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焕在春选会之后，一直在琢磨云蓝在选料时的反常，此刻听到这个消息，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道：“在春选会时选料的那一关，褚云蓝选的就都是春条！在她眼里，多半真的是春条才是最好的！”

这么一说，陆家众人都回想了起来，但陆家不少人也都是造纸经验丰富的老人了，道：“但之前早就有人一年四季的楮树枝条都试过，用来造纸了呀！春条虽然柔嫩易取，造出来的纸也比较光滑，但是纸色发黑，而且不好久存。而且，古往今来，世人一直都是用冬条造纸的！这会不会是褚云蓝的圈套，想让我等改为用春条，到时造不出好纸，得浪费多少楮树枝条！”

“三叔公，卫家之前找宣石的时候，也说过褚云蓝信中说的方位是圈套，你猜卫家如今是什么心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是褚云蓝用了春条造纸，而昭亭褚家也用了，造出好纸的话，我陆家就会落后一年！”

“没错！”陆焕赞同道，“三叔公说之前就有人试过，我想褚云蓝一定是有什么法子，可以让春条造出的纸洁白、而且可以长久保存。之前不也有人在旌德县朱雀山一片寻过砚石吗？但也没能找到宣石。所以说，还是不能以前人的经验为准。”

“我觉得也是！三叔公说，古往今来，世人都用冬条造纸，这也未必。也许往上几百年是，但上古的时候，谁知道是不是？”

陆焕深以为然道：“我觉得，褚云蓝肯定对上古的笔墨纸砚特别有心得，造纸用皂角水，还有可能是她新想出来的。但是抄手砚却切切实实，是复原的上古砚式；宣石，也是古籍记载的上古砚石；如今张家的新墨，据说也更接近古墨的质地。我猜测，褚云蓝多半发现了一本上古关于笔墨纸砚的秘本，之前褚家的人都没有发现。”

陆家众人都若有所思。

但是这秘本之事也只不过是猜测，到底是不是真的，如今没有心思去考究，众人如今关心以及商议的，是到底要不要效仿云蓝，也在这个时候砍取楮树的枝条，剥皮制作造纸的原料？

若不效仿，担心日后别家效仿造出了好纸，或是褚云蓝造出好纸，自家会后悔莫及。

但若是效仿了，万一还是造不出好纸，岂不是浪费了这些在春天砍下的枝条？而且，陆家的各片楮树林，该砍条的几乎都已经在去年冬天砍遍了，如今想学云蓝用春条造纸的话，就得去寻找别的已经成材楮树……

陆家的家主，也就是陆令仪的父亲，陆远谅想了想，终究还是道：“先观望一阵子，最好能趁这段时间弄清楚，褚云蓝为什么会用春条造纸，看看她是不是虚晃一枪，还有，她有什么法子，能用春条造出好纸来。”

陆家三叔公点头道：“这是老成持重之举。”

这时，负责打探消息的人道：“还有一事，关于张府的新墨。尽管张府比较小心，但底下的人也探听到，张府前一段时间曾经与褚云蓝到泾县去寻找造纸的所在，而同去的张家三爷，当时就是打算过去寻找上好的松材的，应该就是在那之后，张府就开始制作新墨了。算算新墨需要的晾干的时间，也正好对得上。”

陆家虽然只是造纸，并不制墨，但是对于宣州的大小事情，尤其是对各笔墨纸砚名家，都很关注。更别说张府这件事还牵扯到，云蓝是不是在笔墨纸砚上都有不小的造诣，这事情了。

陆远谅沉吟道：“这么说，张府新墨与褚云蓝有关，此事**不离十了。之后呢，张府有什么动静？”

负责打探消息的人道：“家主知道，张府在泾县云岭有一片松林，供制墨用。褚云蓝如今的纸坊就在云岭之下……”

陆远谅不耐烦道：“说重点！”

这人忙道：“前一阵子，张府一直都从泾县运送松材回来制墨，但是据有经验的老人观察，这张府的松林却没见砍伐多少，而且之前没有听到什么砍树的声音，也是这些日子许是张府想到了这点，才有零星的伐木的动静。”

陆远谅道：“这是有些蹊跷。可查到其中的关窍了？”

这人立刻低头道：“没有。张府很小心，而且守卫的人手多，我等也不能太过靠近。”

陆远谅若有所思，沉吟道：“这么谨慎，可见其中当真有什么问题。尔等再细细探查，若能得知张府制新墨的关键与诀窍，重重有赏！”

负责打探消息的人见陆远谅没有迁怒，松了口气，立刻表忠心，这才离开。

陆家其余人看向陆远谅，道：“家主，这事……”

陆远谅道：“有一件事情已经基本能够确定了，这褚云蓝，真知道不少关于上古笔墨纸砚的事情，当初没有及时把握机会，真是太可惜了。对了，这次娘娘不是又赏赐了她宫中之物吗？似乎没见她有什么反应？”

陆远识叹了一口气，道：“这褚云蓝，怕是抱紧了燕国公府和张府，因此听了两家的撺掇，而对娘娘有了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陈大将军还有燕国公府对令妃的观感并不太好，这事陆远谅也心知肚明，闻言面色有些阴沉。

陆家能打探到的这些消息，昭亭褚家也大概都能打探到。

只不过，关于张府制新墨的事情，昭亭褚家就没有陆家知道得这么仔细了，只是探听到，张府这段时间，经常到泾县去砍伐松材。而制墨本来就是要砍伐松材的，并没有什么奇怪。

因此，昭亭褚家只是对张府如今动静比较大的，又是与造纸有关的砍楮树枝条比较关心。

当得知了，张府将自家的一片楮树林，全部砍了一遍枝条，送往泾县褚云蓝的作坊之后，昭亭褚家的人也猜到这是褚云蓝的意思。

而今昭亭褚家的人还不相信，用春条能造出什么好纸，但胆子却比陆家大。而且昭亭褚家的底蕴深厚，虽然只是褚家的分支，但是在造纸上也有百年的经验了，因此这楮树也种得多，还有已经成材，但冬天时没砍条的楮树林。

昭亭褚家抱着宁可砍错，也不错过的心思，在张府将城郊的楮树林砍得差不多之时，自家也砍了几亩的春条，并且让人留心褚云蓝的纸坊接下来的举动，指望着最好能事无巨细地查到云蓝造纸的详细过程，自家好跟着学。

而卫家虽然也关心褚云蓝砍春条的事情，但更多的，还是将心思放在张府的新墨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