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作者:秋风疾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212

射出了一轮火箭后,先锋军的步兵们便立刻按照之前交代过的,收拾起长弓、背起盾牌,第一营、第二营、第三营由我带领往战场左侧奔去,第四营、第七营和第五营的步兵、第八营的步兵则由行威光带领往战场右侧撤退。

虽然我们离联军还有三百多米的距离,但因为地势微低的缘故,那一排排的阻板车和重装步兵仍然给我们一股强烈的压迫感。从我们停住射击的地方到战场左侧即联军右侧翼的尽头约还有八百多米的距离,我们就如同被一群饿狼追赶一般拼命地向战场外疾奔。我知道那些毒烟的效果马上就会显现出来,到时候云大帅安排好的重装骑兵会毫不留情地冲杀过来,绝不会在乎我们还在不在战场中间、会不会误伤到我们,到那时,联军就是砧板,西凉重骑则是锤,而我们就是砧板与锤之间的肉,只要锤与砧板一接触,我们就会被捶成肉馅。所以我们要跑,要尽快地跑出西凉重骑的冲击范围、跑出联军的冲锋地带,咱两边都不助,咱坐山观虎斗,相信那时候两方都不会有功夫来对付我们的。

联军阵前的阻板车忽然快速运动起来,不过不是向前冲,而是向两翼移去。想来是联军认为被我们戏耍了,要移开前进速度缓慢的阻板车,开始用步兵进攻了。不过以我们现在离联军的距离,他们的步兵一时还冲不过来,而他们撤到后排的长弓兵也射不着,所以竟可以在联军近百万军队前安然撤退,还不怕他们尾随追来,因为我们只是小角色,他们真正的对手还在我们左侧几百米处伺机而动呢。

我们前方的扑哮拓已经带着骑兵突破了联军右翼胡兰游骑的拦截,成功地冲出了两军之间的战场,继续向西驰去。

我和几个营的营统制骑于马上在前面领路,虽心中焦急万分,却不敢真个策马疾驰。身后的一万多步兵在这西凉、联军两方合起来超过一百万的军队之中只能算是一股小部队,但实际上却已是半个军的兵力,若是真个撒丫子乱跑的话,必然是会乱作一团,一万多人说多不多,但说少却也不少,一个搞不好自己乱作一团那可就真的死定了。所以我们一边狂奔着还得一边整理着队伍,让大家都赶上,尽量不要有掉队的。

忽然联军阵中传来了一阵阵的嘈杂嚎叫声,我知道是那些毒烟起作用了。虽然毒烟的作用范围有限,但其所带来的心里恐吓却是无限的。一旦混乱和恐慌开始蔓延,这百万大军的战斗力便将大打折扣,有时候,心理上的打击被实际身体上的打击还要有效得多。

正在疾速行进的先锋军步兵们也听到了背后的嘈杂声,感觉到了右侧联军阵中的慌乱,但却没有人回头张望,反而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为了保密起见,士兵们大都不知道前面那些骑兵掷出的酒罐里是容有汗拔树汁粉的烈酒,只是在会战前由各营统制交代了需要做的事情和要注意的事项,再由各伍的伍长对各队长和士兵进行指挥、具体执行。那时便已告诉他们,在撤退时,无论背后有任何动静都不得回头,还得加快速度行进,否则立斩不赦。

右侧联军阵中的士兵开始混乱起来,后面的士兵推挤前面的士兵,可是前面的士兵却似乎并不想走,而有些士兵被推得实在没办法,只得向前冲去,阵前那些来不及撤走的阻板车被涌动的人群推翻了许多。不少联军的士兵站立不稳被推倒在地,接着就是数百上千的脚踏在他们的身上,他们的惨叫、悲嚎在混乱中几不可闻,没有人去帮他们,也没有人帮得了他们。就这样,许多的联军士兵死在了自己战友的脚下。

