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无妄之灾
作者:阿梁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0377

即使酷热如火炙,挥汗如雨的三伏天,老天同样不会亏待了万物生灵,大树枝繁叶茂,大草狂生飙长,总是有能支起一片绿荫的地方,供人们纳凉歇息,又或者瓜甜果香,从深井窖中提出来大快朵颐,也算是对闷热的一种报复吧!

良槚对梅夜雪的出走,并没有消沉多久,用他的话说是,在大热天里,少了她那样冰凉沁口的美人,不过是一点遗憾罢了,热天里能消暑的不光只有她风梅凉夜寒雪样的,还有更多的呢。说得也是,良槚现在可真是百事缠身,忙个焦头烂额,别说消暑了,只要别让身体的温度继续往上窜升,就该烧香磕头了。师父闭关也有三个月了,怎么一点的动静都没有,不会在里面一时想不开给挂了吧!良槚这样想着,带出了一丝苦笑。有使臣说是东边扶桑小国准备觐见皇帝,而且还特意带了件东西来,神神秘秘的,皇帝(大师兄)吩咐自己要听几位师兄的话,全力配合迎接好这次接见。不就一个小国吗,搞得这么慎重,怕是借这个机会好将刘允那个老太监的党羽一网打尽吧!自己这个闲人都能闻出味来,别说人家是整日在官场里打滚的刘允了,且看你们怎么演好这场戏。

忙了一天了,打发了许多唧唧歪歪的善男信女,跑了许多眼高于顶的官府衙门,整理了如山的典籍文案。才长长的出了口气,看月上高杆,才准备回房休息。老道头那老爷子推事跟喘气一样的轻松,把一大堆的事都丢给了自己,自个跑去清闲了。也怨不得人家,谁叫那老道头精于事故,眼光犀利,也谁叫自己乐意干这些费时费力的活呢。

“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我招谁惹谁了,凭什么要活的这么辛苦!”良槚不能自控地大吼起来。

“什么事惹我们的五爷不痛快了,走,陪老道下两盘棋去。”只见月门那边神不知鬼不觉的很突兀的闪出老道头的身影来,冲着良槚说道。

这么大热天的,老道头还是正襟道服,良槚看着都嫌热,于是摆摆手说道:“不了,您老早歇着吧!我出城去转转。”

“哦,那五爷得当心天凉,沾了夜寒,可对身体不好,明儿的工作也就不能顺畅咯!”

良槚感激的笑了笑,就转身离开宏法道场,向着城南走去。

望着良槚渐渐远去的身影,老道头才叹了口气,也回屋去了。

南门守卫对这个大名鼎鼎的白马公子,自是熟络的不能再熟络了,不只是白马公子身份的特殊,却过着平头百姓的生活,给了他们亲近的感觉,另外就是数日来,他每晚都会出城去,直到清晨开门放行时才进来,每次进出,都跟自己几人客客气气的,一点架子也没有。也不知道城外的月亮是不是真比城里的月亮圆啊,怎么一坐就能坐一个晚上。

今晚也是这个时候,良槚准时出现在了南门几个守防的士兵的眼里。

“你们看,白马公子是不是跟昨日有些不同?”

“真可怜,为了个女人,堂堂的白马公子也会变的这么憔悴。”

“真应了那老话了,从哪里兴起,必然从哪里跌倒,嗨!”

“你们说什么呢,我说的是他每次清晨回来,身上都会有些变化的,比如眼睛更明亮了,气质更出众了。”

“这个倒没怎么注意,不是吧!小三,你小子花痴啊!看来我们得离你远点。”

“胡撇什么啊!我不过觉得道场里真个厉害,修炼道法能修到这般神采,赶明我也去看看,学上白马公子万分之一的风姿,那我老婆就能有保证了。”

“谁说不是呢,那小三,你先去实验吧,等好了,哥几个可要沾你的光啊!”

几个守卫正互相调侃说笑,良槚已经走到跟前,照例的跟他们几个打着招呼,寒暄几句。象往常一样,看他们为自己打开偏门,自己再慢慢的走出去。

出了城门,良槚便加快了步伐,明月是如此的吸引人,体内的气机在不断的冲撞,数夜来,用功不辍的修炼,自己都能感觉到修为又提升了一个层次,可这又能做什么呢?只有在修炼的时候,才能屏除杂念,让那充盈百骸的气机轻轻抚慰自己的身体,如此不休不眠的用功,还不是想让自己忘记她。

良槚来到往日修炼的一处高土堆上面,就要盘坐下来。这土堆也不知道是达官显贵的坟包,还是岁月沧桑刻下的痕迹,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里视野开阔,容易让人沉入到这寂静的夜色星辰中去。

