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放鹤听鸣
作者:阿梁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9183

马良槚抖了抖袍子,又用双手抹了抹脸颊,一副笑容荡漾的脸立刻象变戏法似的显现出来,脸上的眼睛机灵一动朝着左边房檐上偷瞄了一下,迅速又复归到了眼眶里,微眯了起来,身体中上部的胸口凸挺而起,脚一抬,就踏上了九华派大殿的台阶。

溜进前院,挪着碎步,循着声音,慢慢的向九华派的大殿移去,这几步路,良槚这几步路走得虽则滑稽,但人却非常清醒,此刻的他心无旁骛,只留神最好不要在这里碰到臭史,这个大魔头,真怕了他大声嚷嚷与死缠烂打的功夫,哪里有许多的法宝来送人啊。

良槚的脸上依旧是甜甜的笑容,嘿嘿,不就是隐瞒了一点实力嘛,再抓一个圆圆的后脑壳来回扑梭,还要故作吃惊四下张问:“什么东西毛茸茸的?”

良槚打从进门起就知道大殿里坐着不少的人,虽然惊讶于里面奇怪的不曾吵闹喧哗,可来来回回就是那些破事,胖子懒的理,臭史管不了,可就是有人喜欢自寻烦恼,害我也不得不打招呼,陪笑脸,好歹里面坐的可都是武林的前辈人物,面子总是要留的,否则那小子肯定又要受气,受了气又四处乱发,恼人。大殿上指定有段星辉那王八蛋装腔作势,肯定有不少前倨后恭的什么破地方的寨主谷主之类的喽罗,但铁定没有胖子的迷人的身姿,说不定偶尔也不会有穆傻子那故作深沉的面目。

时近日中,九华派的前庭大殿里只将门户敞开,却没有打开那原本就有许多运转灵活的窗子,搞的一向宽敞明亮的大殿,看起来却无比的阴暗沉沉。站在大厅门口的良槚,正要大声喧哗请礼一番,一抬眼却看见胖子正襟危坐的堆在一张椅子里,周围还有一些熟悉的人,胖子怎么来了这里,其他的人也不应该啊,莫非真的有什么大事发生?不过有事发生最好,那我就少受关注了,不必解释自己是怎么费力逮到那只偷吃了仙葩花的鸡。

马良槚想得不错,今早在他带着碧倩离去后不久,九华山的大殿就闯进来一个人,此人莽撞无礼,直冲入殿,并扬言要李彰年一定出来见面,有要事相告。九华派的大殿岂是他人随意可以进来的,即使进来想要出去也得先让你脱掉三层皮再说。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进进出出的都是些什么人物,一个小捣乱分子,还不当场被拿下,盘剥个干净透亮。

时下的九华山已经不是当初的九华山了,九华山武林圣火重新燃起,不知不觉间,九华派就已经被推到了时代潮流的浪尖上。这些都是因为九华派的首发抗倭之声令人振奋与钦佩,还有李彰年在九华山正式提出要重开天门叫人惊叹与向往,只此两事,就足以受到朝廷与武林两路共扶。说简单点,维护九华派的名望,已经成了所有来拜会过九华山的武林同道的共识。在这个时候,还有哪个不睁眼的敢来寻九华派的晦气啊!

见到胖子在场,良槚虽略觉惊异,但很快的就恢复常态,跨过大殿的门槛,径直走了进来。李彰年抬头看了一眼良槚,却没有打招呼,而是很快的又将头颅沉了下去,轻轻的叹着气,不再关注大殿里的人事。

良槚起先准备先到胖子身边,因为只要在胖子近侧,一切都会变的很简单,他是这么认为的,甚至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当他迈出步子的一刹那,他觉出不对劲了,胖子周身都散发着一种排斥的气息,容不得任何人的靠近。这会,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动,胖子他这般表现,莫非是针对自己,不会吧!只不过稍作表现,他就不能容忍自己了吗?不是的,他根本就一直没有猜出自己,不明了自己的真实修为,怎么可能如此轻率的爆发怨气,难道他看重自己,真的比看重他的目标还要来得重要吗?不然,还会有其他什么事情,能令他产生这么大的反应?想到这里,良槚本已迈出的脚尖忽然踩地转向,低下头笑嘻嘻的朝着众人打招呼,然后就快步到了小史的前边,抿嘴一笑就圈住了小史的脖子,低声问道:“谁死了,搞的跟国丧似的。”

