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12月27日

早上起来的时候，把小青和小玉拿出来喂食，发现小玉开始转形了。上次小玉转形成了最普通的灵芝蛊，不知道这次会转成什么样子。

小青长大了不少，身上那些奇怪的花纹透露出一点金色。

突然有点讨厌礼拜天，有很多的作业，特别是语文，要抄好多的生字和单词。还要被红鸟逼着练功。而且还不能和小雨她们出去玩……呜呜，做一个小孩子还真是痛苦，如果已经长大了该多好。

我的抽屉里有很多宝贝：

红鸟的羽毛，可以治疗身上的伤痛。只要轻轻一扫，就不会再疼了。是我对付爸爸打屁股的好东西。

青鱼的鱼鳞，可以轻易的划伤肌肤，但也可以轻易的治疗伤口。如果把两块鱼鳞蒙在眼睛上，就可以在水底下睁开眼睛看到很远的地方。是我每次出去玩必带的东西。

紫美的珍珠，只要含在嘴里，就可以在水里变成人鱼。

小龙的雨珠，哪怕是在大晴天，丢到地上，也会变成云，然后下大雨。不过一个珠子只能用一次，这个小气鬼才给了我５个。

雪雅的冰水晶，看到这个水晶，我就想起消失的雪雅，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这块水晶可以在冬天让佩带的人感觉温暖。

另外还有好多一些小怪物托红鸟和青鱼带来的礼物。比如可以当翅膀的树叶，可以加快植物生长的水，放在水里就变大得可以当船的花……

可惜，除了每次爸爸对我的屁股进行攻击的时候，我能用用红鸟的羽毛，别的东西都没机会用。也许真的要等我长大了，才能真正的使用它们了。

1981年12月31日

明天是元旦了，过了今天晚上，我就8岁了。8岁也该算是大人了吧？即使不算大人，也该是大小孩了吧？

晚上两个妈妈的学生来做客，给我带来了上海的麻辣蚕豆，真好吃。可是我还想吃老城隍的茴香豆，还想吃大白兔奶糖，还想吃……

“大人在说话，小孩子到里屋看书去。”妈妈大概看出我在旁边磨磨蹭蹭的企图了。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虽然我真的很生气，可是看着爸爸和妈妈的一脸的怒火，我只好乖乖的回屋里。

红鸟，青鱼，我要变成大人！

“巫女，我可没有办法让你变大。况且，做小孩不好吗？”红鸟笑咪咪的看着我。

“巫女，别耍小孩子脾气，你这样更象小孩子了。”青鱼一身的水，刚才肯定又跑到紫美那里了，难怪那么不耐烦。

为什么？为什么说我是小孩子？！

“巫女，只有懂得照顾自己的人才能算大人，你连衣服都不会穿，连饭都不会做，离开了大人会饿死，怎么算大人。”青鱼摆出一张臭脸。

哼哼，哼哼！我今天累了，不想练功了。明天再练。你们自己休息吧。

“巫女……”红鸟刚要说什么就被我踢了一脚，外加一拳，没办法，只好走了。

咦？真的走了？太好了！

等妈妈和爸爸他们都睡了，我偷偷起床。我把书包里的书都倒了出来，然后开始把抽屉里所有的宝贝全拿出来放进书包。我去了几次厨房，拿了几个土豆和香肠，又找了一双方便登山的小靴子穿上。

背着书包走到阳台上，我拿出可以变成翅膀的树叶，念了一个口诀，树叶慢慢变大，我把树叶伸出来的几条须固定在身上，用念力催动它，终于飞了起来。虽然没有红鸟的速度快，可是，自己飞行的感觉真不错。

