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你用用 6
作者:桉白帅      更新:2019-08-18 13:52      字数:3483

天府的夜总是要冷许多的,这是叶姝在这待了这么久得出的心得。

即便她已经过了一层软被,她还是觉得冷。

“呼啦”一声,那未被合上的窗,经夜里的风一吹,开的敞亮。

叶姝只好爬起来去关上那窗,瑾兰许是听到了动静,忙推门进来。

看见窗前立着的人儿单薄如纸。心中顿生一股酸楚,她陪着公主这么长时间,竟然不曾注意到公主已如此消瘦了。

叶姝只觉肩上忽的一暖,是一张氅子披上肩,回头看时,瑾兰浅浅一笑

“公主,夜里风大,不要站着窗口发呆。”

瑾兰其实有很久没有叫过公主了,似乎自她嫁给韩颉的后一天起,她就不在称呼她为公主了。

她只觉得眼眶倏地一酸“瑾兰,我想……离开这。”

叶姝握着瑾兰的手,似乎想从她那得到温暖。

瑾兰只是紧紧的握着她的手,沉痛着说道“公主,你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而后,瑾兰清楚的看见叶姝眼里的落寞、灰败。

她仔细的看着叶姝,眼前的这个人,是她服侍了近十年的人。她看着她在南地时的嚣张傲慢;她亦看着她来天府后,性子愈发沉静。

她看着她和那个人相付倾心,她又看着她嫁与这少年将军。

心头亦涌上一股悲凉,公主若是不想那么多,该会活得轻松的多。

“瑾兰,你说,为什么呢?皇帝为什么非要置我于死地?”

她原本想着该如何宽慰公主,却没想到公主自己先跳开了这个话题。

只是这个问题,她也不知道,她不清楚那日从司徒府出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将军和公主竟变得如此生分了?以前,将军回府必定会来这坐会,必定要叮嘱公主去吃饭,可这几日,将军似乎把公主给忘了。

“瑾兰,你去休息吧”叶姝忽然开口,自己也往床边走。

只是瑾兰还是杵在那,一动不动,眼含忧虑,叶姝笑道“已经很晚了,难道瑾兰今晚想和我睡?”

瑾兰顿时红了脸,支吾道“不、不,公主,奴先退下了。”

瑾兰一出门,叶姝就止了笑,倒在床上,望着床顶,不知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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沥寒想“淇尚有岸,隰尚有泮,逝者如斯,当惜当下”这话他琢磨了一路也没太明白忠叔暗指什么,

为何他家主子一听,脸色就暗了几分,弄得他不知该不该撤。

空气中沉着凉凉的风儿,沥寒却再不敢随意开口。好一会儿,才听

“沥寒,本王问你一件事”荣珏忽然挑弄起烛火,使得房间忽明忽暗。

“你认为,本王对待你们,如何?”

沥寒神色一怔,最后,沉声开口“主子待我们,从不欺真心。”

“呼”的一下,那本就摇摇欲灭的火真给灭了,顿时,室内暗了一片,从窗牖跃进来的月光,微微提供了些亮,沥寒亦被遣退。

然后,这空荡荡的房间,只余他一人,那人低声说了句话。碰巧,窗户爬进了一个人。人儿碰巧捡到了那句话

“可是,我怎么有些看不清自己的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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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珏额间突突的跳着,咬牙说道“你怎么爬进来的?”

掉在地上的人,尴尬一笑“嘿嘿,我爬进来的。”

某爷再次捏紧拳头“爷问,半夜三更,为何要爬进来?”

女子忙站起来,抖抖身上的灰尘“想借爷一个东西。”

一刻钟后,县主府邸,某个屋顶,立着二人,月夜下,虽修长宽硕,却甚为渗人。

“爷,你瞧瞧,人家这府邸,多么庄严肃穆啊”成阳真诚的感慨,果然,根据多次实验证实,站屋顶视物,是为最佳。

“你拉爷来这?就为了看看人家府邸盛貌?”

成阳白了眼荣珏,她大晚上的闲的没事干?拉他来这赏月吗?

“不是,明天不是要进行招婿的第一环节吗?要参加比赛,总得看看这县主的女儿,是不是值得?”

男子轻轻嗤笑“你还打算参赛?你有那能力?”

后面一个问句说得极为疑惑,又极为缓慢,听得成阳内心一阵恶寒。

“我自然是没有,所以才要……借你用用。”

男子倏地暗了墨眸“成阳岚,你戏耍本王?”

这话不难听出危险之意。

方才,成阳以“反正也睡不着,不如出去逛逛”为借口,拉他来这,说什么要借他一件物什,这,就是她要借的?

他心中冷笑,这几日给了她一些笑脸,便以为自己了不起了?尾巴都开始翘起来了?

