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作者:文迈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487

十个小队的血羽卫井然有序的撤回本阵。敌中军升起幡镶银蓝旗,其前方部队左右穿插,频繁跑动下,又组成个别样阵势。

刘部擦擦额角细汗,指点道:“诸位,这应该是‘玄九大阵’的第十四种变数。你们看各小队间错而不乱、杂而不混,门户开合无常,暗伏玄机。论阵法变化,本人甘拜下风。”我本想叫刘部上山议事,未料刘部简单一句回复,便将大伙的好奇心全引了出来。“玄九大阵”,传说乃数百年前一代奇人天海所创,这位盖代奇才自率本部天海军三千五百,倚仗此大阵横扫中原南北,无人能敌。大小数百仗中,以“奔猎原野战”尤为后人津津乐道。据传该役中天海大师妙计叠施,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后,小战四十、大战三场,“玄九大阵”幻变万千下,硬生生的将数十倍于己的对手蚕食干净。如此神绩,后人思之,怎不大为神往!

“玄九大阵”于历代兵书中自然着墨篇幅颇众,惜天海大师平生未收一个亲传弟子,又壮年早逝,诸书所载,均是残缺不全。又多后人自作聪明的牵强附会,各研究者偏执一词,令之逐渐面目全非。我幼习兵书之时,每每听夫子仰天长叹,亦深以不得见真正的“玄九大阵”为憾!因此,刘部的“‘玄九大阵’现身山脚”八字回复虽短,却足够教我大失常态,飞奔下山。

立台山腰,我与白用、腾力等众将俯瞰血羽卫车轮战般速进速退,试探敌方排阵。对手似乎也气定神闲,一点不因被重兵所困而燥,竟极其配合的尽展阵法变数,瞧得我等惊叹不已。

敌方颠来倒去,如演示般显过十几变阵后,腾力终忍不住大声打断我们几人的指指点点,道:“云帅,不就是几群人胡乱跑来跑去么,有什么好看得。若给老子几千人直砍进去,排的再漂亮也顶个鸟用。”

我闻言失笑道:“若非顾忌到几千兄弟的性命,还真应该让你去砍砍看。白用,照你估计,腾力需要多少兵马才能砍进去后还可退的回来?”

白用瞅瞅火气渐盛的腾力,苦笑道:“云帅,这,这叫下官如何回答?”

腾力断续道:“有……话直说,还怕老……老……”开头好不容易将个“屁”字生生憋住,后来那“老子”两字更如骨鲠在喉,不觉都把脖子涨红了。

诸将见他有趣模样,皆相视而笑。

在我面前,腾力不敢过多放肆,气乎乎的转了半圈,却一把将徐泽抓将出来,恶狠狠道:“小鬼,你来说。”

徐泽倒也爽气,向我一抱拳,道:“元帅,依小将看来,士兵与对手持平,一万便可。”

我笑道:“如此说法可有凭据,你小子不会是乘机拍上司马屁吧。”

徐泽不慌不忙,伸出两根手指道:“当着众位大人,小将怎敢胡言。小将说出一万数字,是有两大原因。其一,腾将军勇武过人,素喜以寡击众。敌方如仅有一万之数,腾将军身边纵有十万雄狮,也多半只率五千迎敌;其二,‘玄九大阵’纵然神妙,困虎有余,要吃掉支百战雄师,恐也不易。小将不才,率余下五千,破阵无力,但只是接应腾将军退返,还是颇有几分自信。”

腾力显然大大不以为然:“去去,边上凉快去!越说越不象话,老子一柄战斧千军万马里只当逛街,还要你小子的接应。云帅,我也不要你五千人马,信得过我,我这就打敌营里走一趟给你们看看。堂堂‘血羽第一勇士’,哪是人随便叫得。”

我笑道:“好端端的,你和自己人较什么真,大伙说说就罢。敌军再厉害,也是困兽之斗,可犯不着让你大将军为此冒险。好了,言归正传,刘部,我对这‘玄九大阵’只是略悟一二,不知你看法怎样,可已有破它把握?”

刘部亲自指挥,红旗疾卷,大批血羽卫又呼啸扑前,替下上批略吃小亏的友军。听的我的相询,他收敛令旗,凝重道:“禀云帅,实不相瞒,‘玄九大阵’机关重重,变幻不定,末将殊无把握。”

我微感失望,转头白用。白用忙垂下目光,连连摇头。两位副帅中,刘部擅长战术战阵,战勇则偏重于组织、训练。我涉猎既广,这两方面反倒及不上两者专精。若是连刘部都觉棘手,那恐怕……皱皱眉头,我道:“既不能破之,唯有依靠兵力优势强攻,此乃下下之策。当务之计,叶……对,叶庆,可还敢往敌营走一遭?对方可厉害的超出想象啊。”

叶庆仍是自信满满:“说服他人手段,无非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愚者七情三理,慧者三情七理,如是而已。不过小子想先请元帅将它围困一夜,以利小子说辞。”

我转讯刘部意见:“怎样?”