说起来，我早就想一个人出去好好的玩一次了，可是总是没有这个机会。今天……终于……感动啊……

我向着远方的山区飞去，反正也没有什么具体的目的地。天空中还在下着小雪，不过我有冰水晶，所以一点也不冷。

我自由了！！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我已经长大了，可以照顾自己了！！

1982年1月1日

元旦。第一次一个人在一片大树林里过元旦，有点想念我家门口挂的红灯笼。

昨天晚上用一个火妖送的火木点着一堆篝火，烤了一个漆黑的土豆吃，又把一根香肠放在树枝上烤了一下吃掉，这也算是我人生的第一次做饭。哼，谁说我不能照顾自己的？

我把那个可以在水里变成船的花放在一个小溪里，立刻，它变成了一艘象花一样的船，晚上我就睡在船上，虽然不舒服，总比睡在雪地里好多了。睡觉的时候有点害怕，总听到狼的叫声。没办法，只好招了几个幽魂过来帮我做护卫了。不过，不熟悉的幽魂真不可靠，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全都跑掉了，还好我的篝火没全熄灭，否则，早被狼吃掉了。

收拾好所有东西，我向着大山走去。

我还是第一次走到深山里，以前只在外围。真正的深山和那些有人居住的地方完全不同，具体怎么不同，真的好难说明白。比如，天空比我家附近的要蓝，周围的树也要更密集，而且不象植树造林的那种单调。

快到中午的时候，我看见远处有烟冒出来，大概是住在深山里的人。听巫成说过，深山里的人都很好客，所以我快步向冒烟的地方走去。

一个小小的坝子，种了几块地，因为是冬天，地里只剩下洁白的积雪。附近的山坡上住着几户人家。

我刚走到一家人门口，里面立刻迎了好多人出来，拉着我问我是谁家的小孩。我说我来山里玩迷路了，他们就拉着我进去吃饭。真没想到，那么一个小屋子里有那么多人，他们全都围在火炉边，有人手上拿着破了口的碗正在吃着午饭，有人用手拿着煮熟的土豆或者红薯。

看到我进来，他们立刻拉我到火炉旁坐下，一个女人立刻把身上的棉袄脱下来给我穿上。我说我不冷，他们说小孩子穿那么少怎么会不冷呢？我不能告诉他们我有冰水晶，只好把棉袄穿了。

他们用土话交谈了几句，大概的意思是给我煮点好东西吃，很快，刚才脱棉袄给我的那个女人走了出去。他们问我是那里来的，我就说我从城里来玩，结果和父母走散了。他们开始商量怎么把我送回城里去，我说不用，我知道路，我自己走，他们都不同意。正说着，那个女人拿着一个大碗过来给我，里面是芋头做的面条，还加了一大块腊肉和一个鸡蛋。

一个小孩站在我旁边，看着我碗里的腊肉，我就夹出来给他，却被他父亲抢了回来，重新放到我碗里。我吃完面条，向他们告辞，他们送我到村口，并且把那个棉袄送给我，怎么都不肯拿回去。我看着那几个穿着单衣服的小孩，想给他们，也被他们的父母又交回到我手上。

走了没很久，我看到一条河，我把花船放到水里，坐了上去，顺着水往下漂。

天上又开始下小雪了，我把花船周围的花瓣拢了过来，当船篷。刚才吃饱了东西，现在开始有点困了，于是我把那件棉袄盖在身上，躺在船里，迷迷糊糊的睡了。

“喂，你别睡觉啊，起来陪我玩吧。”

“不行，不行，我困了，让我睡一会。”我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你是花精灵吗？”

“什么花精灵？你好烦啊，别打搅我睡觉。”我嘟囔了几声，继续睡觉。

“你不是花精灵，怎么会有这艘荷花船的？”

“你怎么知道这个叫荷花船？”我一下坐了起来。这时候我才发现船上多了一个人，一个很小的小女孩，我从没见过那么小的人，还没到我的膝盖。她有着一双漆黑的眼睛，完全没有眼白，另外她的头发是蓝色的，让我想起紫美的头发。“你……你是谁啊？”

“我是住在这条河里的水精灵。我叫丝丝。”小女孩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水精灵？丝丝？”我听红鸟说过精灵这种东西，是一种低念力，高灵力的妖精。他们通常都住在没有人烟的地方，所以我从来没见过精灵。

