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白痴(上)
作者:十二指肠abc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0476

我叫薛力,我们家祖祖辈辈都住在沈阳某县某乡某村,从没有一个人离开过那里。我,是唯一的一个。你问我为什么?我告诉你,因为我和祖祖辈辈务农的祖先们不一样,从小我就比一般的孩子明白事当他们还在忙着和泥巴搓泥蛋打麻雀的时候我就已经对看书写字产生了莫大的兴趣,那时侯左右邻居都对我妈说她真会生一生就生出了个做秀才的,我听着夸奖我的话也偷偷笑个不停,只是,我之所以会有现在大成就却完全是凭自己的努力得来的,跟大人们闲聊时的吹捧没有任何关系。我并不天生比别人聪明,却也不比别人苯,从小母亲就教导我勤能补拙所以在学习方面我比别人付出的时间和精力都要多出一倍,而现在我就看到了勤劳带给我的成果:我终于考取了理想的大学!

写这些话的时候我没有吹捧自己的意思,只是带着喜悦之情来描述我曾经有过的生活。现在,作为刚刚入学的大一新生我正坐在明亮的自习室里开始我在这所大学的第一天自习。为了纪念这特别的一天,我决定奢侈一次,破例的占用学习的时间开会小差,写一些我一直想写却没有时间去写的事情,那些另我毕生难忘的事情。

我说过我家在农村,那里空气清新景色怡人,可在那里也一样有着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这些事情往往围绕着本来很平常甚至是大家习以为常的普通事物悄然发生着,如果你没有足够的细心去观察那些事情就会从你身边悄悄溜走。从很久远的古代开始我们中国人都有土葬的习俗,我们那里也不例外,于是在村子外面就有了一块很大的坟地。没有人知道那块地怎么会变成坟地的,刚开始那只不过是一块普通的耕地,可就在某一天一个坟包出现在那里,没有人知道那是谁家的坟也没有人知道那坟是谁筑起来的。只是,当村子里有人死去以后,人们都想到了那里并把死去的亲人葬到了那里,又不知道过了多少年那里终于形成了现在的规模——我敢说即使沈阳最大规模的公墓也没有办法和它比,那真是一眼望不到边啊。村里人给了那坟地一个形象的名字:土豆坑。

土豆,是马铃薯的俗称。吃过的人很多,却很少有人知道它是怎么种植出来的——当植株成熟以后你会发现,土地里一个又一个土豆多到你没办法去数清它们的数量。而在土豆坑,也是那样,每每有下葬时刚刚挖开土地就看到不知多少年前埋在那里的“原住民”,甚至曾经有人断言,在土豆坑随便一处地面往下挖至少可以挖到十个以上数量的坟墓,因为很久以前那里曾经是一个硕大的坑,不知道埋过多少层死人才逐渐把坑填平又逐渐把那一片变成村里的第一高地。写到这里我的读者你至少应该意识到这样一件事情:那里的每一块土地里都不再是单纯的泥土!

既然有墓地,当然也会有一个不可或缺的职业:守墓人。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原来的守墓人病死了,一个外乡人取代了他的位置,那外乡人无依无靠只带着他的孙子生活在土豆坑边一个茅屋里,靠着茅屋周围种的一点庄稼和村里人偶尔的接济活了下来。我的故事,就从那守墓人开始。

守墓人是一个很特别的职业,它不需要很专业的技术也对身体状况没有什么限制,唯一的要求就是你必须胆大,这是所有守墓人必须拥有而普通人往往缺乏的东西。因为在墓地那样的环境里,如果不是胆大而又心理素质很好的人用不了多久就会疑神疑鬼,如果再逼着他住下去的话那人往往会疯掉。幸好我们村里的那个守墓人是合格的,听村里的老人们说那人曾经上过战场是个老兵如果不是因为被炸断了左手不得不离开战场,如果他是继续参战直到抗美援朝结束没准也能混个一官半职的,也就不会沦落到靠守墓这职业维持生计了。

那时候我正在上初中,每天起早贪黑的骑车上学放学,算起来一天24小时每天花在路上的时间就有将近一个半小时,实在是有够浪费,于是我选择了一条捷径。因为从村子到学校的路是一个U字形,所以如果以“两点之间线段最短”的观点来看,从村子到学校的确是有捷径可走的,只是那捷径刚好经过守墓人的茅屋穿过了大半个土豆坑,一般胆子小的人一想到土豆坑上那一样望不到头的坟包都会心里发寒,更不用说走什么捷径了;可那时侯的我却真的是太珍惜宝贵的时间了,为了能去上省级重点高中我必须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更何况那时我还小自认为天大地大我最大一切邪魔外道都怕我,不顾家里人的反对和朋友的阻拦每天坚持走那条捷径,一直到那件事情发生。

