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红涛惊变
作者:阿梁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132

说良槚是骑着马回来的,倒不如说是他被驮着回来的。自从受过吴天宝的百日折磨后,身体还从没有这样虚弱过,那血管里此时似乎生了万千的牛毛花针,象潮水一般向皮肤外锥刺突出,时而麻痒,时而刺痛,来回考验着良槚的皮肤,这会他的皮肤倒象足了干树皮,被毒菌潮腐所染,变的开裂剥落起来,雪花般的皮屑萧萧坠落,无数红色的凸起如蛛线红蚤,爬满全身,让人看着都浑身一痒。耳边听到马儿在原地踢踏的转步声,良槚睁开了黄中泛红的眼仁,滚落下马,脚尖踩着地,勉强支撑着身体保持站立的姿势,浑噩的将马儿栓在门口的石狮子的腿上,迈着轻飘飘的步子就进了自己的院子。

推开房门,迎面扑来的是比外头还冷的寒气,炭火炉子是灭的,热水也没有,肚子里还空着,良槚了了被子,衣服也不脱,就直接盖上了,头抵着灰墙,望着头顶新新的顶棚席子,嘴角抽搐了,“妈的,怎么会这样?”

“原来还在考虑,若是夜雪拒绝的话,自己就大杀四方,否则就只灭掉几个厉害的人物就够了,算应付了吴天宝,再长厢与夜雪厮守,不去理会那么多的俗事,可万万没有想到,夜雪拒绝的理由竟然是这样的,偏偏是自己最尊敬的李胖子。说来,还是自己破坏了他们的感情的,可彰年兄竟然对自己只字不提,还是一如前往的对自己那般的关怀,这叫自己如何与他相处下去,本来,或许就只等夜雪那一句话,自己就能舍情决意的突破桎梏,无情灭道,可看现在,情难舍,义难绝,站在木板上,眼睁睁的看着两边洪流,汹涌而下,自己却什么也不能做。不如就这样不做,平淡的过下去,不理会什么嘱咐誓言,哪管什么情贯苍天,只要做回自己就够了,尽量保护几个兄弟,让他们去振翅高飞的好。”

就这样良槚靠在墙上,从黄昏到入夜,可能一直不想动弹,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有好几个时辰,脑子里翻江倒海的不知道想了多少,可看他眼神似乎还是比较散漫,只是这样一直饿着肚子,倒点得他的听觉无比的灵敏起来。

“好饿呀!怎么那几个小子都不见人影,哦,小穆可能对自己有气,小史可能在气自己,可彰年呢?他怎么都不过来看一看,可能他以为我今晚不回来了,好想吃顿好吃的!”良槚暗自叹气道。

“老马,在吗?”有人在门外轻声问道。

“是胖子吧!那就自各进来啦。”良槚躺在床上吐着气说道。

“怎么都不点灯,黑忽忽的,做什么勾当呢?”彰年推门进来,燃了火镰子找到油灯点上,才将腰里的羽扇抽出,边摇边对着良槚说道。

“胡说啥呢,没看我现在这么虚弱,见不得光吗?”良槚不由好笑道。

“那我把灯拨暗一点,不过我可要对你说,小史向我来告状了,说你虐待小孩,亏他帮衬扶持才没让小孩子的心灵上受到阴影,你说你做事怎么这么冲啊,都不能婉转一些吗?”彰年转身看着良槚说道。

“我做事就这样,看不惯就别来找我。”良槚气闷道。

“你说你,怎么一急就胡说。我知道你是为小史好,可也要考虑小史那单纯洁白的心承受不得,有时候,好心也会办坏事的。”

“你过来就是要教训我吗?”良槚低下的头忽然抬起来,冷冷的说道。

“你这房子怎么这么冷啊!炉子也不生,这怎么住人啊!”彰年顾左右而言他的说着。

“真有你的,说,找我有什么事!”良槚笑了,没好气的问道。

“我过来是看你死了没有,在小穆那里站了一个晚上,受了气回来也不跟我说一声,这会知道爬上床了,我不来看你,估计你都能呕死吧!”