“你是什么精灵啊？”丝丝一下跳到我的腿上，坐了下来。

“我是……巫女，我不是精灵。”我知道精灵都很讨厌人类，所以只说自己是巫女。

“你叫什么名字？你怎么会有这个荷花船的？”丝丝又跳到船上到处摸来摸去，一刻都不停。

“我叫萧蔓，这个船是别人送的。”我看着周围，河面上浮动着一些并不太大的冰块。“你住那里啊？”

“我家住在水下面，你要不要去玩？”丝丝爬到我的肩膀上拉着我的头发。“如果你能下水，我就带你去。”

“好啊。”我找了个地方停船，把衣服脱了下来，放在船上，把紫美送的珍珠含在嘴里，和着丝丝一起跳到了河里。一进水，我立刻发现我的脚再也分不开了，两条腿合在了一起，成了一条鱼尾巴。我用青鱼的鱼鳞把眼睛蒙好，随着丝丝进入河底。

丝丝游泳就象一条真正的鱼一样，没见她用力就游了好远。我要很努力才能跟得上。突然，丝丝的话在水里传了过来：“你看到前面有一个洞，我们要穿过去。”

穿过一个黑漆漆的洞，我们到了一个溶洞里。上岸，我恢复了双脚，跟着丝丝向前走。这个洞虽然在水底，可是洞里的钟乳石上有一些可以发出光的细丝，所以并不会很黑暗。

走了一会，面前突然变得非常光亮，原来到了一个大广场，广场上方有一个到地面的大口子，广场周围有一些很矮小，但又很精致的木屋子。

“爷爷，我带客人来了。”丝丝一边跑向一间房子，一边大声喊。

几十个和丝丝很象的水精灵走了出来。他们一下把我围了起来，一个精灵很生气的说：“丝丝，你怎么把人类带来了？”

“她说她是巫女。”丝丝低着头小声说。

“她明明是人类！”所有的精灵都拿出了小弓箭对着我。

“你们把弓箭放下。”就在我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一个非常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一个拄着拐杖的老精灵走了出来，他对着我看了一会，说：“她不是普通的人类，我在她身上感觉到了一种与天地相同的灵力。孩子，你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我……我是巫苗族的巫女。”我蹲下来看着他，小声的说。

“巫苗族，是女娲的一支吧？那我知道了，你不是敌人。”老精灵刚说完，周围立刻传来不满的声音。“不过，你不能在这里。虽然你不是普通的人类，但是，人类对我们精灵的伤害太大了，所有的精灵都不能容忍身边有一个人类，你还是走吧。”

我不明白他到底说什么，想问他人类怎么伤害精灵了，可是他已经转身走了，而周围那些精灵的眼睛里都闪烁着怒火，我又不敢问，只好灰溜溜的往回走。

我穿过溶洞，下水游回船上，刚换好衣服，就看到丝丝游了过来。

“对不起，我没想到你是个人类。”丝丝上了船，坐在一片花瓣上看着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虽然开始我没说我不是人类，但其实是我骗了她。

“我没见过人类，但我爷爷他们说，人类都是坏的。”她围着我转了一圈，又坐在我腿上。“你不象坏人。”

“你爷爷？就是刚才那个老人吗？”我看她点了点头，又问：“人类到底怎么伤害你们了？”

“人类太残忍了，比森林里的狼还残忍。”丝丝皱着眉头，看着我。“森林里的狼只是为了食物才会杀别的动物，可是人就可以没有任何理由的杀动物，甚至杀人。”

我立刻反驳说：“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人类才不是你说的那么残忍呢。”

