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今日真是稀奇。”鸿铭抱着剑站在妄焕门外，晨钟正敲着，

妄焕穿着衣服，看着短短一年内长了一个头的鸿铭，青色的细胡子冒出了嘴皮，声音也开始变得沙哑，“我怎么稀奇了？”妄焕问道。

鸿铭面无表情，将刀奉还给妄焕，说道：“三年多以来，这是师傅第一次在晨钟完之醒来，所以徒儿认为，稀奇得很。”

“多一会儿，少一会儿，有何差别？”妄焕拿过刀，用刀柄轻敲鸿铭的头：“等你何时把这剑用的得心应手了，我还用每天起来？”

“徒儿正在尽力。”

妄焕看了一眼远处的钟楼，眉头一皱，连忙问道：“今日是什么日子？”

“今日？今日是宫中来选去武道院人选的时候。”

妄焕很诧异鸿铭为何冷静至此，按理来说，自己的性格日日带着这孩子不至于冷僻至此，于是奇怪的看着鸿铭问道：“你爷爷不是在宫中？为何不去看看今年宫中选人标准如何，年致十五，便是你有资格去选拔的时候了。”

“师父你也清楚，我只是打过极少数的师兄而已，并不排除师兄们让着我，我虽然心急，但是心头清楚，现在只有更加刻苦训练才能见到爷爷。”

这点性格倒是跟鸿天很像，妄焕看着越长越像鸿天的鸿铭，倒也没说什么，回屋拿好酒瓶，就带着去了刀池。三年来，虽然妄焕日日迟起，但是无论什么天气，师徒两倒也还是在这刀池旁边练舞，没有在明面上的教学，偏叫其他师兄羡慕得很，刚开始还有师兄来围观，后面每次来却只看见妄焕在一旁呼呼睡觉，妄焕娇小的身子来回训练，日子久了，渐渐没有人再来。

“师父虽今日早起了，但是这一到刀池就犯困的习惯还是未曾改变。”鸿铭满头大汗站着低下头看躺在石龟背上睡着的妄焕。

妄焕缓缓睁开眼睛，冷冷看着鸿铭，问道：“刚才那个人是谁？”

鸿铭迟疑了一下，说道：“大概是师傅睡得太熟，分不清梦中还是现实了。”

“宫中人吧，”妄焕慢慢坐了起来，四下寻找酒壶，找到之后目光瞬间柔和，大喝了一口接着说道：“我说今日为何一点没有想去看选拔的想法，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人。”

“徒儿不敢。”鸿铭连忙低下头。

“你倒是不敢有做对刀林不利的事情，说吧，上次来是半月之前，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鸿铭诧异，未曾想到，看似每日守着自己熟睡的师傅，竟然什么事情知晓。

“只是和我说了一些爷爷的事情。”

“怪不得，”妄焕接着喝酒：“你爷爷如何了？”

“来者是爷爷身边太监的手下，说是爷爷现在在长安是大官，帮着皇帝做事情，叫我不要心急，时间到了，我会有机会去长安找到他的。”

妄焕拍拍鸿铭肩膀说道：“我偏不爱看招数，闭眼时候，直觉你气息不稳，用心不一，三年来每日练武，怕是时时想着你爷爷，反而上次此人来过之后，你的气息与刀声流利顺畅了许多，只是今日看你说不说实话罢了。”

“师父既能一眼看穿，为何不悉心教导？”

妄焕一听到这话，立马换了表情，重重敲了鸿铭的头一下：“世间之事，哪有一蹴而就之说，想要速成，你还不是那根苗子，你若是有你父亲十分之一根骨，怕不是这样了。”

“嗯？为何提起我父亲，往日问道，你都是避而不答。我父亲不是大夫吗？根骨又是何意？”

面对鸿铭的逼问，妄焕倒也是不急：“天下行当，行行皆有状元，做大夫治病救人难道不需要根骨？若无根骨，也不过是庸医而已。”只是三年过去，确实没有在鸿铭身上看到有鸿天的根骨。

似乎说的是有道理，鸿铭不再反驳，看着妄焕的白发，索性转移话题，于是开口问道：“师父，为何若有若无师叔们比你年长，却还是黑发，而你怎么是一头白发。”

妄焕依然微醺，静静看着鸿铭，问道：“你想听吗？”

“若是师傅为难，徒儿不听就是。”

“陈年往事，有何为难！”妄焕坐了起来，最后一大口喝掉了壶中所有得酒，眼睛越发迷离，缓缓开了口。

二十出头，正是气盛懵懂的时候，妄焕还记得那年，长安飞花，春天莅临的长安，如同平康坊婀娜的女子，多情，迷人，这个多情豪迈的时代，妄焕却把自己刚开放的爱情，永远葬在了长安。

朱雀大街，人来人往，数米高的街墙，尽头的朱雀在春日之下闪闪发光。

“这个时候的长安真是多情，”妄焕对着同伴说道。

“我看那金发碧眼的波斯女儿家，才是多情。”同伴答道。

“偏是乌云黑发，烟波动人的长安女儿家才是迷人，”妄焕争论到，差点摔倒水沟里。

同伴推搡着妄焕，转移话题道：“你说这武道院也不过如此，并未有什么奇门招式可以学习，反而是读书读书，我武功反而退化了许多。”

妄焕微微笑道：“其实不过是名利场罢了，这里哪能学到什么东西，趋炎附势，拉帮结派，乌烟瘴气罢了。”

“我也这么觉得。”同伴大笑道。“不过话说回来，这武道院唯一的女子，偏是我看过长安最好看的女子。”

同伴一提，妄焕心中便惊了一下，如同被惊动的兔子，酒意醒了许多。“是啊...似乎没看到过比她还好看的女孩子。”

“你是不是喜欢她啊。”同伴指着妄焕鼻子笑道：“人家可是大家闺秀，当今边塞护国大将军的长女，别多想啊，看看就罢了。”

“你这孟浪，我可曾说过一句爱慕之语？倒是你自己喜欢人家，跟我在此胡诌。”

两个人正在打趣着，忽然身后马蹄声响了起来，在长安城中，怕又是哪个大官出行吧。

“快让让。”妄焕拉了拉同伴，转过头去，一对马车护着一辆轿子奔了过来。

“长安权贵就是有面子哈。”同伴醉醺醺道。

轿子在面前突然缓缓停了下来，驾驶轿子的官看着两人。

“为何不继续赶路？”车内传出女子的声音。

好熟悉，妄焕愣了一下。

“我看路边两人与小姐穿着一样，怕是同窗，故而放缓了车速。”

车内没有了声音，下一刻，车床拉开，两人对视，妄焕见到的是脸上妆了粉黛的她，竟然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少喝酒，武道院见。”她微笑道，说罢拉上窗户，扬长而去。

“你一个小孩子听这些干嘛！”妄焕缓过神来！又重重敲了鸿铭一下头。喝道：“练剑去！”

“可是师傅说的明明是好事，我虽是个孩子，但是师傅笑容，从未见过。”

“以后给你讲吧，”妄焕长长呼了一口气，壶中却已经没有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