“那你两手空空的,也叫过来看我啊!有这么不诚心的么?”良槚说完就向着彰年看去。

“你怎么这么看我,怪怕人的。时不时已经饿昏了,想把我也吃下去。”彰年调侃的说道。

“是,我真想把你吃下去。可惜你的肉太瓷实了,就怕我的牙咬不动。”良槚看着彰年,终于看出了点问题,于是这样说来。

“去你的,看我身轻如燕的,妒嫉了。好了,不扯闲的,听人说你回来就一直没出来,就知道你肯定受憋了,不吃饭,所以才过来请你,咱们几个一起出去吃顿饭,有什么事情当着面的说就好了。”

“你烦不烦啊!”

“不烦,再不起来,我可要掀被子了。”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彰年说着就向床边走去。

良槚故意没有动,等彰年过来,立即张开双手与彰年缠打在一块,彰年体重肉厚,倒是不费力气就将良槚反剪了双手,恶狠狠的说道:“还跟我玩这个,你再练上几年吧!”

“好了,我怕了你了,你快松手,我起来还不行吗?”良槚心底暗自神伤,嘴上却告饶的说道。

“这还差不多,快起来吧!估计他们两个也快到了。”彰年松开来手说道。

彰年领着良槚到了他家的院子,果然,杨穆夫妇与史珲春已经在那候着了,才见面,珲春那破鸭嗓子就喊道:“出去吃什么啊,没个劲,就直接在这里整一桌就行了。”说着将手里的一大片不知道什么的后腿肉晃了晃。

“既然小史有心弄了鹿肉来,咱们就不出去了,雪夜里围着一起吃火锅,也是别有情意的。”彰年见状应声说道。

几人自然是没有意见,良槚更是在听到火锅的话后,腿都不想迈了,暗说:“谁说神仙一定要避谷来着,我当神仙就偏偏要吃,大吃特吃。”

彰年吩咐人去将肉准备了,自己领着四人进了房间。

寒天热炭,热酒交杯,真是很有风味。良槚一个劲的自顾自的灌酒,似乎将答应红眉叟戒酒的话全然忘记了,嘴里不停的说着:“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裳的话。”

“少喝一点,你的身体不是不能喝酒吗?干什么逞能。”杨穆看了半天后终于忍不住劝道。

“要你管,当了官了,牛了,什么事都能管。”良槚不领情的说着,还继续喝着酒。

杨穆也不说话了,经良槚这一说,珲春嘴里的话也咽了下去,场面登时冷下来。

“二哥说这话,我可不爱听了,你看大街上缺胳膊少腿的常见,不穿衣服的倒没有。”琬丹觉出不对,马上出来圆场反驳良槚的话道。

良槚心中一动,“人何苦为概念而伤,反方向的看,不也是一片天。”突然地他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三妹才思机敏,论断独到,不错,只要心中有所凭持,有何必在乎其他。”

众人还是吃饭以来第一次听到良槚的笑声,不由的都大放宽心,饭桌上登时又热闹起来。

杨穆向着良槚投去了询问的一瞥,得到的答案只是良槚无奈的苦笑,这一刻,杨穆笑了,笑的是那么开心。良槚也笑了,只觉得自己同小穆是何其的相似,一时间,两人的距离忽然被拉近了许多,把目光转向厚实的彰年,见他发亮的目光里,也隐含了一丝浑浊。

彰年将他们两人的举动一一收在眼底,暗叹道:“不愧是自己的兄弟,这么快就能走出来,尤其是老马,本身并无所长,把夜雪师妹看得都等同于他自己的生命了,虽然他嘴上不说,可流露出来的伤感,大大不同于他以往的洒脱,这感情啊!真是能毁了一个人,也能造就一个人,等老马从中完全走出来,自己一定度他入道,上天入地,四个兄弟也不要分离。”

“你们三个蔫不啦叽,光我一个人喝酒有啥意思嘛,都打起精神来,我先从老马这里开始答关,其他几个人都跑不了。我说老马,你给我找的麻烦,我也不多说了,不废话,就这轮酒,无论如何,你都不能推脱。”喝酒喝出了甜头的珲春现在说起话来也硬气了许多。

“好,都在这杯酒里了,咱们今晚就不醉不归,痛快喝他一回。”良槚执着酒杯,环顾一圈铿锵有力的说道。

“这才象老马的样子嘛!不过酒令我还没有学会,就老虎杠子吧!”珲春打蛇随棍上,立即开始倒酒卖乖的说道。

“行,老虎杠子就老虎杠子,摆不平你还要让你其他两个哥哥笑话,我可就没脸了。”