“我爷爷亲眼看到的。”丝丝嘟起小嘴，因为我的反驳而不满。“以前我们住在村子的水井里，人类看不见我们，我们过我们的日子，人类过人类的日子。可是，后来有人拿着武器来了，把一条村子的人都杀了，还把水里放了毒药。我们没办法，只好到山上的小溪边住，谁知道又有人杀来，他们把另一帮山上的人都杀了，血水把溪水都污染了。他们还残杀森林里的动物，把它们的皮毛剥下来，却不是为了食物……”

丝丝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雪花又开始飘了，我想起雪雅，想起那次我们在山上玩，她身边的那些小动物，它们只围着雪雅，而远远的离开我和小雨。在它们的心里，人类的概念应该和丝丝他们心中的一样吧。

荷花船顺着河水继续往下漂着，丝丝已经跳到水里游走了。看着远处的山林，我知道那里有很多过冬的小动物，有狼，有狐狸，还有兔子，山鸡，灰鹤……

1982年1月2日

一早醒来，发现肚子上睡着一个小人，丝丝。

“起来，起来，你怎么睡我肚子上？！”难怪我昨天晚上做梦被个大狗熊骑在肚子上。

丝丝揉着眼睛坐起来，对我笑了一下，说：“我不相信你是个坏人，所以我要跟着你，看你是不是一个坏的人类。”

跟着我？天啊，我开始头疼。我现在是离家出走啊！你当我是免费旅游团吗？不过，我总不能赶她走啊，为了证明我不是一个坏的人类，证明人类也有好人，我只能让她跟着。突然发现我怎么变得那么伟大？

“跟着我可以，不过以后晚上不许睡在我肚子上。”想起昨天晚上的噩梦就一头冷汗。

“睡你肚子上暖和，而且还柔软。很舒服。”丝丝跳到荷花船上的花瓣上坐着。

我终于可以坐起来了，我看看周围，原来荷花船被几块大石头卡住了。远处似乎有一个坝子，于是我下了船，把船收起来放到书包里，带着丝丝往坝子那里走。

“除了我，别的人类都看不到你吗？”我担心的看着坐在我肩膀上的丝丝，如果别人看到她，不怪叫才怪呢。

“放心吧。爷爷说了，人类是看不到我们精灵的。”丝丝从我左肩膀跳到右肩膀。这家伙一刻都不停的在我身上跳来跳去，也好在不重，否则累死我了。

坝子里开满了田，周围是一些树林和竹林，半山腰上有一些房子，和一座并不是很高的侗族塔。看来，这里是一个侗族族寨。（就是那些同族人住在一起的地方。）

我摸了摸书包，里面已经没吃的了，于是向着山腰的那些房子走去。

妈妈曾经说过“看山走路累死人”，的确有道理。那个坝子明明看着很近，可是走了好久也没走到，眼看就要中午了，我饿得一点力气都没了。正好看到旁边一条小溪，就用念力引了几条鱼过来，烤了和丝丝一起吃。我吃完我手上的两条鱼，还不够，看到丝丝只吃了半条鱼，就说了句“别浪费了”，然后拿过来把剩下半条也吃了。谁知道，丝丝因为这个对我大有好感，说：“不错，不错，我爷爷就叫我们不能浪费。”

那之后，一直到我们走到坝子里，她都在不停的说她爷爷说过的话。

几个侗族的小孩围了过来，他们奇怪的看着我，有的好奇的摸着我的书包，也有的来拉我头上的毛线帽。我用贵州土话和他们说话，他们听不懂，我又换成苗族话来说，他们也只是懂几句。好在来了几个大人，听懂了我的话，把我带到家里，请我烤火，吃饭。

“晚上我们这里有个晚会，你也来参加吧。”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孩跟我说。

“参加，参加，我最喜欢参加晚会了。”丝丝在我肩膀上跳来跳去的叫着。

我曾经参加过苗族人的芦笙节，还没参加过侗族人的什么晚会，当然答应了。

当太阳完全下山的时候，坝子中央的雪被扫干净了，点燃了三堆很大的篝火，许多周围坝子的人也来了，他们吹起芦笙和敲打着竹子做成的乐器，开始围着篝火跳舞。一些小孩也在旁边点了三堆比较小的篝火，围着跳了起来。他们的舞步很简单，可是都很开心。我住的那家的小孩也过来拉我过去跳舞，我自然当仁不让了。

