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怎么样？”

没头没尾的一句问话劈头盖脸砸向急奔而来的参谋长霍惊雷，手中拿着刚刚收到的最新战况情报的他先是愣了一下，“那边？哪边？刚才不是让我去取霍南星南海舰队的最新动态么？”

不过他马上反应了过来，元帅此刻真正关心并不时眼前即将上钩的那2000多艘南海共和国硕果仅存的太空战舰，更不是在成浩大将的特别编队频繁袭扰下完全龟缩起来的龙游方面，他心中惦记的是遭到突然袭击的望月方面的前锋舰队，鹿野上将和他手下1000多艘杂牌混编战舰。在那个方向上，无论是总军部或是参谋总部都没有能够作出正确的判断，而从5分钟前接到的最新战况来看，那里的损失只能用惨重来形容了。

而这中间更是不可回避的是身为负责冰海所有舰队的部署安排的副参谋总长的自己的责任，虽然总司令和傅总都把责任归结到自身的头上，只不过越是这样霍惊雷越是在内心中为自己的疏忽而感到深深的不安和愧疚。那是几十万将士的生命啊！常年留守在后方的霍惊雷终于亲身感受到了星空战场的残酷与真实，而以前那些只不过是数据表上些看上去不尽相同的数字而已，在这一刻，他也豁然明白了孟克元帅坚持带上自己并且任命自己为本次出征的执行参谋长的真实原因。

一切的想法只不过是闪念之间，霍惊雷马上将手腕上的便携多功能显示终端调到了另外一个的频道，上面的屏幕上被分成了两个部分，上面三分之一静态显示的信息是鹿野方面最后传来的讯息记录，而下面三分之二的部分则是不断闪动的数字和字母，那是通过特设的远程通讯通路从亿万里之外越空传回的直接连接到鹿野的前锋舰队中央电脑上的战场即时情况。而这一组数据中有一组以红色标记的数字飞速的跳动着格外的刺目，那不断变大的数字正是此时此刻望月战场上越来越多正在消失的生命和承载着这些年轻生命的战舰。

“情况……很不好！！”

抬起头来的霍惊雷面色凝重，看了看同样挂着忧容的总司令，见到后者轻轻的点了点头示意一下，立即将具体的战场损失情况一五一十的报了上来，代劳了这个平时由轮值作战长负责的任务。

“截止到目前为止，西线编队前锋舰队共损失一级主力战舰损失120艘，其中卡隆级二级战列舰17艘，波斯泰级二级战列舰22艘，邓多姆级三级战列舰24艘，二级主力战舰166艘，其中……”

孟克的心随着霍惊雷的汇报一次更甚一次的沉入了深处，在眼前依然平静的太空中，在他远眺却目不所及的目光中，他似乎看到了一张张仿佛可以看清，却又无法看清的年轻面孔，就在不久前的誓师大会上，在台下倾而聆听的万众之中，那些面孔的所有者还是一个个鲜活的年轻生命，而就在刚才，就在这短短的几十分钟内，那些面孔已经成为了永久的记忆，留存在这个浩瀚而冰冷的星空之中。

忽然之间，他仿佛回到了从前，自己和海文带领着一众兄弟冒着生命危险穿越号称死亡禁地的赤之歧路亡命到星海的那惊心动魄的每一步，那一道道包蕴着死亡之光的弹道光影从舰身旁从舷窗边擦肩而过，回想起当二号太空牛仔战舰在自己可以看见的地方伴随着星芒点点汇入无尽的宇宙空间却没有留下一句告别的语言，回想起卢希克一组人在最后的画面中那决然而包含感情的目光……

如今，星空依然闪耀，战场依然血火交融，只是自从进入到星海后，始终一帆风顺，败亡的一直是对手敌人，而自己身为成长中的冰海的最高领导，也已经自觉不自觉地逐渐远离了战斗的最前沿，很久了，似乎已经有些淡忘了这一场场的战斗纷争，本就是由生命谱写而成，而此刻，面对着本方战斗减员报告上不断跳动增长着的数字，孟克一时间又重新找到了那种与战场血肉相连的感觉。

心在淌血，然而时间、形势还有特殊的身份却容不下他有更多的感慨，也所以，他脸上无泪。

“……卡西基级大型巡航舰4艘、北纬级大型巡航舰3艘、航程级准大型巡航舰3艘、特力……”

“怎么会有这么多型号？”

霍惊雷的汇报还在继续，突然间孟克大声的打断道。

霍惊雷解释道，因为西线方向的具体编成和部署计划是由西方面军总指挥长武起大将自行制定，参谋总部在没有特别危险的事前判定的情况下，也没有作出更多的改变，基本遵从了武起等人的意见，事实上，在这一点上，无论是武起还是参谋总部也无法为前锋舰队做出更好的安排，因为在冰海主力方向指向东北的情况下，能够组成这样一直有超过2000艘战舰组成的前锋舰队和由其余3500艘舰队组成的主攻舰队这样大规模的战舰集群，已经是罄尽了他们的全部力量，同样也调派了冰海内部除留守边境的舰队以外的几乎所有能够开动的战舰，而这样组成的一支舰队，尤其是鹿野率领的前锋舰队除了后来由曼德尔带领的一小部分新造蒂佩恩ⅴ型高速巡航舰之外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星海近百年来太空战舰的展示舞台。