“我哪敢啊,爷,你自己不是也想知道这瘟疫~暴乱是怎么一回事吗?”成阳赶忙否认,这人,她可不想招惹。

男人给了她一个眼色,她赶忙接着说

“你委派袁琅以皇都来的身份安住县府,自然是不想打草惊蛇。可我们要接触真相,就必须和事件里的人接触。而县主千金,你今儿个观察了一下午,自然也知道,她,是最好人选。”

“爷下午已经看过了,现在不去。”他说罢,旋身欲走,袖子却被狠狠地拉住。

“爷、爷~,我们去看那小姐是假,去看小姐心上人是真。”

他偏头疑惑的看着弯着身子的她“此话怎讲?”

成阳见他没有离开的打算,才放了手,道

“按理说,南都众民现在处境糟糕,这县主若是好官,必然不会在此种时刻搞什么为自家女儿挑选夫婿的事。且这事是半年多前提出的,却不了了之,现在又重张旗鼓?都以搁置半年了,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苦思冥想许久,才算弄明白了些。”她以手撑着下颚,眼中带着少有的精明

“半年前提出来时,她女儿无心上人。自然不会太反对。而很有可能是这筹备期间,这千金遇上了心动的人,并且达到了非他不可的程度。后与父亲争辩取消那次的招婿,县主极有可能拗不过自个的宝贝女儿,因而那次招婿就那样作罢了。”

“你怎会如此猜测?”

成阳倒是没想到他这么问,有些愣愣的看着他“这说来就麻烦了,反正爷就先这么想。你不晓得,女人一旦遇上了自己合意的人,任父母找多优秀、富有的人,她们都瞧不进眼的。”

“而且如果想知道是不是这么回事,爷派您身边任何一位小哥去查查,不就清楚了吗?”她弯弯眉眼,在这柔明的月下,竟显得有些俏皮。

“那如今又是为了什么重新倒弄这件事呢?”荣珏反问

“这也是我好奇的地方,根据三儿说的,这次选婿,需得有钱有势。为什么非要如此?”

成阳抬头望着荣珏,似乎他能给个答案。

“你不是自个会猜吗?问爷作甚?”他轻嗤一声

成阳气结,丫的,她苦口婆心讲了这么久,这个人就不能告诉一点他的想法吗?

她真是疯了才拉他出来,为了什么拉他出来呢?

她自己也不知道,原本是被三急给急醒了,没想到撞听了他和沥寒的对话。

当然,不是她故意偷听完的,实在是他俩住隔壁,按理说她的确不能听见,可她有个小秘密。自小,她的耳力就比常人的好,所以小时候,师兄们说她坏话时,她总能听到。

她这才知道,姑姑这孩子,果真是个……痴情郎啊,她想他的心情必定什分糟糕。

心中忽然有些不忍,连连叹息,看在他费心力给她找那药的份上,她便趁着夜色,带他出来透透气,什么找小姐只是个借口罢了。

方才那番话,倒是有一半是真的。

走南闯北多年,看一个女子是不是经历过情爱的本事,她还是有的。下午看那布施的姑娘,虽是和善,可眉宇间总有股哀愁,一个如花似锦的姑娘,可以为什么哀愁?

这要是想不到,她也白在外闯了五年了。

只是,为什么独独对荣珏心生不忍?她知道自己不是个心善的主儿,更多时候,她喜欢听各种各样的故事,愿意看着众人因爱恨情仇,痴怨不得的愁死百转。而自己从来是笑嘻嘻的观望着,若是能帮,那就帮一把。若是不能,她也绝对不会大费心力。

为何才不过短短几月,自己竟对荣珏的事如此上心?

她苦思许久,辗转反侧,越想越烦,最终也委实没想明白。

可今夜,她忽然有些知道为何自己会对他更为上心了。

这个人啊,多想从前的她啊!

多像还在沧隐山上当大王的她啊!

她年少时,也曾喜欢过一个人,是那种愿意“及尔偕老”。

可最后,最后啊,她看着他娶了别家的姑娘,看着他身着大红锦袍、笑得甚是温暖的牵着他的新娘子,越过观看的人,行了那拜天之礼。

她就挤在拥闹的人群中,看着,又躲进了他的家中,看着。

她也想过拿把大刀,砍了那二人脑袋,后来想想,何必呢?人家堂前的长辈笑的甚是开心,宾客喝得甚是尽兴。

于是,她灰溜溜的走了,也没回沧隐山,而是去外流浪了几年。

最初,她实在想不明白,明明是跟她约了山盟海誓的人,约了要嫁取今生的人,怎么就转眼娶了别家姑娘?也想过去问个清楚,却发现自己已经离那地甚远,着实不愿意再去追问了。

天下那么多花草,何必苦苦追求一支呢?她如是想着。

渐渐地,她不再想起那人,也开始找到人生新的乐趣。

到她来天府之前,她都不曾想起那段曾经。

她拉着荣珏的衣袖,总算是想明白了,为何对此人如此上心呐!

这个人拥有她不曾有的执着啊!她若是再年轻几岁,也想借来用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