我问其中一个小孩，今天是什么节日，他们说了几个字，大概是说祭奠水神的意思。我对丝丝说原来是为他们而举行的晚会，丝丝开心得不行，掂起脚尖在我肩膀上跳舞。

正在这时候，几个很高大的男人牵了一头披着大红花的牛过来，我们都围了过去。这是一头很年轻的水牛，低着头，似乎没什么精神。我拍了拍它的头，它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

“这头牛好象很不高兴。”丝丝对我说。我当然看出来了，旁边的人拿着刀对着它，它能高兴才怪呢。

那些人把牛绑在柱子上，一个被选出来的勇士拿着刀走了上去，一刀就切开了牛的脖子，立刻血流了出来，他们立刻拿着碗去接，然后倒在酒坛子里，周围的人就把参了血的酒倒出来喝。牛疼得围着柱子乱转，可是始终无法挣脱，一直等血流干了才倒在地上。立刻几个人走上去把它吊了起来，连头剥下皮供在桌子上，牛肉就放在火上烤。

很快，牛肉的香味传遍了整个坝子，那些喝了几口酒的人笑得更开心，跳得更疯狂了。

突然，我看见一个小男孩冲了过来，破口大骂，但立刻被几个大人一把推了出去，摔倒在地上。我跑过去把他扶了起来，他立刻又骂开了。我只看得懂他是在骂人，可是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一个女人走过来又推了他一把，然后对我说：“小客人，你不用理他。”

丝丝看着一边哭一边离开的小男孩，对我说：“我们跟过去看看吧。”

远远的跟着小男孩，看着他走进坝子最边的一个小土屋子里，丝丝自告奋勇的跟了过去。我隐约听见里面有人说话，过了好一会，才见到丝丝哭着跑了回来，我问她怎么了，她却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转身就跑，我没办法，只好跟着跑过去。

跑到一口井边，丝丝坐在井边的台子上哭，还不停的说着“人类都是坏的”，我急得不行，问了半天，她才告诉我刚才她看到和听到的事情。

原来，坝子里杀的那头牛，就是那个小男孩家的。那个小男孩的父亲因为土地的事，被别的寨子里的人打死了，他的母亲就跟着人跑了，留下他和他的爷爷一起住。他的爷爷病了，寨子里那些同族的人却不来帮忙，还乘机抢走了他家的地。今天举行祭奠，把他家唯一的一头牛也征用走了。

听完丝丝的话，我半天没说话。我知道在山里的寨子里，如果家里没有大人，是不能分配土地的，至于别的，我都不是很了解。想了想，我把丝丝抱了起来，丝丝用小脚丫踢我，我说“我去帮他爷爷治病，你不去就算了”，丝丝一听，立刻一下搂住我脖子，问我“真的吗？你能帮他爷爷治病？”，我说，我也不知道，只能试一下了。

敲开了那个小男孩家的门，我和他说我带了一些药，可以帮他爷爷治病，他听不懂，好在他爷爷听到了，放我们进去。

屋子很小，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块木板放在两块石头上当床，连一张椅子都没有。刚走到他爷爷的床前，我就闻到一股很臭的味道，似乎是什么霉烂的味道。我问他爷爷那里不舒服，他爷爷说背上疼，我说让我看看。我看得出他并不是很信任我，不过他还是把衣服拉开给我看。他的背上有一大片的创口，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划伤的，已经发炎化脓了。我从没见过那么大的伤口，忍不住问他是怎么弄的，他摇了摇头，没说话。

丝丝在旁边说：“这个不是树枝划伤的，这个是被人打的。”

我惊讶的问他，什么人能对一个老人下那么重的手。小男孩的爷爷叹了口气，告诉我，他的儿子死后，媳妇也走了，寨子里其他人跑来，说既然他家没人种地，就不能再把地给他们种了，他出去理论，结果被打了。

