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下)
作者:文迈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211

282年四月初六,我军从望夕城出发,急行军半日突入临平郡内。临平东北两城城门大开,驻军数千出城五里相迎。

三天后,我军抵达临平东西要冲--锁喉关。一万两千士兵关下陈队一日一夜,劝降声通宵达旦。午夜之后,城内烽烟四起,厮杀声此起彼伏……待的凌晨日出,锁喉关关口终于缓缓打开,关键时刻弃暗投明的士兵掌控大局,将此要冲拱手送来。

又两日,我军逼近临平郡城,距郡城五里初扎下营寨。同时,一封本候亲自写就的书函以快马送到了郡城暂时的执掌官员案头。

从异常沉闷的会议中半途抽身出来,对着春日的阳光大大的舒了口气,叶庆的心中仍然觉得烦躁无比。自打北伐退兵回来之后,乘着西四郡群龙无首的混乱,他们叶家着实将势力扩展了许多。主动和迟谚等文官派合作的结果,便是将白用等外来派彻底挤出临平,把这一郡完全的控制在了他们的手里。

孰料令人欣喜的局面来的快,结束起来,看来也不会慢。我从北应郡东山再起的消息,如同一记势大力沉的勾拳,无情的将叶家的美梦给击了个粉碎。迟谚这个老顽固把上湖来得命令供的比天还高,无论人前人后,都将“叛逆”这两个字念念不忘的挂在嘴边。叶坤则不然。作为四小候之一的他,此时的方寸已乱。面对一个个利坏的消息,若非作为儿子的叶庆力劝他忍耐段时间再作观望,恐怕早开始动手以武力囚禁文官们了。

天赐的良机,怎么可以就这么错过……执念于机会来之不易、初出茅庐的叶庆,并没有父亲那么多得顾虑。光北应郡城内的部队,就有将近三万的数量,即使对手再怎么神通广大,叶庆也有足够的信心完败对手于城下。然而……当锁喉关陷落的消息传回郡城之后,对未来无知的恐惧,第一次超过了叶庆的少年锐气。

攻心为上,兵不血刃……云赵,真的是不可战胜的么……气馁的念头阴魂不散的缠绕在叶庆的脑海里,简直挥之不去。

“可恶!”近乎呻吟的出声后,叶庆突然发现自己鬼使神差的走到了一条窄巷之中,而在他的前方,赫然出现一青衣汉子,驻足道中,将去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近乎本能般的转头后望,身后几米之外,果然也有一人双臂环胸,装模作样的背倚墙上。“阁下是谁,想做什么?”叶庆回转目光,紧盯前方那青衣汉子,沉声道。

青衣汉子不急不徐道:“云候帐前侍卫长,俞允是也。”

叶庆心头一跳:“原来是俞侍卫长,失敬失敬。不知俞侍卫长特意找上在下,是为何事?”

青衣汉子俞允道:“叶将军,云候想见你,请随俞某走一趟吧。”

叶庆笑道:“原来如此。本来云候相招,在下理当随行。不过近来郡城形势紧张,各城门戒备颇严。在下虽然略有小权,但公然进出城门,却也力所难极。更何况……”

俞允冷笑道:“叶将军何必多虑,去见云候为何非要出城不可?”

叶庆脸色顿变:“什么?难道云候如今已在城内?”

俞允道:“俞某带路,过会儿叶将军不就知道了。云候贵人多忙,可别叫他久候了。将军,请!”

他,他居然已经在城里了……一股莫名的感觉忽的涌上心头,叶庆脑中混乱,不由自主的跟上了俞允的脚步。

偷的浮生半日闲!在凉亭中悠闲的煮水砌茶,我刚刚倒掉第一壶茶,俞允的声音恰恰从亭外传来:“禀云候,叶将军已到。”

抬头看见俞允身后脸色发白的叶庆,我自然的招招手:“叶小子,你来的正好。这壶里乃是极品的皇山毛尖,快点来一起尝尝。”

叶庆不自然的步入厅内,犹迟片刻,终于作揖道:“小将参见云候。”

熟练的砌满六只小茶杯,我双指夹起一杯:“来,坐下。先尝尝本候的茶道功夫。”

叶庆一脸无奈的坐下品茶,三小口一杯入喉后,轻叹一声:“好茶!”

“哈哈,既然好茶,不如再来一杯。”

叶庆爽气的连尽四杯:“云候,你招小将前来,有何吩咐,不妨直言。小将洗耳恭听。”

我反扣茶杯:“叶庆,你是聪明人。本候的来意,你还不明白么?”

