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久久没有说话。

他突然面色一沉，冷冷道：“我早已经不是你的师父了！你为何还要回来？”

朱掌柜凄然笑道：“虽然您不肯认我这个徒弟，但在我心目中，您永远是我的师父！三十年前，我还是个孤苦伶仃的小乞丐，因为偷吃了一个烧饼，被人在街头打得遍体鳞伤。是您路过时救了我，还收我为徒，传我武功，授我医术，教我做人。可我却害您一个人苦守了将近二十年。我知道，我这一辈子作牛作马也偿还不了您……”

“我并不需要你的偿还。”老人缓缓转过身背对着他，叹道，“你走吧。”

朱掌柜望着他已有些佝偻的背影，不由得一阵心酸，颤声道：“我今天来，并不奢望能得到您的原谅。我本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有勇气回到这里了，但没料到会碰上小师弟，是他托我来找您的。”

老人霍然回头，厉声道：“你说什么？”

朱掌柜忙掏出倪坏的信递给他。

他抖索着手一把接过，撕开封口展开信筏匆匆看起来。

“爹：

请原谅孩儿偷了您那幅画卷，因为孩儿实在太想娘了，

做梦都想找到她。

功夫不负有心人，孩儿终于在无忧山庄找到了娘。娘真的

很美，比画中人还美。只可惜她再也见不到孩儿了，再也不能

亲口喊孩儿的名字了。

孩儿还有很多事情想不通。娘的灵柩为何会出现在无忧山

庄？展云鹤为何竟口口声声说他是我爹，而我娘是他从前未过

门的妻子？希望爹能告诉孩儿这一切。

孩儿现在有事在身，暂时不能回去见爹，望爹勿念。

不孝孩儿敬上”

倪不韦呆立半晌，缓缓道：“如烟的灵柩果真在无忧山庄展云鹤的手里？”

朱掌柜道：“不，我已经把她带回来了。”

倪不韦浑身一震，终于看到到不远处还有一副漆黑的棺材。

他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颤抖着手打开了棺材。

一具面目如生的女尸赫然躺在棺材里。

朱掌柜迅速别过脸去，不忍再看那伤心绝望的老人一眼。

但他突然听到老人冷冷的声音：“不，你错了。她不是柳如烟，绝对不是。”

朱掌柜登时怔住。

他愕然地望着倪不韦，道：“师父，您怎么了？她明明就是师娘，您为何……”

倪不韦叹道：“她只是和如烟长得一模一样。”说着，已伸手在女尸脸上轻轻一抹。

朱掌柜的眼珠子几乎都快掉出来了。

因为他看到女尸的脸已没有柳如烟那风华绝代的姿容，只是一张枯黄、平庸的村妇的脸。

朱掌柜梦呓般地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倪不韦苦笑道：“这个秘密除了我之外，天底下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了。”

朱掌柜道：“什么秘密？”

倪不韦缓缓道：“二十年前，我在一个破庙里避雨时，无意中听到女子的呻吟。我巡声找去，发现呻吟声是从一座新坟里传出。以我多年从医的经验，我就知道，那女子只是假死，却被人误埋入土里了。于是我马上把她挖出来，带回去医治。她就是真正的柳如烟。”

朱掌柜苦笑道：“如果换作是我，还以为自己遇上了鬼。那这个村姑又是怎么来的？”

倪不韦继续道：“我虽然救活了如烟，却发现她已经失去了记忆。但我们却相爱了，她也最终成为了我的妻子。有一天，她突然莫名其妙地带我来到那个破庙里，说她好象去过那里。我当时很害怕，害怕会失去她，因为她的记忆已开始有些恢复了。我正要带她离开破庙时，发现一个饿死的村姑倒在地上，我们便把她掩埋在如烟原先的坟堆里。”

朱掌柜问：“那您为何把那村姑变成师娘的模样？”

倪不韦叹道：“因为我担心如烟的家人会起疑心，所以在村姑脸上做了手脚。我希望她的家人不再找她，让她和我在一起白头偕老。”

朱掌柜的双眼模糊了。他知道，师父并没有错。爱一个人是没有错的，错就错在他爱上一个本不属于自己的人。

朱掌柜出神地望着这个村姑，诧异地道：“这么说这个村姑已死了二十年，为何还这般面目如生？”

倪不韦道：“一定是展云鹤叫人在她体内塞满一种特制的防腐香料，使她颜面永远不会衰老。看来，展云鹤真的很爱她。”他黯然地长叹口气，幽幽道，“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也想通了。我就算留住如烟的人，也留不住她的的心。如果我真的爱她，我就该让她和她所爱的人在一起。可展云鹤一直把这个村姑的遗体供奉在无忧山庄，看来如烟并没有回去找他。那她到底去了哪里呢？”

朱掌柜面有愧色地道：“我当初真不该放师娘走，害得她至今是生是死都无人知道。”

倪不韦久久无语，只是兀自盯着棺材发呆。

朱掌柜环顾着这个物是人非的地方，心中一阵刺痛，二十年前的往事又历历在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