然而孟克担心的问题也就出在这里。如此众多的数量还不堪虑，甚至在某些地方还是相当强悍的一股力量，但是如众多的型号，可是统一指挥、协调作战的大忌！因为这些战舰原属几十个不同的国家和领地，在同一吨位级别上，速度、火力、功能、人员配置千差万别，而如果以火力强弱功能区别配置，却又会出现舰型、航速等诸多问题，如果只是进行前锋试探性的进攻或者是面对没有太强大的完整太空舰队（事实上，之所以组成这样一支前锋舰队，正是基于望月帝国已经基本失去了太空作战能力这一前提，而与此同时派往康特领地的情报机关也没有发回任何有关康特增兵或是准备出兵的消息），而面对正规的太空舰队战，而且是有备而来的以突袭为主的伏击战，数量的众多反而成了绊住鹿野手脚的致命因素。

“这样不行，必须立即组织狙击阵线，告诉鹿野马上抽调出舰队中火力强但是机动能力稍差的战舰，组成阻击集团，划分成多个梯次阻击阵地，不惜一切代价，哪怕不剩一兵一舰，也要阻挡住敌人主要方向上的进攻，同时派出机动能力最强的战舰组成骚扰分队，对于从非主攻方向以外的其它方向上突破的敌舰进行以骚扰和迟缓为目的的作战，掩护主力部队突围。再令，武起部不要等待冰海方面支援的汇合，直接前往事发地，其中主力战舰一部可以甩掉一切包袱，包括所有两天以外的生活补给和20小时以上的弹药补给以及水雷等非直接武器，加速加速在加速，不要估计引擎，不要顾虑后续的作战，对康特舰队没有一战而歼的绝对必要，只要他们能成功的救援鹿野舰队，就是胜利。一个小小的康特领，最多让他存在几个月而已！”

孟克的手握成拳重重的砸在了指挥桌上，轰然作响，就连桌上的几个显示器也似乎闪动了一下。

“是！”

虽然深悉这命令的背后，就等于用一部分人的牺牲换来大多数人的生存机会看，霍惊雷还是双脚脚跟“啪——”的一磕，立即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转身将手中刚刚整理完成的最新指令交给传令官下达到各舰队中，因为他更清楚这正是目前唯一正确的决定，而他正要回头对孟克说些什么的时候，目光习惯性从手腕上佩戴的多功能显示终端上划过。

“咦？”

一声轻讶从霍惊雷口中传出。

“怎么了？”

尽管声音不大，孟克还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霍惊雷声音中的一丝不同寻常。

“元帅您看，这是三分钟前的战场情况，”霍惊雷将手腕上的多功能显示终端摘下，递到孟克的面前，因为鹿野遇袭的战场与孟克等人距离太远，而至今为止，冰海人也只是掌握了整个性还不到四分之一的空域，冰海领地之外的即时远程星际通讯还大多只限于民用，无论冰海总军部、参谋本部或者作为前敌指挥中心的孟克的旗舰“莫伦特号”上所谓的战场即时情报反馈，事实上都是几分钟以前的情况，当然这已经比冰海内的其它各国都要强了许多，像上一次的边境之战，龙游王国就是因为在几个小时之后才获得了来自战场的最新情报，才导致了后防本部的最终决策指挥失误，“好像鹿上将那里的情况出现了变化，伤亡数字在急剧下降。我看可能是鹿将军已经发现了问题的所在，而且也下了最后的决心！”

说到后来，霍惊雷的语气从最初的略带兴奋转为低沉，任何一个前线的指挥官要做出这样一个以自己部下牺牲为代价的命令，都是艰难和痛苦的。

“我明白！”孟克轻轻拍了拍初次担当全局重任的年轻参谋长，虽然两人相差不过7、8岁的年纪，但久经战火洗礼的他却在霍惊雷等年轻将领的心目中宛如师长一般，他也往往很能理解他们在迅速（甚至很多时候是超速）成长的过程所遭遇的各种问题。

“不是可能，而是鹿野他们肯定已经做好了完整的阻击作战计划，并且已经顺利实施。剩下来的问题，就要看他们的阻击部队的表现了。”

“曼德尔？曼德尔不是在那里么？他可是我们军中公认的后卫高手，以前的战术模拟和合成演习的时候，如果是他担任模拟敌军的后卫部队，总是能让模拟进攻部队受到最大的损失！参谋总部有人还给他起了个绰号，叫‘磐石’！”

“磐石？曼德尔！”

不错，孟克在刚刚构思整个阻击作战计划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在历次演习和模拟作战中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的曼德尔准将，哦，不对，前几天自己刚刚签发了他的晋升指令，他现在已经是少将军衔了。不过孟克的心中有些矛盾，处于战术的安排，凭借曼德尔以往的表现，它无疑是担任这次阻击作战指挥官的最佳人选，但是在内心深处，孟克有始终觉得曼德尔此人给他的感觉并不仅仅是一个只能担任后卫的人，他的发展空间应该更广阔才对，以往担任的职务，更多局限于他的资历，而眼前这一场战斗，就算不是九死一生，也恐怕是凶多吉少，让他担任阻击战的指挥，孟克却又觉得……

“前线最新战报！”

情报官飞奔而来。

“念！”

“我已命令曼德尔少将组织420艘机动力和火力相对均衡的三级战列舰和大型巡洋舰组成阻击集团，以200、150、70为单位组成三个梯次，梯次间隔3万公里，全力阻击敌人的进攻，此外全部最高航速高于35节的巡航舰总计250艘，组成10个分队，其中7个分队为骚扰分队，用以袭扰和截击从非主攻方向突破的战舰，骚扰编队由舰队参谋长率领，另外三个分队由我亲自带领，集中全舰队所有水雷在后撤路线上布设大型雷场。剩余战舰共计921艘，由舰队副参谋长指挥，全速撤往西方面主力舰队前进方向，此电，西方面军前锋舰队司令官鹿野。”

曼德尔，你终于还是冲到最前线！

我还能再看见你的身影么？

几道目光同时穿越了“莫伦特号”指挥大厅的瞭望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