叶庆坚持道:“还请云候直言。”

我微微一笑:“果然是出生牛犊,锐气逼人啊!叶庆,你认为你们还有得胜的机会么?”

叶庆大声道:“临平城内,尚有驻军三万!敢问云候,你城外的部队,又有几数?”

我淡淡道:“驻军三万不假。但不知这三万士兵,你们叶家能掌控者几何,而心向本候者,又是几何?”

叶庆脸色微变,闭口不言。

“本候是个惜才之人。叶庆,你小子战术上的素养,让本候很是倾心。本候麾下,年轻一辈中,也只有徐泽徐小子可和你相提并论。本候看重你的才华,是以才不吝此行,特意入城,再给你们叶家一次机会,”我盯着叶庆的双眼,将最后的一小杯茶水递到他的面前,“叶庆,本候希望你能慎重选择。叶氏兴亡,只系于你一念之间。”

沉默片刻,叶庆接过那杯茶水,半举空中,脸上神色变幻,良久不决。

小子,希望你别让我失望……和俞允打一眼色,我也不去催他,自顾又泡起了第三壶茶。

“咕!”叶庆终于双手捧杯,仰脖一饮而尽。接着单膝跪地,抱拳过头:“叶庆叩谢云候网开一面。从今往后,叶庆誓死效忠云候,绝无反悔。如有食言,天地不容,教我乱箭穿心而死。”

“好!”我长笑而起,伸手将叶庆从地下扶起,“叶庆,你果然未教本候失望。本候如今有一处地方要去,你可愿意随本候一行?”

叶庆忙道:“云候有命,小将敢不相从。”

从侧门走出临时落脚地点,我轻车熟路的转过五六个街角,迎面向一栋外表气势雄伟的建筑走去。落后我一步的叶庆见状大是吃了一惊,在我耳边道:“云候,你可是想去城主府厅?”

“怎么……”我脚步不停,“临平郡城,就像是本候家园一般,什么地方是本候不能去的?哈,莫非倒是你先心虚了?”

叶庆闻言俊脸一红:“云候豪情,小将自愧弗如。不过云候可知,迟谚和父亲等人,正都在那议事厅内。”

“全都在么?那样更好,省得本候还要到处召集。”说着说着,一行人已来到了城府门口。把守府门的一队士兵中,领班队长见到叶庆去而复返,正想上前寒暄几句,刚迎上几步,忽然眼光发直,吃吃道:“云……云……”

我并无停下来的打算,走过那队长身边的时候,自然的抬手轻拍他的肩膀:“守好门口,未的本候的命令,不许放一个进出。违者,擒杀任你处置。”

当我们一行人走入城主府厅之后,背后响亮的传来那队长的呼喝声:“妈的,弟兄们,打起精神来。一级戒备,封锁门口!凡是擅自出入者,格杀勿论。”

一路顺利的到达议事厅口,我向俞允努一努嘴,俞允会意的跨前一步,双掌齐出,结实的印在紧闭的大门之上。“轰”的一声,两扇门板应掌而开,令的本来还有些热闹的厅中顿时鸦雀无声。二十多围坐着的文武官员,齐刷刷的把目光集中到了大厅门口。

“是哪个混……”某个大嗓门刚想粗口一番,却又忽然半途而止。

我双手负后,施施然的踱入厅内:“大家好。多时不见,诸君的精神看来都还不错么。”

一半人大张着嘴,满是惊讶之情;一半人脸色难看,额角冷汗迭冒。好一阵子之后,才有一两鬓斑白的中年文士拍案而起,竖指指着我的面门:“云赵,你身为我国叛逆,居然还敢回来!卫兵,卫兵呢,快快将他拿下!叶将军、曹统领,你们还坐着干什么!”

叶将军者,叶庆父亲,四小候之一的叶坤,现居全临平军队总帅一职。

曹统领者,曹览是也。乃临平郡城的驻军统领。我领军北伐之前,曹览还只是郡城四大副统领之一。看来,这家伙多半是向迟谚等大肆讨好,才升上这一级的吧。

果然,曹览手按剑柄,目光望向叶坤,似乎只要这武将中的最高长官稍有示意,他便要亲自动手了。

而叶坤却是满脸苦笑,视线在我和他儿子之间游弋不定,张嘴数次之后,才有气无力道:“云候,你,你还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