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浩然的名字和王浩然的学生身份一样普通。但是硬要说还是有一点不普通的，因为有首歌，歌里有个达拉崩吧，达拉崩吧有个娃，那个娃也叫王浩然。

然而，这样的名字不过是随大流，随那个年代的大流，随那个年代的孩子叫“浩”叫“然”的大流。时至今日，要说把名字里带“浩”、“然”的人都挑出来，大概可以挑出一个中等国家。

或许那首歌出于也是这样的随大流，也不知那歌唱出来，有多少人中了枪。

“嗨！只剩一周，暑假就到了。试也考完了，所以周末怎么浪？”嘴角向两边拉，拉得笑容挤不下，挤不下就溢出来，溢出来那就成了猥琐，猥琐得可用三个字形容，叫金馆长。这是他的基友兼发小李子明，正扫码单车，还抬头问他。

【暑假怎么浪？】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积极响应国家对青少年的要求，追求全面发展，文体两……

……那是用来糊弄家长和老师的。我们怎么称呼在不干正事的时节干正事的行为？广告时间插播电视剧。

【当然是回家把自己当猪蹄子闷啦！闷在屋里连续两个月不出来，玩游戏看小说补番打飞……等开锅了，暑假也没了。】

【至于作业……暑假难道是用来写作业的吗？什么，补作业怎么办？别担心，我有替身——能力是消耗一份开学前的决心，念写出一份写完的作业。】

【都规划好了，那就这么办吧……然而都是想得美——自家爸妈工作到昏天黑地，却看见我闲得五脊六兽，定会勃然大怒，然后美名其曰锻炼，拿家务活约法三章，让我左右为难。】

当然他心里也敞亮，这无可厚非。他家里养了只王……乌龟，他要是披星戴月地回家，看见王……乌龟趴在水里无所事事，心里也会五味陈杂。

更何况这是有理论依据的，据科学研究表明，当男人无所事事的时候，会有杀死数以亿计的生命的冲动，即所谓保暖思那啥，所以在家宅着非常不利于健康。

“恩……”这样一想暑假不过是延长了的周末，顿时变得索然无味。

坐上单车，扶着车把，王浩然顿了一下，摆摆手说：“没有智能手机，浪不了，浪不了……而且虽然不是禁止，但是对于我玩电脑这件事，我爸妈是非常反感的。”

李子明拍拍他的肩，向着自家方向甩一甩脑袋示意：“那来我家玩一会，怎么样？有你在，我们要多玩一会，我爸妈该准了。回头发条短信，给你家说一声。”王、李两家父母有交情，他们俩也串过几次门了。

王浩然家电脑是父亲办公用的，而李子明家电脑除了李爸爸的，李子明还有私人的。但是李家对李子明玩电脑有限制，当然客人来了另说。因为他们这些中年“大人”与青春期“小孩”缺乏共同语言，比起尬聊还不如让他们几个一起去玩电脑。但也会叮嘱两句“别玩靠得太近，伤眼睛”。

留下少许的注意力避让行人车辆，两人并排晃晃悠悠地骑着车，李子明又飞起眉梢谈起自己偷玩手机的时候看到的段子。

…………事件开始的分隔线…………

从车水马龙的喧闹街区到行人三三两两的安静小区，气氛发生了变化。都市的繁忙与火热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富有生活气息的居家情景。路边不时跑出来冒失的孩童，后面追逐着慌乱的大人，也有饭后的一家人在散步。小孩子在小广场上的滑梯爬上爬下，老爷子老奶奶坐在长椅上看着，许多人在用广场的的器材锻炼身体。

天色渐渐变暗，刺目的红霞映照着散碎的云片，初夏的太阳眷恋着大地不肯落下。夜幕将至，看不清星星的天空也终于获得自己的一份安宁。

很快到了李家所在，谈笑着停车关锁。走了两层楼到了家，李子明掏钥匙就要开门。这一看，眉毛就攥起来了，然后转头尴尬地说：

“……我拿错钥匙了。”

还能说什么？只能安慰两句。

于是李子明敲门叫人，以往这时妹妹应该已经回来了，父母则要取决于是否加班。

然而并没有回答。倒是楼道的声控灯亮了。

李子明下楼看看自家窗户，窗帘和铁条把里面遮掩的严严实实；绕到阳台方向看过去，阳台门紧闭着。没有开灯，全是暗的。

李子明见得黄昏了天暗了，许多人家灯亮了，想是妹妹又被拖堂，自家现在没人。于是只能大叹一声倒霉，招呼了王浩然一声，让他就在此地不要走动，他去找个物业。

王浩然就在楼道里百无聊赖地等着。见那声控灯不时灭了，他又唤一声使其亮起。

他偶然间听见门里传来轻微的噪音。

他以为里面该是没有人的，于是警惕之心渐起，耳朵贴门仔细听，想知道是什么声音。此时又见那声控灯灭了。

“格拉”无比清晰的抓挠声，自木门传来，惊得他离了木门。听上去是门被谁挠着，夹杂着叩击的声音，摩擦的声音，乃至脚蹬的声音……声音伴着木门的震动。一声声仿佛失恋者在烦躁地发泄情绪，或者囚徒在绝望地攀援监狱的高墙。