早在见灵宝真人的第一刻起,灵宝真人就这样告诉自己:“你的种玉决已经修炼到了圆润通融的境界,你一个凡人到达这样的境界,没有爆体已经很罕见了,所以以后不可再练。里面所载的内容,尤其是符法部分,更是威力巨大,不过很难施展,比不上我们谷里的符法来得容易,看你这样,真为你可惜,等我研究出化解种玉决的法门后,再传授于你。切记,你身体里因练种玉决,已经微有瑕疵,若继续练下去,将是很危险的事情。”

良槚焉能不清楚其中的厉害,上次若不是因为一个小和尚的帮忙,恐怕自己早就玉碎了,可现在就是遏制不了心头的冲动,对着明月,就象是夜雪的细手微招,自己怎么能抵抗得了。

现在若有外人得见,一定是惊讶的不得了,良槚身上发出柔和的光芒,将良槚的身体轻轻抬了起来,皎洁的月光与闪烁的星辰也洒下一片玉露般的胶状光华,从良槚的头顶灌了下去,然后在身体升起更多的白光。远远望去,真象一尊玉像,空灵透彻,不染杂尘。

良槚此时却并不如外表显现的那么宁静,内心世界里翻江倒海,且有外力在不断的推波助澜,能察觉汹涌波涛,叠雪千重,不断的向自己的心门施加着威势。虽然心急如焚,可竟然不能停下,只能任由象皮鞭韧藤抽打的感觉,如狂潮一般的袭来。良槚知道若不能固守心门,明日的太阳,自己就永远无法见到了。

就在此时,一束鬼蜮般的寒潮从良槚身边一扫而过,向着正南方向划去。

良槚趁着当儿,艰难的将功法收住,站起身来,向着南方望去。

来不及暗叹自己死里逃生的喜悦,却还要故作一番悲天悯人的姿态,轻道一声:“有人在收三尸神光。”这样连良槚自己都对自己讨厌起来。

“听师父说,修炼三尸神光很干天合,近百年来已经无人修炼,怎么今晚却教自己碰上了,真是有够幸运的。而且此人胆大以极,竟敢在师父的眼皮底下做这买卖,自己要不要前去打探一番。”

琢磨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去,见识见识妖人的真面目也好。就这样,良槚奋起直追,向着方才那道黄光落下的地方逼去。

走到近前,才发觉眼前是一座破败的古庙,黑夜无声,古庙萧瑟的月影,此刻显得分外的狰狞。

不多时,从庙里飘出一股诱人的肉香出来,香味里掺杂着丝丝的血腥气味,此情此景,怎能不叫人毛骨悚然。

良槚身上的鸡皮疙瘩反应倒很快,立时就爬上了双臂,良槚暗叫道:“不会还是吃人的主吧!”

“怎么进去呢?”

“门外何人,有胆过来,怎么没胆进门?”从门里传出一道浑厚的男音。

“前辈好兴致!月夜肉香,真让人胃口大开。晚辈逍遥浪子沈坤打扰了。”良槚以前听到过江湖上有这么一号人物,此时为了壮胆也不得不借用他人的名义,诈上一诈。

信步走进大殿,很有气势的扫视了大殿一周,心惊四处尸首横陈,血液遍洒,但也不敢表露在脸上,只好硬着头皮将色厉内荏表演到完美。良槚将目光最后停在了一个满脸胡茬和刀疤交织的中年汉子身上。

“原来是位大哥啊!小弟错过宿头,城门又已关闭,正徘徊郁闷之时,闻到香味,所以就赶了来,叨扰叨扰了。”跟着几个师兄,江湖上的话也说得甚是纯熟。

那中年汉子只抬眼略微看了看良槚,就又埋下头,理会他那锅炖肉了。

“小兄弟,不会是看见什么了吧!”那汉字埋着头低沉地说道。

“大哥在说什么,小弟可是跟着鼻子过来的。”

“是吗?刚才有三个都自称是逍遥浪子沈坤的,也是象你这样说,不过他们现在的鼻子在派不上用场了。”

良槚暗叫倒霉,用什么名字不好,怎么偏偏就选了沈坤呢?正在思量如何回答对方的话时,那低沉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那些自命不凡的大侠真是会造孽,真是遗毒不浅。好奇心害人哪!来,既然饿了,先尝尝我煮的人肉香不香。”

良槚接过那碗还飘着油花的肉碗,看了看那汉子,见那汉子依然在摆弄着大锅,轻笑一声,拿起两根树枝做的筷子,痛快的吃起来。

不多会,一晚肉,已经见底了,良槚似乎意犹未尽,将碗递过去道:“好香,我这肚子就是对上炖肉了,大哥别见笑,能不能再给一碗。”

那汉子也不搭言,利索地将身边一具尸体的胸膛上的肉割下来,那还滴着血的肉看也没看,就被丢到了锅里,接着,还有那血淋淋的心肝等物,也一并丢进锅里。忙完这事,才淡淡地说道:“等开锅了再给你一碗。”

良槚心忖:“还真是人肉,这下自己惨了,自己的符法器具都没有带在身边,看这汉子能轻易将这么多人当场杀死,自己是万万应付不来的,吃了别人的肉,自己待会却要进入眼前之人的嘴里,这可如何是好?”听到那汉子说话,忙接着道:“不急不急。”

忽然良槚眉开眼笑地又道:“大哥可知道如何炖出更美味的人肉来吗?”