村里的守墓人那时已经是一个老人了,他和村里的老人们交往不多,每天只呆在他那小茅屋里默默的做着一些我们无法理解的事情,似乎在计划着什么事情或者说,是在规划。而他那个孙子,我真的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形容。从他们来村里守墓以后,我们这些调皮的孩子就发现那孩子的与众不同,他的眼睛里总是有着那种灰色迷茫的光,反映也不是很灵敏——他看起来更象是一个白痴,虽然我知道他绝对聪明。他的外表可以欺骗所有村里的人,却没有办法欺骗我,从我开始走那条捷径以后我就总会看见他站在茅屋旁一棵大树下对着大树喃喃自语,当听到我骑车经过的声音时他总会转过头对我抱以一种诡异的微笑,每天,早上一次晚上一次,一直到那件事情发生。

事情发生那天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唯一的不同是那天从早上就起了漫天的大雾,伸手出去即使已经贴到眼前却还是看不清楚,就在那样的环境里我不得不骑上我的破车登上去学校的捷径。直觉上我知道那天会和平时的日子不太一样,一些事情即将发生,可我却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如果当初我真的可以预见到我会有那样的经历,我想我绝对不会去上学更不会去走什么捷径,那真的是让我一生都不能忘怀的诡异经历。

和平时一样,经过那茅屋时我看到那小子站在他一贯站着的位置,对着面前的老槐树说着什么。隐约的我看到,树洞里有着一些平时绝对不会有的东西,依稀是两盏幽绿的灯光像是什么生物的眼睛。好奇心驱使我下了车子,悄悄的走过去,慢慢的我听见了那孩子的声音,那不是他本应该有的稚嫩童音而是另一种似乎发自于喉咙间低沉的嘶喉。我想再前进一点以听清他在说些什么,就在我往前走的当儿树洞里的光芒忽然暴长,那白痴孩子受到了惊吓,他不停的后退,不停的后退,一直退到了我的身前贴在我的身上。我没有躲开,我已经被眼前的景色吓呆了:从树洞里跟着暴长绿光出来的是一头狼一样的野兽,它盯着我和我身前的小子,我看到了它森森的白色牙齿,也看到了它那墨绿色的长毛,它的眼睛里除了杀意再没有别的。就在我颤抖不已的时候,身前的小子却一点一点慢慢的转过了头。

他所带给我的震撼比那狼还要大,他的眼里只剩下眼白嘴角流着口水却还在说着那句我一直都没有听清楚的话: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因为太过于恐怖诡异,身体在大脑还没有反映的时候已经第一时间作出了行动,我向着他的咽喉狠狠的咬了下去,如果当时有别的人在我们身旁一定也会被我的疯狂吓到吧。只是我的行动没有得逞,有什么东西重重的在我头上敲了一下,只一下就让我陷入了昏迷之中.

而当我醒来,眼前却什么也没有。我既没有在那棵槐树下面,也没在那茅屋周围,我只是躺在土豆坑中心的位置,我所谓捷径的路上。我的自行车倒在一边,而给我脑袋巨大冲击的元凶却是我身后靠的着的那块巨大墓碑。看看天色,已经是黄昏左右,我顾不得别的骑上车跌跌撞撞的向着村子的方向奔去。回家以后我没有跟任何人说出我的经历,即使我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他们只会说是我头撞到墓碑后产生的幻觉吧,可我知道一切都曾经真实的发生过。

我坚信我经历的真实,所以在以后的日子里我更加去刻意的观察那白痴和他爷爷,可是白痴再没有树下的喃喃自语,也再没有面对我的诡异微笑。而那老人也似乎忽然开朗起来和村子里的老人们开始来往,偶尔还会讲一讲他当年战场上的经历,一切似乎都和我印象中的有所不同,也许,我真的错了。

带着这样的怀疑,我坚持着对那爷孙的观察,只是白痴依然是白痴守墓人依然是守墓人,他们的身上再也看不出任何诡异的事情,也再没有从前的影子。后来,村里一户人家搬去了沈阳,我亲眼看见他们的车子曾在守墓人的茅屋停了一会儿,然后才缓缓开走。再后来,守墓人对村里的老人说他孙子好象走丢了,村里热心的人曾经也帮忙寻找了很久,最后也没有结果终于放弃。从那以后我再没有见过那白痴,直到现在,今天我记述这故事。

说真的,我已经不能确定我以上记述的真实性了,因为即使是我自己也不敢肯定那段恐怖的记忆是真正发生在我的身上,还是只是我少年时一场记忆深刻的噩梦,不过这些都已经没有意义了,读到这文章的我的朋友你完全可以不必理会这事情的真实与否,只要这故事能够唤醒你已经沉睡很久的恐怖回忆就已经足够,不是么?