我勒定马头,策马到队伍的后面,开始督促先锋军的步兵们加快速度。因为我已经看到身后有大批的联军如洪水泻闸一般汹涌而出,他们成一个形状怪异的三角形向战场中央冲去,联军士兵们相互推搡挤压着,时不时有人倒下,被人践踏,身穿重甲的联军士兵最为辛苦,身上附着数十斤的甲胄却被推在了队伍的最前端,不得不全速地奔跑着,不能停下,否则身上的甲胄再厚,也抵不了万人的脚丫子。看他们的速度,怕是最勇敢的轻步兵冲锋的时候也望尘莫及啊。

“快!快!如果你们不想死在蛮子联军的脚底下,不想被他们的长枪贯穿身体的话,就他妈的给老子跑快点!”翟邢一边喝骂着一边挥舞着马鞭在队伍后面催促着速度稍慢的士兵,不过他也是刀子嘴豆腐心,马鞭挥得呼呼作响,却是没有真个鞭打过一个士兵。不过士兵们被他的大喉咙一喊,倒也真是拼了命的往前跑,没有人掉队。

八百米的距离,便是战马全力冲刺一回也得气喘吁吁了,更何况是人,大部分的士兵都已是跑得面红耳赤上气不接下气了,好在我们的目标也不远了。在队伍中同其他士兵一样狂奔的炎炙虎虽然伤未痊愈,但跑起来却是一点都不含糊,我几次都想将自己的马让于他骑,但看他跑得并不是很吃力,而且他的性格也必不会允,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当我们跑出战场中心,登上一座斜坡后,众步兵们皆是忍耐不住地欲倒地休息。不过在目前的情况下却仍不是休息的时候,所以我们这些指挥官们便策马在各营各伍之间来回奔跑,整理队形,组织起防守阵式,转头面向已是人山人海的战场。而原本早已冲过多时的先锋军轻骑们,这时也折了回来,在我们的四周协助防守,让我们有时间整理队伍,排好阵形,安排好阵地。

抬眼望去,对面的行威光及一千多步兵正与一小队胡兰游骑交手,而金格木则带着他的骑兵返身杀回,帮助行威光的部队脱离胡骑的纠缠。因为胡骑的注意力大部分还是在对面的西凉阵中,西凉的重骑已是拉到了阵前,随时都有出击的可能,而他们自己的重步兵、长枪兵们又乱作了一团,涌到了战场的中央,无疑是给重骑冲锋提供了最好的条件。所以,分出来对付行威光他们的游骑并不多,只有千来骑,金格木带领着的近两千骑先锋军骑兵回身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立时使行威光的部队得以脱离战斗,迅速地占领战场侧面的高坡,而金格木和他的骑兵们也不恋战,一将胡骑逼退就退守高坡,丈着行威光步兵部队的长弓防守,压制得那千来骑胡骑不能近前。

战场之上已有一半被混乱不堪的联军重装步兵、长枪兵、藤甲兵所占据,他们离西凉军的阵前只有差不多六、七百米的距离了,那一排排成向内凹的半月形排列的西凉重骑们只需等待一声命令,便会挺着他们长的可怕的刺枪开始冲入人群大屠杀。像这种处于低地势又完全没有阵形、混乱不堪、兵力密集的情况,是最适合西凉重骑冲杀的。这看起来大概有六、七万的联军步兵,估计就要葬身于西凉刺枪、铁蹄之下了。不过我们那些毒烟所能影响到的,最多也就只能是联军的前军、峡葛和土尔曼两国的士兵。中军、后军及两翼的士兵因为其主帅并未发命令,所以都没有出动,只是心理上有些波动而已。如此一来,完全失去阵形处于混乱状态的,也就联军前军的近二十万人左右,即便云大帅指挥重骑碾过了那群“难民”般的联军士兵,再由其后的西凉重装步兵收尾,也最多只能歼灭十万人上下,这其中恐怕还得有不少是靠他们自己践踏死的。而十万人对于有近百万大军的联军来说,虽不算九牛一毛,也只能算是一小部分而已。联军在总兵力上依旧占优,西凉重骑冲过战场之后,就没了地形优势,转而得爬坡冲锋。那时已经开始回过劲来的联军,当可组织起有效的反骑兵阵,抵抗住西凉重骑的冲锋,一旦那数万重骑被卡住,那西凉大军的败亡也就不远了。

