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诈死
作者:言西早楼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322

谭志豪不乐道:“老怪你搞什么?救命要紧!”

范同道:“有些话还要说在前面,咱俩当初的约定是老怪的灵丹分你五分之一,这颗九转还魂丹你用过之后,剩下的四粒可就没你的份了。”

谭志豪自是没有丝毫犹豫的拼命点头,眼前当务之急是先将自己老爹的命救下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真到了要用的时候,软磨硬泡,就不信这老怪物不答应。

范同小心翼翼的自玉瓶之中倒出一粒九转还魂丹,托在掌心之中,看了数眼才依依不舍的交到谭志豪的手中。

谭志豪珍而又重的为自己的父亲喂下这粒救命灵丹,随后转头道:“然后该做什么?”

范同道:“若想让他早点醒来,可以运气帮他化开九转还魂丹的药性。”

谭志豪一摊手道:“我现在的内功火候不足。”说着话眸子中射出两道无辜的目光,直巴巴的盯着老怪。

范同没好气的道:“躲一边去,算我老怪上辈子欠你这小疯子的。”

谭志豪心中感动到极点,忽的张开双臂,紧紧拥住老怪。

“小疯子你做什么?还不……还不快把老怪放开。”范同显然是这一辈子没跟人如此亲近过,竟是浑身僵硬,说话都结巴了。

“谢谢!”谭志豪没有多说什么,简单的两个字中所包含的无限真诚,足以表达一切。

范同闷哼了一声,走到床边,嘴里嘟囔道:“小疯子,你还真是个小疯子……”嘴里虽然这么说,他背对着谭志豪的一双向来古井无波的眸子中,却闪过一道罕有的复杂的情绪波动。

第二天,一个消息震惊朝野。

重伤垂危的镇国公谭天,于昨晚不治身亡,而据当日在镇国公府的两位太医院太医私下所言,镇国公其实是被谭府大少爷不知从哪找来的一个庸医治死的。

新君即位,南有鄂王发起乱兵,北有蒙古铁骑南下,到如今国之栋梁镇国公谭天的亡故更是为风雨飘摇的大陈火上浇油,一时间谣言四起,人心动荡。

五日后大葬,武帝赵麟亲自披麻,为镇国公谭天扶棺而行,满朝文武尽都到齐,送葬队伍长达一里。

又过三日,武帝不顾满朝文武的劝阻,执意封镇国公长子谭志豪为讨逆大将军,率领大军十万,南下平叛。

谭志豪虽然贵为镇国公之子,又是御封的讨逆大将军,但在大陈军中一无资历,二无经验,如何管得住军中一众骄兵悍将,令不行禁不止,最后恼将起来,竟然自率了百余骑亲兵,独自赶向随州,将他的十万大军,甩在了身后。

如此荒唐的事情传了开来,朝野哗然,上朝之时,几乎所有官员都上本参奏新任讨逆大将军谭志豪,武帝不胜之烦,大声喝斥群臣一顿,拂袖而去,自此再不上朝。

京城之中,暗潮涌动。

漠北汗庭与武昌鄂王几乎同时收到密报。

草原上的大汗金帐。

蒙巴克大汉哈哈大笑,直道:“谭天既死,中原已是本汗的囊中之物,那个盗走天马的小贼,命比天大也叫他在劫难逃。”

白骨密谍杀人夺马的行动失败后,蒙巴克大汗大为震怒,威胁鄂王赵吉退出盟约,、为了请蒙古人出兵呼应,鄂王赵吉出了血本,终于使得蒙巴克大汗出兵。

虽然蒙巴克大汗此举多一半是在借机敲竹杠,为自己多捞一些好处,可他确也是真的对谭志豪耿耿于怀,恨不能亲手诛戮这个偷走草原神马的该死汉人。

杰罗在一旁淡然微笑,他虽然有些诧异于武帝赵麟的表现与之前做太子时的精明干练迥异,但依照当前情势分析,在蒙古铁骑与鄂王赵吉南北两路夹击之下,即使不出谭志豪这个昏招,赵麟也是必输无疑。