我和青鱼学过最基本的处理伤口。我用青鱼的鱼鳞帮他把那些化脓的地方削掉，然后拿出一瓶小玉平时分泌的汁液涂上，再用青鱼的鱼鳞帮他把伤口合好。最后，再给他喝了一小瓶一个花精送的花露，这个可是养身体的好东西呢。

虽然说得简单，弄完所有，我已经吓的脸发白了。毕竟学是学过，可是真实用起来，我还是第一次。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不管是青鱼的鱼鳞，还是小玉的汁液，或者花精送的花露，都不是茶叶货（假货），才弄完，小男孩的爷爷已经可以下地走了。小男孩高兴得拉着我的手不停的说话，可惜我一句听不懂，只能勉强看出他在感谢我。

一个人拿来了寨子里分的牛肉，他爷爷拿起墙上挂的刀，把牛肉切成一片一片的给我和小男孩吃，小男孩看着牛肉哭了起来，看到他哭，虽然牛肉很香，我也吃不下去了。

我向他们告辞，他们叫我留下来住一晚上，我说我要回刚才那家人住，他们就没再坚持。

出了门，我没回刚才那家人家，我对丝丝说：“我们走夜路，晚上还是睡船上吧。”

丝丝流着眼泪，点了点头。她问我：“你不是说他们是同族人吗？为什么还会为了土地而打那个老爷爷？”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次出来，看到的每一件事情都和电影里的不一样。在电影里，打人的都是坏人，而那些被欺负的都是好人。寨子里的人对我这个过路的客人那么好，还请我吃饭，可是却对那个老爷爷却如此刻薄。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丝丝看我没说话，又问：“他们现在没有土地，也没有了牛，以后怎么办呢？”

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1982年1月3日

我真没想到，我会遇到山妖，而且还是一个山妖家族。

昨天晚上我们顺着河水一直漂着，丝丝给我讲了很多关于精灵的故事，当然，其中搀杂了很多关于人类的恶劣事迹，我也懒得和她辩驳。我们一直说到很晚，才睡，所以今天起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丝丝这个家伙又睡在我的肚子上。

河面越来越窄了，荷花船经常被河里的石头碰撞，虽然送船给我的那个妖精说过荷花船不怕碰撞，可是我怕啊，这样碰来碰去的，我都快晕船了。于是我和丝丝就下船走山路。

没走多远，我们就遇到了山妖。

刚开始我还以为是一只白色的小狗，正奇怪这森山老林里谁家养了那么可爱的一只小狗，就见它一抬头，一撮血红色的毛长在它的额头上。我愣了一下才反应出这是山妖，立刻想跑，我可不想被妖怪吃了。可是丝丝却从我肩膀上跳下来，向山妖跑了过去。

丝丝，算我求你了，下次遇到这种情况，可一定要和我一起跑啊。希望还有下次，至少那证明我还能活下去。

“哈哈，你好可爱啊。”丝丝这个大傻瓜，居然跳到了那个山妖背上，还趴在山妖身上摸它的毛。

我一看这种情况，没办法，只好也站住了。我只能求神仙，希望这只山妖刚吃饱了，别打我的主意。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祈祷灵验了，那个山妖竟然没吃丝丝，也没向我冲来，而是对着我们摇头摆尾的示好。

难道它不是山妖？我看着它的可爱样子，也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

就在这时候，一只和小牛犊差不多大的山妖跳了出来！一下拦在我和小山妖之间，抽动着脸上的肉，对着我呜呜的叫。

妈妈，我知道错了，我下次再也不离家出走了，以后我一定听你话，快来救我啊……

我掉转屁股，一路狂喊乱叫的就跑。丝丝，我对不起你，可是你是妖精，它们未必吃你，我是人类，它们肯定会吃掉我的啊。

没跑多远，我就停下了。因为我发现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围了十几只山妖，有大，有小，都虎视耽耽的望着我。这次是完蛋了，跑不掉了。我吓得一下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你哭什么啊？好笨啊。”丝丝跑到我身边，用小手指羞着脸对我说。

