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是这样的事情，便是那样的事情。可是大过年的发生了这么一桩事，让原本充盈着喜气的年节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翳。
李青莲往灶膛里添了一把柴火，让本就烧得亮堂的灶火越发红亮。李母今天一天都难有好脸色，二嫂刘氏又怀着几个月的身孕，只有大嫂张氏和李青莲在厨房里做饭。正在切菜的张氏看见李青莲的脸被灶火的热意蒸得通红，然而她像是毫无知觉一般都不往后退，她疑惑道：“小莲，你不热？”
李青莲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唔，着实有点烫。这才罢手去收拾鱼。
再好的饭菜也要有心情才有胃口吃，显然这一大家子除了两个小孩其他人都心绪不佳。这让李青莲做饭的热情降到了低谷，在心里把坏了一家人好心情的人好一通搓扁揉圆，甚而对李父也生出了一丝埋怨。
这么多年都是老院儿那边要什么就给什么，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家的家底。
往年这个时候，哥哥嫂嫂回娘家去拜年，其他人打叶子牌，吃着一年里其他时候难以吃到的肉食，欢声笑语不断。李父李母在这个时候特别宽容，只要不出格，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哪怕一夜不睡第二日下午才醒也成。
“鸿儿，你怎么来了？”
李父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张氏往门外瞟一眼，只见张鸿提着一大堆东西进来了，跟李父打过招呼后，一双眼睛就到处寻人。
张氏毕竟过来人，哪里不晓得张鸿是在寻谁，她推了一把李青莲，朝门外努努嘴，又挤挤眼睛。
李青莲看着手里被自己一刀拍晕了的鱼，突然觉得头有点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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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鸿进了门，先把拜年的礼物递给李母，又嘴甜地把李家众人都叫了一遍。
在清河村，张鸿这个能干踏实的后生是让大家都口口称赞的，李家众人对他的到来都十分热情。
虽然张鸿提亲的事情李父李母没有对其他人说过，可是年长的几个兄嫂眼睛是雪亮的。
李响在琅琊县时曾看中过齐晋，无论从家境还是样貌，齐晋着实甩了张鸿一大截，没有人放着更好的女婿不要的道理，再者当时张鸿和小莲二人并未定下婚约。可自从知道齐晋家大业大之后，李响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只是如今闺女不比以往，已是出落得窈窕可人，人又比从前聪颖机灵许多，李响的想法又不似从前了。
带着这种想法，再看看张鸿提来的大包小包，一时就有些棘手，暗恨当初怎么会答应这小子考虑与女儿的婚约。
李母是知道张鸿的意思的，看见他来，心里高兴，连忙就想叫女儿过来，话没出口，已被李响看了一眼，李母话头一噎，一句话就这么卡在了嗓子里。
张鸿与李青河聊天，未曾看见这一幕，李青江却是尽数收入眼底。他看了一眼张鸿，在心底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妹妹生得不好，只怕嫁不出，生得好了，倒不知如何挑选妹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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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源知道自己在做梦，因为他看见了六岁的李青莲，小小的她白白嫩嫩，头上绑了红带的两只丫髻是娘亲自给她梳的。她拉着他的手对他说，小源，伯娘家的黑狗生小狗啦，我们一起去看。
小源这两个字是家中爹娘和兄长叫的，他们同岁，他不愿意她这样叫她，可是她说，他也可以叫她小莲，可他不愿意叫她小莲啊，他喜欢叫她莲儿。
李青莲口中的这位伯娘自然不是老院儿的大伯娘二伯娘，而是离他们家不远处的一位婶婶，李母与她交好，她的夫婿也姓李，正与李父同辈，这声伯娘叫来，着实妥当的。
李青源彼时对于自己不是李父李母亲生一事十分在意，觉得自己仿佛私生子一般难堪，不愿意到处走动。
李青莲见他不愿意去，一张白嫩的小脸凑到他的眼前，两颗圆溜溜的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他，还小大人似的摸了摸他的额头，小源，你不舒服么？
那只小手冰冰凉凉的，概因她刚去玩过水，听到别人说伯娘家的黑狗生崽了，这才不玩水了。
他默不作声地看着她，李青莲见他如此，有些着急地道，小源，你是不是哪里痛？我给你吹吹。
他一点也不痛，可是他再这样，她就要哭了。他一直都怕她哭，每次她一哭，他都觉得自己像是吃了一颗又酸又涩的李子，可是又不知道如何去哄她。
家中兄长们倒是很有本事，每次她哭了，抱着她举高高，或是给她煮上一碗蛋羹，她也就高兴了。她从来都是很容易忘记不久前的不开心的。
虽然他不知道如何哄她高兴，可他总是不愿意惹哭她的。被她如此殷切地看着，李青源总算点了点头，我们去看小狗。
李青莲听罢立刻一笑，眼中雾蒙蒙的，再眨眨眼，那片雾气就消失了。
伯娘家的狗下了六只小崽，每一只都只有他们巴掌大，在黑狗的身下挤成一团喝奶，黑狗见到他们来，看了他们一眼就兀自睡觉了。
李青莲见到小狗很高兴，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回家的路上，李青莲拉着他的手说，等她长大了也要养一只狗，不过她要养一只白色的。他说好。
“少爷，少爷——”
李青源睁开眼，只见青桐站在床前。他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已蒙蒙亮。
“何事？”
“九月回来了，他护送李姑娘平安到家后才回来，少爷可要见他？”
李青源点点头。
冬季的寒夜漫长，白日里的天空大多是灰蒙蒙的，难得出一个太阳，暖融融的让人想睡觉。
李青莲用过中饭，坐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纳鞋底。
针线活是从前的她最讨厌做的事情，如今她也算不得喜欢，可约莫是前几个月她的日子过得太紧凑，一下子闲下来了竟然很不习惯，李母见她无所事事十分难捱的模样，便把已经描了花样的鞋底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