所以,云大帅定然还有什么厉害的后招没出,否则她是不会轻易同联军进行大会战的。

“他奶奶的,这辈子就没跑这么狼狈过,想当初……想当初俺们十几个兄弟被联军一个团好几千人追杀,也没跑得这么拼啊……呼!”翟邢本就不擅骑马,这次一口气骑了那么远,还都是加速跑,没有半途摔下马去已算相当不错了,现在他整个人都已是近乎趴在了马背上。

“翟副统制,今日之后你可得好好练练马术了啊,身为一个大将,哪有不会骑马的?”成荒贺在一旁微笑着说道,或许是我们今日暂且逃过了一死吧,他看起来心情也算不错。

忽然一道尖锐的哨声在西凉军阵上空响起,便是这覆满天地间的嘈杂嚎叫声也不能将它覆盖,我们皆不约而同地向声音的来处望去,只见一条火龙由西凉军阵中冲天而起,直上了云空中才慢慢消失,而那哨声却依旧在整个战场上回响,怕是方圆数十公里都能听得到。

云大帅的后手来了!我心中暗道,举目望向了联军的后方,若我猜得不错,西凉军埋伏的奇兵当会从联军的正后或侧后发动奇袭。

果然,在那响哨箭升空后不久,耳边的哨音依然萦绕不绝,那联军的后方就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伴随而来的是一阵如旋风卷起的尘烟,可见突袭的人马之多。看交战的方向,似乎是联军的左后翼,这样看来,那一队奇兵当是我们扎营的当晚就连夜绕过秦绵山,直接在北望城以西埋伏好的了。也难怪联军无法事先察觉西凉埋伏的骑军,谁能想到西凉会派一队骑兵翻越险峻难行的秦绵山日夜不停地赶到战场上埋伏呢。

看来这一支西凉奇兵的数量当不少,而且当以骑兵居多,联军侧翼的长弓远射手们甚至还没来得及放出一箭,就已被迫撤到了后面。而原本处于左前翼和右前翼的胡兰游骑这时也不得不赶紧回防后方,否则前面的混乱尚未平息,后面再被击溃的话,那联军的这个防御型阵势就该完全瘫痪了。

在联军后方奇兵出现的同时,西凉重骑后方的长弓手们也开弓了,上万枝羽箭冲天而起,在空中划了个弧线后箭头直指地面上的一众联军步兵们,不管他们是身着钢铁重甲的土尔曼重装士兵,还是穿着藤甲拿着藤盾的峡葛士兵,都逃脱不了被穿甲锥箭刺透甲胄钉入身体的厄运。两轮箭雨之后,他们已离西凉阵前的重骑阵不足三百米了,因为两轮箭雨过后杀伤了数千名的联军士兵,再加上地上尸体的阻挡,混乱的联军步兵们终于可以开始减速了,那些穿着重甲的土尔曼重装步兵在超体能全速奔跑了数百米后,突然得以降速,皆是两腿一软倒在了地上。而后的士兵们或是被他们绊倒,或是被迫地踩在他们身体上继续前进,面对那一杆杆的重骑刺枪,他们心中的恐惧一点点的积压,要逃没的逃,要战的话,刀、盾等武器又大都在互相推搡挤压的时候给弄丢了,以这种混乱的阵形面对居高临下的西凉重骑,除了是一面倒的被屠杀,还能有什么?

“呜——”清亮的号角响起,西凉重骑兵们纷纷挺起自己的刺枪,在长官的一声令下后,一夹马腹,大喝一声,向面前那群“待宰之羊”杀去。

“轰——”

就如平地忽起一声响雷般,近三万西凉重骑兵启动冲锋的声音几欲将整个大地震陷。许多联军步兵皆是情不自禁地两腿一软,跪在了地上,茫然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