哼，你才笨呢，你没看到我们被围困了吗？如果不是因为你跑过去，我早就突围了。天哪，这么危险的时刻，怎么没有解放军叔叔，来救我啊。

“你别怕，他们不会伤害你的。”丝丝跳到我身上，帮我擦着眼泪。

对啊，如果真要伤害我，找就把我吃没了。到现在还没吃，证明他们不想吃我啊？！

我悄悄抬起头……啊！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山妖把我围了个圈。别，别，别靠我那么近，我对狗敏感，阿嚏！阿嚏！……哈哈，哈哈……我怕痒，你们不要把头凑到我身上……

死巫成，居然骗我，山妖一点也不可怕，他们对我特别亲热。看着他们那副亲昵的样子，我立刻想起了小青，不知道我走了之后，红鸟和青鱼有没有好好的喂他和小玉。

“他们说，你身上有雪姑娘的味道。问你是不是雪姑娘。”丝丝皱着眉头看着我，那样子好象她也在怀疑我到底是谁。

我一听，不由的用手摸了摸贴身挂着的冰水晶。我小心的把冰水晶拿出来，立刻，山妖们对我更热情了，一只很魁梧的山妖甚至蹲下身子，对我叫了几声，丝丝说他在叫我骑到他身上。我很小心的骑到那只山妖身上，它的皮毛太光滑了，当它跑动的时候，我只能趴着搂住他的身体才不会掉下来。

山妖们把我和丝丝带到了一个很大的溶洞里。进了溶洞，我就只能看到每只山妖眼睛里发出的红光。进入溶洞之后，我们又走了很长时间，终于到了一个很大的空旷场地。周围的钟乳石上镶嵌了很多会发光的石头和珠子，让整个洞穴里都充满了柔和的光芒。

我看了看周围，还有不少小的洞穴，里面跑出来几只很幼小的山妖，立刻也围了过来，在我身上闻了闻就开始围着我打转，表示友好。

一只很老的山妖走了出来，那个背着我进来的山妖蹲下让我下来，别的山妖就过去，似乎对他说了些什么，过了一会，他对我和丝丝呜呜的叫了几声，丝丝对我说：“那是他们的长老，他说很欢迎我们，说我们既然有雪姑娘的冰水晶，就是他们的朋友。”

我就让丝丝帮我传话，说：“谢谢，你们真好。我以前的朋友还说你们都很残忍，会吃小孩的心。”

他也让丝丝传话，说：“我们只针对人类。我们不只吃小孩的心，还吃大人的心。”

我吃惊的看着他，问：“为什么呢？”

他让我们跟着他，走进旁边的一个洞穴里。一走进去，我就看到周围的墙上贴着好多山妖的皮毛。

那个老山妖用爪子摸了一下其中的一张非常洁白的皮毛对我说：“我们山妖有着１０００岁的寿命，也有着强健的体魄。我们一生只能生一次孩子，一胎两个，一男一女。和人类不同的是，我们是同胞结婚，如果有一方死去，另一方就会终身不娶、不嫁。所以我们山妖的数量很固定。”

他指着刚才抚摩的那张皮毛说：“这个是我同胞的妹妹，也是我的妻子，她在４００年前是这附近最美丽的山妖。我们非常相爱。（讲到这里，他看了我一眼，大概是怀疑我不懂什么叫相爱。我当然懂了，我和小雨、巫成、秦小娟、姜伊就很相爱嘛，这个看不起人的老山妖）她最喜欢到泉水边梳理自己的皮毛，看自己的影子。我每天打猎回来，都能在那里找到她。直到有一天，我打猎回来，发现泉水边没了她的，我到处去找她，可是，一直没找到。”

