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烟一怔道：“那无痕是……”

阎婆婆幽幽道：“他就是花恋蝶的爹花无痕。”

柳如烟顿时心头一震。

阎婆婆苦笑道：“你一定觉得很意外对吧？我爹就是当年江湖中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阎坤，而我从小在父亲的调教下，也成为杀人不眨眼，令人闻风丧胆的小魔女。但是当我第一眼见到文武双全，潇洒俊逸的武林盟主花无痕时，我就深深地爱上了他，并甘愿为他金盆洗手，赴汤蹈火。无痕为了我，也放弃了盟主之位，和我一起浪迹天涯。这玉佩上的字，就是他亲手刻上去的。”

柳如烟看着她手中的玉佩道：“既然你们如此相爱，为何最后却分开了呢？”

阎婆婆叹了口气道：“我爹为了称霸武林，偷了无痕师父半卷无情剑谱，因为急于求成，结果练功走火入魔，葬身崖底。作为他唯一的女儿，我想尽最后一份孝心，帮他找回尸骨，入土为安。可是我找了很久都找不到，那半卷无情剑谱也不知所踪。但却有很多人以为我爹把剑谱给了我，对我展开了无休无止的追杀。连无痕也开始怀疑我，要我交出剑谱。失父之痛加上爱人的猜忌令我深感失落，便一时意气离开了无痕。”

柳如烟道：“那他没有去找你么？

阎婆婆幽幽道：“当他找到我的时候，身边已多了一名风度翩翩的上官公子。但是出于女人的直觉，我知道他是女伴男装，而且对无痕很有好感。无痕也跟她很谈得来，我未免心生醋意，便想出一个办法让她出出丑。唉，没想到就是这一念之差，竟把无痕推到了她身边。”

柳如烟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阎婆婆苦笑道：“也许是我的血液中本就淌着一个大魔头的血，我的想法确实有些邪恶，可是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趁上官姑娘沐浴的时候，叫来几个流氓地痞偷看，没想到上官姑娘竟然全无武功，更使他们淫心大发。幸好无痕及时赶到，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上官姑娘也因为受了惊吓，卧病不起。无痕一向对女子彬彬有礼，自从发现其是女儿身后，更是温柔体贴，照顾有加。我自知愧对上官姑娘，也只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唉！如烟，你是不是觉得为师很可笑？”

柳如烟幽幽道：“每个爱着的女人，都难免会做出一些不合情理的事情。我当年又何尝不是为了解展云鹤身上的毒，而委身于西门霸呢？”

阎婆婆叹道：“我苦于无人倾诉，便把心事写在纸上，谁知竟被早就察觉我行为有异的无痕发现。他非常震惊，不听我半句解释就拂袖而去。当晚他就带着上官姑娘不辞而别了。我以为他会念及我们的旧情回心转意，没想到不久就传来了他们成亲的消息。其实也不算是意外，那位上官蝶舞出身名门，才貌双全，温柔贤淑，敢问世上有哪个男子不想娶妻如此呢?可是我当时觉得整个天都要塌下来了，一个人昏昏沉沉地走到我爹葬身的悬崖边就要跳下去。这时我闻到了空谷幽兰的奇香，便不省人事了。醒来时已到了碎心宫，一个江湖中从未听说过的门派。宫主把碎心箭借给我，要我杀了那个负心的男人。”

柳如烟道：“可是如烟记得花无痕是在二十年前被他的二徒弟毒死的，师父您当初是不是不忍心下手？”

阎婆婆幽幽道：“我的确不忍心下手，可是当我看到上官蝶舞一脸的幸福，我的心就痛得像被撕裂一般。我对自己说，既然我已经失去了无痕，那么谁都别想拥有他。所以我把碎心箭毫不犹豫地射向了无痕。”

柳如烟道：“他没有死么？”

阎婆婆苦笑道：“是上官蝶舞救了他。她奋不顾身地为他挡了这一箭。在她倒下的那一刻，我才发现她已身怀六甲。”

柳如烟顿时面色一变：“那岂不是一死两命了？”

阎婆婆沉默半晌，幽幽道：“上官蝶舞的确很爱无痕，没想到她竟然会撑到把孩子生下来才离开人世。可是由于我在箭上抹了慢性剧毒，婴儿一出生便体弱多病，最多只能活到三四十岁。一旦毒发，就会肌肉萎缩，全身糜烂，化为脓水而死。”她望了一眼花恋蝶那安详的遗容，叹道，“她提早结束了自己的性命，也算是一种解脱了。”

柳如烟不由得心头一寒：“什么毒竟会如此可怕呢？难道没有解药么？”

阎婆婆沉吟道：“这就是我爹沥尽一生心血配制的蚀骨水，可惜后来不翼而飞，我爹又不幸坠落悬崖，因此至今无药可解。”

柳如烟蛾眉微蹙道：“上官蝶舞所中之毒传给了花恋蝶，如此说来，花恋蝶之子展天赐也是难逃此劫了？”

阎婆婆叹道：“所以我们要尽快找到展天赐，也算是对花恋蝶作一番补偿。”

柳如烟道：“既然无药可解，找到他又有何用？”

阎婆婆道：“有一个人医术精湛，妙手回春，应该能解其毒。”

柳如烟道：“不知师父说的是哪位神医？”

阎婆婆叹口气道：“他就是江湖中人称‘赛华佗’的神医倪不韦。可惜此人二十多年前就已归隐山野了，要找到他谈何容易？”

柳如烟顿时怔住：“您是说倪……不韦么？”

阎婆婆诧异地道：“怎么？你知道他的下落？”

柳如烟沉默半晌，幽幽道：“当年就是他把我从坟中挖出救活过来的。”

阎婆婆笑道：“原来他还是你的救命恩人，果然不愧是一代神医啊。但是这么多年来，你还记得他隐居的地方么？”

柳如烟艰难地点了点头，涩声道：“不过我跟他之间有些误会，恐怕不方便亲自去找他。”

阎婆婆关切地道：“如烟，你怎么了？”

柳如烟眼圈一红，猛地扑倒在她的怀里，哽咽道：“本来我想忘记这一切的，可是我真的好想我的女儿……”

阎婆婆一惊道：“你还有一个女儿？”

柳如烟幽幽道：“虽然不韦救了我，但我已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不韦对我很好，因此我和他结为夫妇，还怀上了他的孩子。可是孩子还没生下来的时候，我便恢复了记忆。我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接受和云鹤以外的男人在一起，所以我仓惶地逃走了。我在一个隐蔽的地方把女儿生了下来，她很漂亮很可爱，可是我根本没有能力把她养大成人。我只好悄悄把她送回不韦的身边。这么多年来，也不知道他们父女俩过得好不好……”

阎婆婆叹道：“难怪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那么虚弱，那么无助，就像当年孑然一身的我，原来你身上还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不过你女儿现在一定出落得和你一样美丽动人了，难道你真的不想回去看一下她么？”

柳如烟涩声道：“我又何尝不想呢？可是我当初没有尽到一个娘亲的职责，我怕她会怪我。而且我更加不敢面对不韦……”

阎婆婆幽幽道：“我知道你很难做。可是如果你不下定决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恐怕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她轻轻地抚着手中的玉佩，长叹道，“就像曾经的碧漪无痕，已成为永远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