仔细听，还夹杂着小女孩的呜咽声。

【谁在干这种事？要出来开门不行吗，不出来你对着门发疯？】

王浩然觉得被叩击的地方很低，在心里比划了一下。他心想门里的人兴许比自己矮了有二十厘米，不然在这个高度扣门会很变扭。王浩然有了结论，再次敲敲门，大声喝道：“是李子萌吗，你在家吗？是我，王浩然和你哥回来了。”

这声音吵醒了黑暗，光明再次回归楼道。

只听得玻璃落在了地上，仿佛吓退了各路妖邪，踢的敲的磨的全部消失。顿了一两分钟，又出现脚步声由近及远，摔门声一声响亮宣告一切终结。

可疑！

王浩然又凑向猫眼，只看见一片漆黑，兴许是猫眼从里面被其自带的盖子遮住了。

猫眼是一组透镜，被调制了焦点，设计上从外面是看不清里面的，但是至少能看见屋子里是不是有光线。

王浩然心想：【莫不是家里遭贼了吧！这贼胆子还挺小。】

正在胡思乱想着，楼道里响起了脚步声，还刷拉刷拉带着一大串钥匙声。

扭头一看，李子明走在前面，招呼着后面一个物业大妈慢吞吞地赶过来。

李子明迎上来问：“我刚才从外边看见厕所的灯开了，里面有人吗？”。

组织了一下语言，王浩然徐徐把刚才的情况告知。

说着说着，房间里突然再次响起玻璃破碎的声音。

大妈开始还不耐烦，这时被吓得一动不动，小声嘟囔着这究竟是贼是鬼。

李子明也皱起了眉头，犹豫了一小会，还是决定先开门。

但是两人都把书包背在了前面，这是为了防刺，虽然可能没什么用，还相当滑稽。但是他们毕竟也不是专业的，应该总比没有强。

王浩然站在楼梯口以方便支援和逃跑，大妈则被安排到1楼楼道口准备着报警和逃跑。

虽然也可以先报警，但是常年生活太平，谁相信自己会碰上贼？宁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打扰警察却是不好了，万一这一切都是谁的玩笑呢。

李子明“咕咚”咽了下口水，拿着一大串钥匙开门。它们之间随着旋转而相互碰撞、推挤，发出清脆的金属声音，仿佛是这寂静的楼道里唯一的活物。

凝重的气氛引得人有些害怕，有些怀疑，或许刚刚的一切都是幻听，或许现在的也是梦幻。

听见锁舌轻轻弹回的声音，李子明扭头与王浩然对视，相互点了点头，才缓缓拉开了一条缝。只稍微瞄了一下，见得门里面没有站着的人，又猛地把门拉开一大半，震得门上的钥匙唰啦唰啦地响。

还未等得人看清，声控灯突然又灭了。

李子明凝固在那里，脱手了门，门轴发出不安的吱吱声。寂静了许久，正当王浩然感到奇怪的时候，才听见李子明颤抖的招呼：“灯……开一下。”

王浩然凑到门边，一边扭头上的墙壁伸手按下，一边跺跺脚惊亮了声控灯。

灯亮了，王浩然的腿立刻就软了，还好扶着门框没有倒下。

不止如此，他的手被一拉，差点把他也拖倒，竟是被坠倒的李子明拽了。但他没有怪罪李子明，他无心怪罪李子明。

血迹爬遍了地板墙壁乃至天花板，在敞亮的客厅里面，染得灯具的光也发红。杂乱的孩童的血脚印走过整个客厅，在门口徘徊到紧闭着的厕所，厕所门缝里透露着光线。细碎的镜子碎片散落在门口。客厅里有两具尸体。

一具为男性，穿着漂红了的衬衫，坐在客厅正中的椅子上。他脖子仰天，头颅下垂，沿着着靠背后流下血痕。颈前的肌肉看起来果冻一样弹软，夹杂白的软骨，黄的脂肪，紫的动脉，蓝的静脉，黑的淤血，蒙着红的阴霾。到处都是血迹，仿佛在坐着的椅子上泼了一滩红漆，仿佛在四周挥洒了烟花一样的流火。

另一具为女性，系着围裙，向着客厅正中，把脸贴在呕吐物和血中，干枯的手挣扎着伸出。脸上的血迹不是好看的妆容，失去水分的散大瞳孔变得灰暗，半张着口，口中凝固了血块，再也发不出声音，显得面目狰狞。自腰部起整个身子折断了，扭转着而绷紧的肚皮鼓鼓撑起。下半身奇异地扭转了大半圈，侧朝上，裤子后面鼓起一块，并散发出骚臭味。

他们看起来很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