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1）

送走了这男人和女人，王先生在自己的屋子里踱起步来，这老猎户还不大好说话，本来是一件好事，本来想应该是让对方感激不已的，求之不得的好事，竟让他一句：“我不能做主，这事要小虎自己定。”给否定了，唉，如果小虎成了我的女婿，那么要他做点事情就容易了，我们都是一家人了，他难道不该为我们做点点事吗？他做点事也不会心不甘情不愿吧？王先生觉得这本来应该是控制他们的一个最好办法，可是真没有想到这事竟卡在了这个猎户手上，而自己又无法跟小虎直接交流，他话也不说，还怎么交流？王先生犹豫了，想了好几天，不，那件事真的不能够再拖了，冒险而为吧，总是有办法的。

一天晚上，王先生把小虎从睡梦中叫了起来，

“小虎，你跟我来。”

黑暗中，小虎迷迷糊糊地跟在先生后面，先生把他带到了后院，月亮高挂空中，不大的后院宁静异常。先生弯下腰，在地上摸索了一阵，然后开始挖起土来，一会儿，挖出一个坑，坑下面出现了一块铁板，先生吃力地拉开铁板，地道！

原来这是一个地道的入口。

“小虎，跟我来。”

先生拉着他，钻进了地道，又是地道，多年前，他不是钻过地道嘛。他有些异样，幸好先生根本没注意到，地道开始狭窄，走了一会，地道就变宽了，没一会儿，他们看到了亮光。寻这亮光走去，他们来到了一个大厅，大厅里整齐地堆放着小山似的死人头盖骨。四面墙壁上都挂着灯，把整个大厅照得通明，大厅的正中央是一具骷髅，先生扑通一声跪倒在骷髅前，头触地磕了三个响头。

“小虎，你也来行个礼。”

他没有拒绝，磕头有什么关系呢。

先生带着他，走到一排一排的头骨前，

“小虎，这些就是你要读的书！”小虎默默看着这些头盖骨，那上面刻了字，

“你能不能认出来，能不能读懂，全靠你自己。”

王先生叹了口气，哦，还有这么怪的事情吗？

“为师不能教你了，为师知道的全都教你了，这些“书”，为师研究了几十年，一个也不认识，为师愧对祖先啊！”先生流泪了。

好一会儿，先生平静了一点，

“你愿意来读读这些书吗？”

先生神情很是怪异，小虎没有犹豫，点了点头，先生大为高兴，

“小虎，为师知道你一定行，为师真——高兴！”先生又流泪了，他又跪了下来，向那具骷髅又磕了三个响头。王先生出去了，把他一个人留了下来。

他取下最高一层的第一个头盖骨，他盘腿坐下，望着那头骨出神，他这一出神就是整整一个星期，然后他取下第二个，第三个，当他取到第四十个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半年，他已经有半年的时间没有出过这地下大厅了，他的一日三餐，全都由先生送来，先生何时来何时去，他全然不知，先生也不打扰他。

这以后，他可以一天取一个头骨，一个月后，他可以一天取两个头骨，三个头骨。又半年过去了，他已经读完了一千五百“字”了，然而，这里的“字”却有一万五千个！他难道要花十年时间不成？当然他自己已经忘记了时间。读吧，这书还真有意思，这天，他取靠近那骷髅身边的一个头骨时，他看了骷髅一眼，他发现骷髅的座姿很怪，骷髅的双手反扣在身后，他不是坐在自己的腿上，而是坐在自己的脚尖上，骷髅的双脚交叉，脚尖着地，整个重量压在脚尖。

他觉得好玩，他就自己也试着这样坐，试了一天，他终于成功了。

但也仅仅能坚持一会儿功夫，他有点不服气，又试起来，如此反反复复，他起了玩兴，越玩越投入，以至忘了读书的事。

他玩得越投入，自己累得越惨，有时累得躺在地上起不来，可不知怎么了，他象着了魔似的，对这个游戏欲罢不能。

一个月后，他终于能坚持坐一整天了，这时他才想起了读书的事，他又重新取书来读了。

又一月过去了，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好象变轻了，象骷髅那样坐着不仅不觉得累，反而神清气爽，特别轻快起来。

他也不必去取那一排一排的字了，他就是坐在老远也能看得清清楚楚，他的阅读速度也已经快了好几倍。

一年过去了，他在这大厅里生活了快两年了，他已经认完了全部的字，但他却一点都不想出去，他被某种东西深深吸引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