那汉子一楞,才说道:“你有经验?”

“那是当然,平日里最喜欢钻研这个,可一直都没有机会,今天碰上了,我也卖弄卖弄。大哥,刀子给我。”

那汉子微笑着将刀子给了良槚,目光停留在良槚手里。

良槚也不多言,撩起裤腿,解了绑带,露出纤细匀称的小腿出来,右手拿着刀子,无半分停留,就在自己的腿上一片一片的切出来。

切了两片肉后,随便抓了把土往伤口上一捂,才用干净的那只手,将两片肉卷投入到锅下的膛火之中。

听着火中滋滋的声音,良槚这才解释道:“大哥听过活色生香么,煮人肉,一定要在底下的火里加一些新鲜的人肉来,火里的肉味烘托着锅里的肉香,那才是真正的人间美味呢?”

“不错,有点意思。不过,“那汉子还没夸奖两句,就将话锋一转道:“为了活命,人都是有些急智的,换了以前,不,即使是现在,我也很欣赏你,但我锅里的肉太多了,你那两片恐怕是不够。活色生香,真是好名字,小兄弟,为了吃,你也就已身殉吃吧!”

良槚张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对方,自己千辛万苦想出来的救命绝招,竟然是自己为自己挖好的坟墓。先别想那么多,眼前的危机才是最关键的,自己该怎么办?

“大哥,求你了,放过我吧!我什么都没看见,求你饶了我吧!我还有很多不同的吃法,只要你饶了我这条贱命,您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做。”良槚一副可怜相,想让猥琐来让对方不屑出手。

“小兄弟,我现在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可惜了你这副漂亮的脸蛋,不过你们宏法道场的人会轻易的放过我吗?”

“你,你怎么知道?”

“呵呵,长安城里有名的白马公子,谁不知道啊!哈哈。”那汉子说完,将手里的刀子扬了扬,用他那钢铁一般粗壮有力的双手,先将良槚禁锢起来,然后才说道:“你说,咱们先选那一块呢?”

良槚那几乎白得跟纸一般的脸庞,扭曲着,一丝一丝的绝望爬上了双眼,坐下来不走了,活脱脱地一条死鱼。

看那刀子就要落到脸上,良槚马上悲凄地大叫道:“我还有无数的财宝,你要不要?”刀子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上前,刀锋已经触到脸上的肉了。

“我师父最厉害的法宝,你要不要?”持刀的手忽然一缩,改为用宽大厚实的手掌掐着良槚的两腮,说道:“别耍花样,你师父还会有什么厉害的法宝?”

良槚脑袋往后挣脱,直到对方松了手才说道:“我师父的法宝很多,你若是需要,我取些送给你,如何?”

那汉子没有说话,似乎在盘算着什么。没考虑多久,那汉子眼中寒光一闪,似乎对这一时的多候已经显得不耐烦。

“你别太得意,我作为灵宝真人的亲传弟子,自爆身体还是可以做到的,你若不想与我同归于尽,就乖乖地走吧,就当我今晚什么都没看见,这里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汉子还未等良槚说完,一道拳风击良槚的脑门上,良槚还未来得及反应,就昏了过去。

那汉子对自己这一拳相当的有自信,不过现在开始让他真正伤脑筋的事才上了眉头。

就此放过眼前的人,可实在有些不甘心,可让自己动手,终究是不妥,谁知道他受了临死的刺激,会不会反应过来,师父那么看重的种玉决,一定有其过人的地方,该怎么处置呢?

就在这时,从窗外翻进两条身影,对着那汉子挺剑就刺,那汉子临危却不惊慌,扬手放出一道黑烟,迫得那两人立即回剑自保,那汉子手指掐动,化作一溜黄光遁去。

良槚用内识看着这一幕,幸好自己练种玉决有所成就,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可还没有得意太久,那中年汉子临走放出的黑烟却向他身上落下来,而营救自己的两人却好象没有觉察。

良槚轻笑,我之所以不能释放神力,还不是因为种玉决将身体搞得金贵,搞得自己身体跟个蚕茧一样,一切的邪法都不能伤害到它,甚至腿上缺少的两块肉,很快也能长出来。这一点毒烟,能奈我何。

可毒烟才落到脸上,良槚就知道自己错了,而且是错得很离谱,那象是无数把的刻刀在雕琢一块玉石一样,自己的脸上一时间碎屑纷飞。“自己完了!”这是良槚真正晕过去前想的最后的一句话。

良善总被恶人欺,恶人却招恶人磨;

满身伤病不需怜,有心报仇总有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