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凌晨，静默的酣眠中，稀疏的火把在棚屋周围闪烁着。

“嘶……”螺旋花纹的草蛇游进呼鱼的棚屋，靠在大栴檀身边，吐着黏腻潮湿的气息。“嘶嘶……嘶……吸嘶嘶……”

死亡！大栴檀惊醒，一瞬间无法判断眼前是真是假，蛇信子在晃动，耳里听到的是死亡的预告。

“很多死亡在来的路上，你，要走。”草蛇晃悠悠地又游荡出去。大栴檀坐起，看着夜色里沉睡的阿父和兄弟们，静悄悄地随草蛇出去。

草蛇在棚屋中绕行，大栴檀亦步亦趋地跟着，生怕惊扰到夜巡者。

“陌生人……停下……”空地上，白灰色的大蟒出现。大栴檀站住了，草蛇静静地游到大蟒身边。

“就到这里……危险的信息已经送到……不要跟着。”大蟒游走，留下大栴檀站在原地。静默了一会儿，大栴檀走回棚屋，危险的信息不是空穴来风，他得做点什么。

夜，静得可怕。

在黎明时分行走，黑暗浓得化不开，平日里走得纯熟的路，此刻却磕磕绊绊，慌慌张张。再过不久天就会亮了，空气里微微的潮湿，依稀能闻到花香。此刻天地广博，万籁俱寂，此地天地狭小，只能感受到内心的心跳。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是暴雨侵袭还是洪患，是兽潮还是热岩流？

大栴檀回到棚屋翻找出木筒，呼鱼翻了个身，呼噜声低下去，他走出屋子，拔起木筒上的塞子，屏息凝神地晃动木筒。

一刻钟过去，并无蚁虫前来。

天开始微微亮起来。

大栴檀走到小丘上，盘膝而坐，调匀气息，试图感受危机所在。微风从河岸吹来，浓郁草香混合花香，露水在凝结。然而，一片死寂，什么也听不到。

他站起身向河岸奔跑。阳光穿透夜色照亮黎明，生意盎然，河水静静流淌，，露水如珠如玉。美好的清晨。

部族里早起的男人女人已起身整装，稀疏地响起孩儿的哭声。

危险在哪里？

呼鱼起身，一贯起得迟的小儿子竟然已经不见踪影，想来这小儿如此用心耕事，定是侍弄田地去了。升起火堆，架上石锅，煮热昨日剩下的羹糊，去河边取些水。晨起时分，最是神清气爽。

占塔从屋内取出石斧和磨石，在门口磨起斧刃。

“阿父，明日我们要去河下游猎猪。昨日已经做了一批木箭，涂了雷藤汁，今日晒好，明天能派上大用场呢。”

“猪那獠牙可须小心，力气又大皮毛又厚。”

“自然是小心的。大栴檀呢？”

呼鱼忙着煮食，并未回答占塔。

“大栴檀虽然不在前面打猎，但是前后照拂得很好呢。昨日造箭也不见他，今晨起也不见人。这小子又野去了。”

“大栴檀，要去做耕事，这会想必在他那地里烧垦呢。”

“阿父？他不跟狩猎队了？”狩猎队里的少年男子本就不多，部族里还需要培养年轻的猎手。耕事虽重要，能果腹，猎手更重要，除了猎食，也是护卫族人的唯一防线。

“我已和惊雷说了，他想做耕事也好。想来他也不是猎手的料。”

“不是这样的，栴檀弟弟是极有天赋的。只是不愿意显露，他对猎物对草木、水土都很了解，他不是猎手的料，那就没有人适合当猎手了。”

“若他不愿又能如何呢。”呼鱼叹口气。

此刻大栴檀在河岸边探寻危险的气息，危险如魅，隐藏在清晨的迷雾中，来自山河，奔袭人族，就在眼前，他上前要拨开迷雾，魅影却即刻消失。迷雾消散，一片空灵。

还是摸索不到。他一直在修行强化的异能，在万兽奔腾，灵神磅礴的时代连自保都做不到。除了等到危险降临，似乎什么也做不了。若是要诉说，向谁诉说？可依靠的孟草奶奶、无条件爱护他的芽儿阿姆都已不在，幼女阿姆不一定会相信他，呼鱼阿父也很难相信他。

绝望的恐惧真正席卷而来。

“呺呜~”大栴檀在河岸不知坐了多久，沉寂的恐惧被巨号鸟的叫声打破。

杀！

巨号鸟长尾短羽，长于鸣啼，声音响亮，性子暴烈，个头却不大，并无实质的攻击力，喊打喊杀也是常有的事。此时再听巨号鸟的叫声，大栴檀不禁打了个寒颤，顺着声音来的方向远眺。

“呺呜~呜~”成片的巨号鸟叫声，越来越近。奈何林木茂盛，一时还见不到鸟的身影。棚屋群的族人也听到鸟鸣，猎手们停下手中的工事，驻足细听。棚屋隐蔽，少有鸟兽侵入，巨号鸟更是不曾在棚屋附近出现过。

砍削木箭的高耳兴奋起来，召集狩猎小队的人，整理武器，准备出击。惊雷长老也紧张起来，找族长准备调动猎手，安置老幼，虽然不确定发生了什么，为免损失，还是安排得妥当点好。

大栴檀沿着巨号鸟的鸣啼方向奔跑寻找。

硕大的黑影从大栴檀头上经过。

飞鸟！而且体型巨大，这是……呼鱼阿父曾见过的鹏鸟！大栴檀第一次见到体型庞大，毛色茂密的鹏鸟，一时间内心俱是震撼。鹏鸟展翼，足可覆盖三间棚屋，在族人的口中，鹏鸟栖高木，饮风露，高傲稀有，别于凡鸟，力可敌猛犸，以巨蛇为食，尤喜蛇胆及脑髓。

十数只鹏鸟飞过，大栴檀醒转，向部族疾奔。

族人已在部族里聚拢，幼子和孕妇在中心，男子和健壮女人在外圈，凡有能力拿起武器的，都持有武器，或刀斧或木箭。

大栴檀看到族人严阵以待，也看到不下十只鹏鸟在部落上空盘旋，周围茂密的古树已被鹏鸟推倒，砸毁了几间棚屋。兽潮的冲击可怖，然而鹏鸟的攻击才是真正致命的。族人根本就没有一击之力。

“千万不要射箭！”大栴檀边跑边喊，“不要主动攻击！我们根本不是鹏鸟的对手！”大栴檀找到族长，气喘吁吁地请求，“请让猎手都放下弓箭，让我试着和鹏鸟交流，否则我们只有灭族。它们的威力你们都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