他象人一样叹了口气，走到另一张毛几乎掉光了的，破破烂烂的皮毛面前继续说：“这个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无意中发现了我妻子的皮毛在市场上象商品一样出售，就去抢回来，谁知道被那些人类围攻，最后虽然把我妻子的皮毛抢了回来，却也受了重伤，没多久就死了。”

听完老山妖的话，我半天都没说话。打猎，把皮毛拿到市场上去卖，就象种地，把蔬菜拿到市场上去一样卖一样。这好象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我从没认为这有什么不对。

老山妖在这个洞穴里走来走去，过了好一会才又对我说：“这里所有的皮毛，都是被人类杀害的。因为我们山妖的皮毛太洁白，太光滑，太柔软，是人类非常喜欢的。可是他们却不知道，我们见到被杀害的同类有多伤心。我们也打猎，也会杀别的动物，但我们只取我们足够的食物，绝不会为了皮毛，或者什么别的东西而乱杀。”

我惊讶的发现，他眼睛里象人类一样流出了眼泪。这让我非常不好受，我想安慰他，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

老山妖大概看出了我不好受，走到我面前，伸出前爪搭在我肩膀上，对我说：“我们以前从不攻击人类，是被他们逼得没办法了，才开始反抗。你虽然是个人类，但你有雪姑娘的冰水晶，所以我们信任你。那些我们和人类的仇恨，不会加在你的身上。”

一帮小山妖跑了进来，围着我们闹了起来，丝丝也跳下地，和他们玩起捉迷藏。

中午，山妖们打来了一些野兔，他们吃生的，我就用火木烤熟了半只，和丝丝一起分着吃了。我靠着一只山妖睡了一个午觉，起来向他们告辞，我要回家了，明天还要上课呢。

老山妖让背我来的那只山妖送我们出山，并且送了一颗钟乳石上镶嵌的珠子给我。

山妖跑山路又快有稳，我趴在他身上，只看到树林飞快的向后面飞去，别的什么都看不到。大概有一个小时的样子，我们已经到了树林边上，我已经可以看到塔山顶的那个电波塔了。我很不舍得的向他告辞，丝丝就拉着山妖说了半天，让他们以后到河边去找水精灵的族群玩。

告辞了山妖，我开始想回去如何向爸爸和妈妈交代，打一顿屁股是免不了的了，我开始头疼。

突然，几声枪响在山林里传来，我一下站住了，一种很不好的感觉让我立刻转身向树林跑回去。

穿过一小片树林，眼前的景象让我呆住了。只见那只山妖躺在地上，流出的血染红了他身上洁白的皮毛。一个拿着枪的男人站在旁边，枪放在地上，他正从靴子里拿出刀来。

“不要……”我大喊着跑了过去。那个男人立刻拿起脚边的枪对着我。

我跳到旁边的树丛里，拿出小龙送的雨珠丢了出去，立刻浓雾在树林里弥漫开，慢慢升到树林上空，立刻，一声雷响，狂风和暴雨骤然而来。冬天的雨水冰冷刺骨，即使我带着冰水晶，依然感觉到寒冷。

我从树丛里探出头，那个猎人已经不知道跑到那里躲雨去了。

站在山妖的尸体边，我再也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刚才还和我一起打闹，并且送我出山的山妖，现在就躺在我脚边，身上的血水被雨水冲刷干净，露出本来洁白的颜色，可是，他的生命……他的生命已经不在了……

不！！我不要这样！！我不要你死，我不要！！

我趴在山妖的尸体上大哭着，直到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我扭头一看，身后站着红鸟和青鱼。我一下扑到红鸟的怀里委屈的继续哭着。红鸟用翅膀拥着我，轻轻的拍着我的背。

“红鸟，你快救救他，快救救他，他不能死，我不要他死！”我大哭着对红鸟喊。

“巫女，他已经死了。你也该回家了。现在你先睡一会。”红鸟把我抱了起来，用手在我头上抚摩着。

我眼前一黑，进入了睡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