这是张扬在看到《兽变》以后的第三天看到的,同一作者的作品,名为《白痴》。看完这篇作品,张扬的身体开始颤抖眼睛眨个不停,他激动的对彭侯说:“你看到了么?你看到了么?那个白痴,那个白痴,那是我!”

彭侯搂住他,安慰他说:“别激动,你别激动。什么你是白痴,白痴是你的?”

张扬语无伦次的给他讲述那个让自己恐怖不已的噩梦:梦里,他站在一棵老槐树下,看着那黝黑的树洞,和洞里那双阴森明亮的眼睛,恐惧袭上心头泪水模糊了双眼。耳边听到了轻声的呢喃和自言自语,还有一些没有意义的呻吟和吼叫。他后退,不停的后退,一直后退直到他的后背碰到了东西,直到他不能再后退。凭直觉他知道那是一个人,一个比他高一点的人,因为他的脖子能感觉到它呼出的气息,忽然他记起幼年时一个老人对他说过的话:“不要回头,不要回头,你一回头它就会咬住你的咽喉!”他不敢回头,可他的心里还存有侥幸,他想知道身后的究竟是什么,他一点一点的转过头去,慢慢的转过头去,是他!是他!他大张着嘴,迷茫的眼睛里闪着诡异的光芒,向着张扬暴露的咽喉一口咬下去。这个噩梦是张扬在初次遇到小蔡(其人其事见《沈阳怪谈》)后作的梦,从那以后他就对自己七岁以前的生活有了怀疑,他终于下定决心一旦有机会就去调查自己的过去,和那段失落的记忆。

结果,虽然最后“大老张”告诉他他是个弃婴儿,却也同时告诫他不要再去寻找他那丢失了的记忆,可从内心里张扬却十分渴望知道自己曾经做过什么事情说过什么话有过怎样的生活。忽然从一篇别人的故事里看到自己曾经以为是真实发生过的噩梦,张扬怎么能不激动。他对彭侯说:“你看,这个村子就是我小时候生活过的村子,这个叫薛力的甚至曾经看见过我,后来我离开那村子来了沈阳也和白痴的失踪相对应,而我老妈也说过我们老家因为涨水的缘故整个村子的人都失踪了,这又和薛力的失踪吻合,你说,难道这些仅仅是巧合?”

彭侯皱了眉头说:“这事儿的确有些蹊跷,那个白痴怎么会是你呢,也许我们应该去研究一下。”

张扬点头说:“好,不过我还是应该和贴故事的那女孩联络一下,看她对我们的行动是不是还有什么好的建议。也许在她手里的那本课堂笔记上还有着那个叫薛力写的更多关于那村子的事情。”彭侯也表示同意。

在网上,张扬问那女孩:“今天你贴的那篇《白痴》也是薛力写的?在那课堂笔记上?”

“是啊,写在《兽变》的前边,应该是他刚上大学的时候写的。”

“没有更多的故事了么?”

“没有,除了这两篇文章以外都只是课堂笔记。”

“我和我的朋友想对他那个村子的集体失踪进行一次调查,你有什么好的意见么?”

“没有。我只是想,警察已经调查了那么久都没有结果,你们又能做点什么?”

张扬在这边笑着打字说:“我们可以走一条警察绝对不会走的路子去调查这事情,虽然我不敢说肯定会有结果,却敢说我们的方法是警察们一辈子也想不到的。如果,我们有所发现,你想知道么?”

“对不起,即使你们能有所发现也不要告诉我任何事情。我已经结婚了,我只想过一种平静的生活。”

张扬苦笑说:“那你可不可以把那本课堂笔记借给我们,我朋友想研究一下。”

“这个,好吧。”女孩要了他们的地址说:“我会给你们邮寄过去,以后我想我们已经没有再联系的必要了。”

彭侯指着显示器说:“真有这样的女人么?翻脸比翻书都快,说不玩就不和我们玩了?”

张扬表示理解的说:“毕竟已经过了将近十年的时间,她都已经结婚组建了家庭,还能够记得当初的男朋友为他的失踪而惋惜,这样作为普通朋友来说已经足够了。我们不应该在奢求她的。”

彭侯撇嘴说:“你们人类的感情真是无法琢磨,当初爱得死去活来,转眼间就忘得一干二净还用各种借口来解释自己的移情别恋。一个人是这样,一群人也是这样,普通人是这样,连那些有所作为的人也是这样。”

张扬无奈的说:“所以才会说‘人无完人嘛’!哪有那么多十全十美的事情!你别废话了,你倒是说说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办?整个事情应该从哪里入手呢?”

“整个事情都从那村子开始,我们当然也得从那村子开始调查。不过,我们也不应该忽略了玄武圣殿的事情。”

“是啊,玄武圣殿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事到现在我们都还不知道,也许和这件事情也有着什么联系呢。”

“只是,调查这件事,我们两个还不够,必须去找一个老朋友帮忙。”张扬看着彭侯问:“你说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