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大雪已经下了足足两个月了，山上所有的通道已经被冰雪阻断了，半山腰上孤立的两间屋子在大雪的重压下好象随时都要倒下一样。

这屋子里住的是夫妻俩，他们是一对老人，是猎户，男的六十来岁，女的五十多岁，他们已经断粮五天了，能吃的东西全被他们吃了。

他们在发愁，没有人能让他们脱离困境，没有！

他们似乎只有等死了。实际上他们谈到过死，死并不可怕，他们无儿无女，无牵无挂，两人能死在一块，也是幸运的。

尽管心有不甘，可对大限的到来，对那不可改变的命运他们也渐渐地承认了，接受了。

他们在静默中等待那无可逃避的大限，夫妻俩很平静。

当他们的门上传来声响时，他们全然没有注意，一声，两声，三声，好象有什么东西在抓他们的门，会有什么东西呢？这深山野岭的，除了风还会有什么呢？他们还是没有在意。

何必在意呢，等死的人，还在意什么呢？

不过，的确有声音，的确有东西在抓他们的门，女人看着男人，似乎在问他，是怎么回事，男人满脸的不知道，那声音更大了，最后，砰地一声，他们的门倒了下来。

门口，趴着一只老虎！

夫妻俩惊恐地站起来，不由浑身发抖。肯定地，这老虎也饿极了，它找不到猎物，现在就找到他们俩了。

他们俩本能地倒退了几步，身体已经靠到了墙壁上，他们已经无路可退了，也许老虎就要把他们吃了吧。

然而，老虎并没有扑过来，完全没有扑过来的意思，实际上老虎也没有力气扑过来。老虎只是趴在那里，用乞求的眼神望着他们，我的天，它要干什么？

女人又一次望向男人，男人望望老虎，又望望女人，摇摇头。

“啊！”

女人突然惊叫起来，

“它……下面……人……”

男人扭头一看，老虎身下还有一个赤身裸体的小孩，小孩大约十一，二岁，小孩一动不动，好象已没有了呼吸。

“啊？”

男人也吃惊不小。

老虎望着男人，眼里那种乞求的意思更浓了，慢慢地，眼里竟掉下泪水来。

“啊！？”

夫妻俩惊呆了，木立着，这是匪夷所思的事呀，这老虎竟在哭！

“你——要——”

好一阵，男人鼓起勇气问，男人竟在问老虎，老虎用力闭了一下眼睛，然后又睁开，老虎是在用这样的方式跟男人对话，老虎好象完全能懂男人的意思似的。

“你要我们——”

老虎又闭了一下眼，又睁开。

“你是要我们救……他？”

男人指着小孩道。

老虎拼尽全力，点了两下头，然后老虎就再也不动了，老虎的眼睛里滚落出两滴眼泪来，眼泪滴到了那没有知觉的小孩身上。

夫妻俩呆立了不知道有多久，好象这是他们一生中呆立得最久的时候了，男人终于走上前，

“你小心！”女人还是很担心，声音有些发抖。

男人没说话，他走到老虎身边，先在老虎头上摸了一下，这条老虎绝对是个灵物，在它生命的最后时刻竟想到找人救这个孩子！这老虎不简单！男人心里有份感动！

男人将老虎身下的小孩抱进屋，小孩昏迷不醒。

男人将小孩放到木桌上，

“拿雪来。”

男人看着孩子，思考了一下对女人说，也许这是唯一的救他的办法，女人照做了，在外面拿了许多雪进来。

男人便用雪搓小孩，搓了大半天，男人累得几欲倒下，小孩却仍然是一点反映都没有，孩子绝对象一个死人。

“能救活他吗？”女人问。谁知道呢？只能尽力而为了。

男人大概是不怎么喜欢说话，男人没回答，只是不停地搓，

“你歇会儿，我来。”

女人换了男人，整整一天，夫妻俩就这样一刻不停地做着救小孩的工作，他们完全累垮了，他们已经没有力气再搓了。

“我们救不了他。”

虽然俩人谁也没有说出口，可他们都明白这点。

望着小孩，他们绝望了。

“我们已经尽力了！”

女人望向男人，眼里说出了这点意思，男人则有点悲哀，他只是望着小孩，他不甘心，他咬紧牙关，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又开始搓起来……天亮了，太阳升起来了，当阳光透过破门照进来的时候，女人叫了一声：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