刘部道:“自然没有问题。”

我点点头,算是同意叶庆的请求。旁边徐泽一时兴起,出列请命道:“叶兄如此豪气,小弟钦佩不已,如蒙不弃,小将愿明日陪同前往,请元帅、叶兄成全。”

一夜无事。

年少轻狂,做事就是雷厉风行!一大清早,两人也不向我打个招呼,径直往敌营而去。等我想及此事,询问亲兵时,他们早在对方大帐中品茶了吧。(当然不排除刀剑加颈的可能)

叶……唉,不知怎的,我老是记不住那小子的名字,希望他“眼高手也高”,能顺利替我解决这块鸡肋般的障碍。闲来无事,我翻出几本较中肯记载“玄九大阵”的兵书,比照昨日亲眼印象,阅读数页后,便渐渐沉溺其中。

“禀云帅!”帐外亲兵的通报声,勉强将我的注意力从书卷上移开:“何事?”

“营外有自称敌方主将者,求见元帅。”

“有请!”我把兵书放置几边,又追问道,“徐泽他两人呢?叫他们一起来。”

帐外的声音愣了愣:“元帅,卑职不曾见到,营外只有一人求见。”

这……我心中顿起不祥的预感:别事情办不好,还给我添麻烦……

“客到!”随着帐门的挑起,一位身着打扮极其怪异的妙龄女子弯腰入帐。“昭……”看到对方一介女流,我条件反射的想到大名鼎鼎的敌将昭容,但念头一转,代魏昭容,成名也有好几年了,实不可能还如此年轻。

“本帅云赵,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那女子一双妙目直盯盯的打量我良久,看得我颇有些不自在后,方娓娓道:“本小姐只是一无名小卒,今日亲睹云候风采,果然非比凡俗。”

“无名小卒?姑娘不是自称敌方统帅么,缘何前后自相矛盾?”我追问道。

那女子漆黑明亮的眼珠一转,道:“统帅?有本小姐这么年轻的统帅么?云帅太抬举我了。其实本小姐只是个路过的游客,那些人只是我的保镖而已。”

“游客?”我失笑道,“如此拙劣谎言,姑娘居然也能喧之于口,云某不得不道声佩服。废话少说,依云某之见,姑娘还是开门见山的好。”

那女子眨眨眼睛:“云候,你看我这身打扮怎样?”

她身上的大红衣裤,非丝非绸,紧处十分贴身,偏偏袖口裤口宽松无比,大异于诸国服饰。据我所知,唯有某些边远蛮夷地区或是西漠以外来客才有类似装束。另外,当初追求公主,为陪她品评各色衣饰,满足其无穷的换衣欲,我在“衣道”方面可是狠下过段功夫,几乎成为半个大师。然而以我的眼力,却完全把握不到她衣料的种类。

我沉吟半晌,撇到那女子似笑非笑的神情,猛省道:“姑娘故意支吾左右而言他,是在消遣本帅么。姑娘如再婆婆妈妈,就请恕本帅公务繁忙了。”

那女子道:“艾,你们这里的人是不是都这么没情趣啊,成天只知打打杀杀。算了,今天一大早就有两只讨厌的苍蝇来骚扰本小姐的美梦,据他们交代,却是云候指使的,所以我就来问问。”

和女子斗嘴上功夫……我终于意识到那两家伙,这回是撞上铁板了。以我一贯的脾气,部下任务失败,回来后可以无论打杀,却决不容别人越俎代庖,落了血羽军的面子!

“姑娘真是山下军队的统帅?可有证明?”

那女子道:“非也,是游客。本小姐刚才说过了。”

看她一副完全不将我放在眼里的嚣张样,我顺手把佩剑拍上桌几,故作怒不可遏:“大胆,本帅面前,哪容你信口雌黄!”

那女子似乎丝毫不受我的威吓:“和两只苍蝇一样,说不过就想仗势欺人么?别人怕这些刀刀剑剑,可唬不到本小姐。”

剑出半鞘,我厉声道:“本帅剑下,照斩女流之辈,你凭何有恃无恐!”身经百战磨练出来的无形杀气,动念间直迫女子。

可笑!本帅堂堂代汉征西候,还摆不平你个小丫头片子!

那女子理理脑后长发,匪夷的冷静:“云候,你试试再出剑半寸,可不要怪我没提点过你。”

“放肆!”我毫不犹豫,拔剑出鞘。但见眼前红影一闪,剑尖堪堪滑出剑鞘之际,我持剑的右手腕口骤紧,气力顿泄。“你……”那女子乘我旧力截断,新力未生之际,反掌将长剑拍回剑鞘,待的帐外一亲兵觉着不对,出言询问时,红影早又退返原地,笑吟吟的瞅着我脸上阵青阵白。

“没事!”我草草打发亲兵的疑虑,放下佩剑。一招制敌!虽说她巧妙的钻了本人大意轻敌的空子,但无论如何,依照实力对比,即便正面交手,也只是能撑几招不败的问题。

“怎样?”

“好身手!”

“服输了?”

我深吸口气,双手负后:“大丈夫,输则输了,还抵赖不成。”

那女子这才扯上正题:“本小姐无意介入你们两军的争斗,云候那几万人围住我们也没意思,不如大家好聚好散罢!”

“不行!”我斩钉截铁道。

那女子隐露威胁之意:“难道云候真想以身殉职?”

以身殉职……我略加思索,便明其意,断然道:“血羽铁则,若主帅受制于人,副帅便自动接替其位,宁教玉碎,不为瓦全。云某今日技不如人,随你处置!但你想带走一万手下,却是休想!”

那女子似乎料不到我如此强硬,两人四目相视,一时无语,帐内顿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