面,不能盲人摸象”这句话;非常认同沙岩说的“要兼听则明不要偏听偏信”;非常认同沙岩说的“我们要做严谨求实的望者”这句话……

从躲在浩达棉纺织厂的棉花堆里自学新闻专业到在报社工作,在张琰的生命里沙岩是他新闻道路上的第一位领导,也是第一位老师,他的每一句话张琰都铭记于心。他能感受到沙岩对新闻的热爱,在他的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对新闻的执著。

沙岩常常会让张琰莫名地想起在洛明工业学校上学时,自己的前任希望文学社社长魏一涛。他不苟言笑,浑身散发着诗意和淡淡的才气,他冷静而成熟,是工科学校里典型的文化人,也是名噪全校的校园诗人。虽然沙岩跟魏一涛没有任何关联,但好几次,张琰一看到他都会想起他。

沙岩对新闻采访和新闻稿件的要求非常严格,每篇稿件中的采访对象和信息源必须实实在在,绝对不允许出现“大家一致认为”“有人说”“心里想”等字眼,他一看到稿子里的这些措辞就会拍案而起,以质疑的口吻问:“‘大家’是谁?‘大家’姓什么?”“‘有人’是谁?这个‘有人’怎么天天都在说?”“你又不是某某某肚子里的蛔虫,你怎么知道人家心里想什么?”

接着他定然会说:“不严谨,太不严谨了,对文字毫无敬畏之情……这是对记者的侮辱,也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对那些有硬伤甚至没有实地采访的稿件,他会立马枪毙,枪毙这类稿件时他从不拖泥带水,跟战场上杀敌一样坚决果断,他对这类稿件他向来嫉恶如仇,他还会把记者叫到跟前愤怒地说:“假新闻是怎么炮制出来的?采访不深入不细致,蜻蜓点水,人浮于事。这样的稿子谁敢发?新闻是什么?新闻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

飕飕的寒风斜着吹到脸上,张琰依旧站在原地等待着5路公交车。他脑子里回想着沙岩的对大家的教诲,沙岩不是《生活百科全书》却是一本《新闻学》专业书,一字,一句,一个标题,一个字号,他那里都有标准答案。

天有不测风云。过了一会儿,苍茫的穹空飘起了雨丝,冷冷清清,偶尔有汽车疾驰而过。整座城市静止了,一栋栋建筑,一棵棵大树,一条条街道,一间间上了锁的门面房……一切像是被冻结了。

时间已经到了晚上11点45分,张琰确信5路公交车今夜是不会来了,很明显,这辆公交车不是晚点而是未发末班车。

在原地站了这么久,张琰的感冒也越发加重了。他拿出本子把体验的情况简单地记录后转身离开。这时,雨丝里夹杂着雪粒斜着飘落下来,他恍然意识到现在所有的公交车都已经收车了,他只好沿着人行道朝租住的民房走去。

冬天的雨下着下着就变成了雪,没走出多远,地面就结上了薄薄的冰,落满了雪粒,像谁从天上撒下了一层盐。

夜已经深了,街头的出租车大都亮起了空座的指标灯,司机不时冲着张琰摁响喇叭,紫华出租车的起步价是5块钱,而从这个地方把他拉到住处至少得12块钱,张琰摸了摸口袋,囊中羞涩。这个月的工资到现在还没有发,过两天,他还得给房东王叔交房租,他几次咬咬牙,终究没有打出租车。

孤独的身影在无精打采的路灯下向前移动着,路灯的一束束灯光将雪花照得格外的白,雪花在城市的光景里飞舞着。感冒让张琰非常难受,脚步竟是那样的沉重。

从毕业后来到这里,他始终觉得城市是城市,他是他。除了拿到自学考试成绩单时,这座城市温柔地抚摸过他的身躯以外,平时都向他板着一副严肃冷峻的脸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