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冬季的山上，很冷清很寂寞，整天就是坐在火堆前，烤火，做饭，吃饭，睡觉。男人觉得这样的生活对孩子不好，但又找不到什么乐子，于是，男人便在屋前做了几个靶子。

“孩子，来，爷爷教你射箭。”

男人一直都觉得，自己这一生最值得骄傲的就是射箭技艺了，现在有机会教孩子，这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男人开始手把手地教起来，怎样搭箭，怎样拉弓，怎样瞄准，怎样射击，怎样才能射中。

可是，小孩第一次试射的时候就把弓给拉断了，

“啊！？”

男人吃惊不已，这孩子简直是神力。当然喽，他能一手撕开黑熊的脖子，这弓算什么。

男人决定无论如何他要去一躺镇里，他要请镇上最好的铁匠给孩子打一张铁弓。

“老头子，你真的不要命了！”女人想拦住男人，大雪封山，整天大风大雪，要到镇子去真是很危险的，遇到雪崩怎么办？迷路了怎么办？出了任何一点事，我老婆子怎么办？

男人不理。

男人带上两张黑熊皮去了镇里，十天后，男人筋疲力尽地回来了，但他的神情却比什么都兴奋。他给小孩带回了一张铁弓，十只铁箭。

“来，孩子，射那棵树。”

小孩一箭射去，箭没了踪影。树上留下一个大洞。男人寻着箭的去势找，第二棵树上也有一个洞，第三棵树上也是，第四棵，直到第五树后，男人才找到了箭。

天，这孩子竟一箭射穿五棵树！

“来，孩子，瞄准这个洞再射。”

小孩射了一箭，男人在第十棵树后，找到了箭。男人一一查看了箭道，和刚才完全一样。

“孩子，以前有人教过你吗？”

男人没有得到回答。

男人猜这孩子一定有着非常的经历，他根本用不着我教他什么，说不定他还有许多我不了解的本事呀。孩子，老天为什么让你来到我家呀？为什么让你的老虎带着你来我们这样一个贫寒猎户的家呀？老天是要我给你怎样的帮助吗？我一个老头子又可以怎样来帮你呢？我的孩子。

男人常常在半夜的时候起来，看着熟睡的孩子，心里这样默默地想，男人对这个孩子产生了一种真正的父亲般的感情，如果这个孩子真是我们的儿子该多好呀，男人忍不住这样想，可不是吗？这孩子来得那么奇特，说不定真是上天送给我们的一个礼物哩。

又一个春天到了，孩子已经长高了一截了。

男人心里有了个想法，这个想法本来是给儿子的，多年了，儿子不在了，现在这一想法可以用在孩子身上了。

男人打算送孩子去读书，让这孩子天天跟着自己在山上打猎，对孩子不好，孩子整天就只看着我们两个老人，完全没有了童年，没有了同样孩子的欢乐，这对孩子更不好。我虽然没有什么能力，可让孩子去读点书，见见世面还是办得到的。

男人把孩子带到了镇上，他把所有的猎物都送给了镇上的王先生，王先生是个稍胖的中年人，在镇上开学馆授徒为生。

男人要孩子跟着王先生读书。

那先生大概是看到这么多东西吧，笑得有点合不拢嘴。对他们也就很客气，

“叫什么名字呀？”王先生很温和地问道。

男人看看孩子，孩子一脸漠然，好象现在的事跟他没关系似的，男人叹了口气。

“就叫——小虎吧。”

男人想起了那只老虎，就用老虎给他做名字吧，反正总得叫他什么吧。

“哦，好名啊，那姓什么啊？”

男人犯了难，这些都没有听他说呀，我怎么给他报呢？

“老头子啊，我们对他这么好，他不可以跟你姓吗？”女人在一旁道。

“哦？”王先生有点疑惑的样子。

男人看了看孩子，孩子还是一切与自己无关的样子。男人叹了口气，好吧，那就只有跟我姓了。

“姓胡。”

“胡小虎？”王先生记下了名字。

王先生登好了记，摸了摸孩子的头，做老师嘛，就该温和点亲热点，要表现出一种关心才好。

“胡小虎，以后你就是我的弟子了。”

既然先生已经正式收下了，那就该给先生行礼了。男人便教导孩子给王先生行了礼。算是正式入门吧。

男人把孩子留在了镇上。

“小虎啊，你要跟先生好好学呀。”男人有点不舍，临别的时候叮嘱道，孩子没什么回应。这孩子好象不明白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似的，这让男人有些失望，孩子，你总该有些留恋吧，你就一点不留恋爷爷吗？

“爷爷个把月就会来看你一次的。”

男人又说，男人还担心孩子不习惯，可是男人没有看到孩子有什么反映。男人暗暗叹了口气。

“爷爷走了，你要听先生的话啊。”

男人伸手试探地摸了摸孩子的头，孩子没有动，男人转身走了。

“他真的是哑巴吗？”

夫妻两往山上走的时候，女人忍不住道，

“你乱说什么呀？”

“我怎么乱说了？我只感到奇怪，我们对他这么好，他一点表示都没有，他不是哑巴是什么？”

“你还说！”男人有点生气了。

“老头子呀，你对他真比对铁儿还好——”男人不想回答。俩人走了好一阵，也沉默了好久，女人问，“老头子，你真要个把月来一次吗？”男人点点头，男人说一是看看孩子，二是给王先生送礼来，算是学费吧，生活费吧。男人没有说出来的意思是自己还担心王先生对孩子不好，如果不好的话自己就要把孩子交给镇子上另外的学馆去。自己不能够让孩子吃苦。

“老头子，他会报答我们吗？”

过了一会儿，女人问。这问题让男人一震，自己做这一切可真没有想过要孩子报答呀。老婆子呀，你就想要孩子报答，我们不可以纯粹帮助孩子吗？

“你也真是的，就想要人报答！”男人责备道。

“老头子呀，我不该想吗？我们都老了，我们是需要人照顾嘛。”男人说不出话来，我们是老了，有个人照顾当然好了，可我们不应该为了让孩子照顾我们，我们才这样对孩子，做人不要那么功利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