想来也正是因为这样,陈朝这位年轻的皇帝才会象个输急了的赌徒一般,将所有的赌注尽都押在了那个疯子谭志豪的身上。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缺少了历练,平时再是沉稳,碰到紧急关头,便会惊慌失措,而后仓促决断,昏招迭出。

武昌城,鄂王府。

鄂王赵吉正当盛年,生得潇洒英俊、风度翩翩,颏下一抹短须,整齐贴顺,身材欣长却无丝毫文弱之态,眼如点漆,奕奕有神,虽一身寻常的绸衫,傲然卓立间,意态自若,一派渊停岳峙的气度,教人心折。

魏兴见主子看罢密报,不失时机的恭敬道:“谭天终于死了,他那儿子却是一块糊不上墙的烂泥,王爷……不!万岁爷的天下定矣。”

赵吉面色丝毫未动,徐徐走了两步,忽的站定,双眉微蹙道:“本王那位皇侄赵麟自幼便聪慧异常,长大后更是不可小瞧,为何使出如此愚不可及的昏招?此中莫非……有诈?”

鄂王赵吉行事一向开明,善听进言,因此似魏兴这等亲信,说话时少了许多顾忌,如往常般进言道:“启禀王爷,属下以为如今蒙古二十万铁骑犯边,牢牢拖住大陈朝最精锐的三十五万边军与拱卫京师的二十万禁军,至于其他各地卫所屯军,几无战力可言。

如今谭天死在了两位供奉的手下,大陈无人矣,京城的那位小皇帝或许精明,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在蒙古铁骑的巨大威胁之下,二十万禁军他断不敢派将出来。

这一次京师派来的十万援军,尽是各地拼凑起来的杂兵,莫说王爷手下最精锐的十万甲军与五万飞骑,便是王爷近两年征募的这三十五万兵勇,击溃他们亦是轻而易举之事。

至于小皇帝所出的这记昏招,怕也是万般无奈下的赌运气之举,赌的是虎父无犬子,这个谭志豪能如他爹当年一般,力挽狂澜于即倒。

不过这个赌他输定了,谭志豪在江湖上便是出了名的疯子一个,做事荒诞离奇,领兵打仗更是个完全的门外汉。

如今的天下形势已明,只等王爷摧枯拉朽一般统一南方,再举兵北伐,南北夹击之下,不出一年,便可定鼎天下。

属下倒是以为,王爷真正的劲敌,是咱们现在的盟友,这些鞑子聚兵沙井,却无大的动作,显然打的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主意。”

赵吉又何尝不知蒙古人所打的算盘?这一次三路大军齐出,他却将自己最精锐的十万甲军与五万飞骑留守武昌,便是为将来与蒙古人决战所留的后手,但那是后话,当务之急,是在与朝廷的决战中不容有失,沉吟许久,方道:“你敢肯定谭天已死?”

魏兴肯定答道:“王爷深居宫中,可能还不了解两位老供奉真正的厉害,白骨阴风掌下,断无生者,而且属下也已多方求证,所有给谭天诊过病的太医尽都查实过了,谭天必死无疑。”

赵吉平静的点了点头道:“命令白骨密谍,盯紧了这个谭志豪与京师来的十万援军,不允许离开他们的视线一分一毫。另外加紧争取京师官员的动作,同时密切注意京师的一举一动,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不可放过。”

“属下遵令!”

随州,远在西周时期即已分封建邦,位于大陈湖广布政司最北端,属德安府,上接襄阳,下连泗凤,控荆襄之远势,又界于荆豫二州,出义阳可兼颖汝,出南阳可窥伊洛,更为北方义阳、南阳的锁钥,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望着前方群山峻岭中土黄色的城池,谭志豪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眼神之中的那一丝不快更加的明显,嘴中细不可闻的喃喃道:“本以为有机会成为力挽狂澜的英雄,老爹却要我来做聋子的耳朵,唉……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何不叫老三来?我便可以和月华、欣欣她们一块去对付白骨教了。”

那一日,在范同运功活血行气的帮助下,九转还魂丹神奇的功效尽现,一刻工夫后,谭天瘦削的身躯忽的轻轻一震,张口嘘出胸中憋闷了许久的一口浊气,双目缓缓睁开。

谭志豪大喜,扑到床前,激动的道:“爹,您……您感觉如何?”