两人正要举酒痛饮,忽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琬丹去开门,进来的是个下人模样的人,在座的几个人都不认识,正要开口相询,那人伶俐的马上说道:“小的是红涛山庄的,我们庄主要杨大人和史镖头立即过去,说是有急事要相商。”

“知道是什么事吗?”杨穆随便问了一句,就准备起身要走。

“这个小的不是很清楚,只是看庄主的样子,恐怕事情不同寻常。”

“什么事情,连老庄主都罩不住?”珲春匆匆喝了一杯酒,也去取衣服穿上,闻听那人的话,便忍不住插嘴问了句。

那人欲言又止,象是不敢说,又怕误了事情,张着的嘴很快就闭上,站在一旁眉头紧皱。

“这里没有外人,说吧!”杨穆心里真不以为红涛山庄会出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怕两个兄长担心,就直接问了出来。

那人看了看,终于把积攒在嘴里的话都掏了出来道:“杨大人,事情紧急啊,今夜子时,五毒教的人就要来了,庄主说来者不善,已经遣散了庄里的大部分人,小的念着庄主平日里的好,不能就此离去,所以就过来给杨大人和史镖头来送个信,只盼着两位大人赶紧与庄主会合。”

桌上几人闻言,齐齐的站了起来,”五毒教!”

“什么五毒教?他们是洪水猛兽,还是天雷地火,都还没来,只是声势,就能闹的鸡飞狗叫的,真要来了,所有人都怕不趴在地上了吧!”良槚不以为然的说道。

“老马,少说两句。”彰年看了良槚一眼,瞪起眼睛说道。

“朝我瞪眼睛,看我不瞪死你。”良槚心说,就朝着那送信的人狠狠的瞪了回去,可是那人却把目光移到了杨穆身上,不再正眼看良槚,气的良槚几乎要想立刻揍人。

“此事非同寻常,小史,丹妹你们先回去把兵器带上,然后直接就去红涛山庄。胖子,老马,这回听我的,千万不要跟过来。”杨穆沉吟了片刻后,气势展开,对几人吩咐道。

“慢着,小穆,我在毒药的研究上还有些心得,说不定我还能派上用场,我随你们一道去。”良槚走上前来,想要学彰年也给小穆一个宽阔的手掌,可惜左手才搭上去,就让杨穆给挣脱了,真是没面子。

“对,咱们四人还是不要再分开的好,有事大家一起面对。”彰年也说。

“江湖上的事,你们不要掺和,你们来只会拖累我们。”杨穆的口气极硬。

“不管你说什么,我和李兄都不会动摇的,你能为我们俩着想,难道我们就不会,身同此心,心同此理。你若还坚持,以后就别想再见到我,别跟我作兄弟。”良槚也开始针锋相对的说道。

“穆哥,有我们照应,就让两位兄长来吧!”琬丹也劝。

“你懂什么!”杨穆吼了一句。

“你冲丹妹发什么火,越来越没出息了,还认不认我们两个作你的大哥,告诉你,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来解毒,彰年给大家鼓气,我们四个人,在一起,还怕什么,这回只是小小的五毒教,以后若是有更大的事情发生,你们还不把我们两个给埋了啊!”良槚激愤的教训道。

彰年思索着良槚的话,心道:“原来夜雪师妹已经把我的事告诉了良槚,难怪他敢这么说,这样子是不是那叫狐假虎威哪!索性就放开了,红涛战事一起,相信随后真正的危机就会显露出来,也正是自己收拢渔网,一统道门的时候了。”想到这里,便大声说道:“没错,什么事都由我来挡着,你们就放心好了。”

“这事怎么回事,莫非他们两个人都疯了么,也不管什么事情,说起话来,口气一个闭一个大。”杨穆立即产生了对这些作大哥的人不信任的感觉,事实上他们很多时候连自己都不如,不过对他们能说出这样的话,还是从心底里感动,转念再想,他也真不放心他俩会听话乖乖的不跟来,就道:“好吧!不过你们得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必须呆在我们的身后,否则纵使以后再不相见也罢。”

“是,小兵领命,将军。”老马与胖子两人大道一声遵命,互相望了一眼,会心的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