谭天失神的望着顶上的床幕帷帐,许久方回过神来,看到面色焦急担心的谭志豪,虚弱道:“正儿,你……回来了。”

谭志豪的眼眶中凝聚起一团雾气,忙不迭的点着头道:“爹,孩儿回来了。”

谭天闭目,轻声道:“回来就好,这段日子,可着实让你娘担心死了。”

谭志豪猛醒,忽的道:“孩儿这就去请娘进来,看到爹爹醒来,娘一定开心死了。”说罢起身就往外屋跑。

“慢!”谭天猛地叫住了谭志豪,望着不解的儿子,缓缓道:“为父被刺之后,鄂王可是已经反了。”

谭志豪哑然的点点头,心中不解鄂王造反与不让母亲及一众家人进来有什么关联。

谭天又道:“蒙古鞑子的铁骑也南下了?”

“蒙古鞑子的大军前移至沙井,暂时还未大举犯边。”谭志豪对于父亲躺在病榻上还能如此准确猜测到当前形势这项本事无比佩服。

谭天重又闭上双目,双眉微微蹙着,显是在思索着什么。

谭志豪绝不是傻子,看到自己父亲这副模样,前后联想隐约猜到了一些,禁不住轻声探问道:“爹,您……您不会想诈死吧?”

谭天的双目猛地睁开,望向谭志豪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赞许道:“当此南北夹攻之势,首尾难顾,若不出奇招制胜,则我大陈危矣。”

“不行!”

谭天父子谁都没有料到,这斩钉截铁的两个字,竟是出自一旁始终沉默寡言的范同。

接收到二人的目光,范同一脸寒霜道:“若是你诈死,岂非砸了老怪我的招牌?绝对不行!”

“正儿,这位老人家是……”谭天摸不清范同的路数,但凭他的眼力阅历,自是可以看出这老头的不凡,因此言语之间甚是尊敬。

谭志豪恭敬答道:“爹,这老怪……不!这位老人家乃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百草……神医,范同范前辈,若要选出天下第一神医,他老人家十中有九可以当选,您受的白骨阴风掌的掌伤,群医束手无策,是范前辈妙手回春,将您救了回来。”

老怪物就是老怪物,谭志豪这番美化的介绍,范同不但不领情,反而冷哼一声道:“邪医就是邪医,岂是什么狗屁神医所能比拟。还有,若选天下第一神医,老夫百分之百当选。”

谭志豪哑然,恨不能踢这臭屁的老家伙一脚。

对于范同的怪言怪行,谭天毫不在意,甚是恭敬道:“老人家的救命之恩,谭天无以为报,只能铭刻在心,将来若老人家有所驱策,只要不背国法常伦,谭天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番话听得范同连连点头,斜着眼睛瞄了谭志豪一下,摇头晃脑道:“想不到这个混蛋小疯子倒是有一个如此明白事理的爹爹,当真是谁说犬子无虎父?谭公爷这话我老怪记住了。”

谭志豪这叫一个气,张嘴就开骂道:“死老怪……”

还没等他一句话说完,谭天虚弱的声音已然响起:“正儿不得对范老先生无礼。”

当着外人的面,谭志豪给自己父亲留了面子,哼哼了一声,嘴里碎碎叨叨的念道:“这老家伙也配称先生?”

范同一张老脸笑开了花,不是惯常的那种面具一般的假笑,而是发自内心的开心,自从与谭志豪达成那个交易之后,他从没在伶牙俐齿的谭志豪面前占到过便宜,今天这头小倔驴终于有个管得住的人,实在是妙哉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