史珲春迅速挣脱出来,咧着嘴准备大叫,忽然象是想起来什么,转过头惊讶的看着良槚那笑嘻嘻的脸,象是看一头怪物一样,从眉毛到下巴,看了个遍,见良槚仍没有没看醒,气呼呼的扭过头去,挺直了脖子,一副与身边的人划清界限的样子。

良槚懵了,若说彰年有气那还可以理解,毕竟胖子的眼力是在那里摆着的,可你臭史凭什么给我作样子,莫非自己露出了什么马脚不成?良槚不会理会珲春的气恼,他开始注意起大殿里的气氛,仔细观察在坐的每一个人。

除了段星辉等九华派的重要人物之外,其他最近上山来的江湖上有名气的人大都在座,看他们的表情明显,神态安然,一副瞧好戏的表情,倒不象是出了什么大事的样子,莫非真的是自己身上的事情不成?是良槚先入为主的想法左右了他,不然凭他的灵敏,断不会在一个环境中找不到那根关键绳子。

被良槚打乱的气氛,很快又开始弥漫起来了,没有一个人说话,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受影响揪心牵动,但有一个人明显的呼吸粗重,象是在用一张纸包裹那激情澎湃的大江大河般,呻吟闷哼之声不停,这个人起初被良槚所忽略,可沉静了这一段时间之后,他已经渐渐恢复了冷静,他的嘴角开始斜了,一个不易觉察的笑容在他的脸上一晃而过,他也学着别人用眼光看这里了,究竟是谁要在这里浮起来,露出鱼腹之白呢,他已经完全不在意了。

这个时候,彰年终于说话了,不过胖子没有将矛头指向那个情绪激动的人,而是箭不转弯的直对良槚而来。

“老马,有件事情是与你有关的,你可要听好了。”

良槚突然就觉得眼前一白,胖子还是找上了自己,莫不是他曲解了什么事情,故意要逼自己显形吗?是的,肯定是的,他一向都是不露声色把别人算计进去,因为他以为任何人在他眼里都是透明的,没有任何的私处,以前在学堂的时候是,在红淘山庄里仍然是,他凭什么以为只有他才能有纵观全场的大局观念,这回,我也要给他上一堂课了。

良槚抬起头,冷声说道:“你不用讲了,我都知道。”

听完良槚的话,彰年先是一楞,随即无奈的摇摇头说道:“看来在九华山上想要瞒住一件事情,的确很难啊!”说完扫了一眼段星辉之后,就不再言语了。

段星辉尴尬的笑了笑,可这笑容落在良槚的眼里,却显得猥琐奸诈,这也就更家坐实了良槚心中的想法。

看这一拨离自己越来越远的人群,良槚的眉头是越拧越紧,等到胖子再一次斜着眼睛,透出那份惋惜心痛的目光来看良槚的时刻,良槚再也站不住了,右臂向前一挥,一股大力澎湃喷出,将史珲春连人带椅摔出去三长之远,听到臭史嚎叫的声音,良槚冷笑一声,目光朝前,坚毅而决绝,跨步就来到大殿的中央,仰起脖子环顾四周,看着每一个熟悉的人,尤其是三个曾经最好的兄弟,那眸子里渗着血,眼珠里闪着光,寒凉冷彻心骨,让每一个看他的人都不得不收回目光,因为每个人在这个时候看到的,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野兽,一只咆哮着凶光的野兽。

所有人中,良槚最后将目光落到了李彰年的身上,这目光饱含深意,是一个漫长谜底的答案,是潮水缓缓退去之后,露出的破裂的圆石,圆石突然断裂,尖利而触目心寒的味道。

大殿里的所有人从期限的惊讶到最后的震惊,一连串复杂的表情时隐时现,惊讶这个小子突然发什么疯,又不碍他什么事,就这么着急上火;震惊于这个一直以来都不起眼,甚至有些卑贱的人,此刻竟然爆发出了强大无匹的真元,深不见底,可匹彰年圣者当日在殿外显露“太玄原始神魔气”的威势。他是什么人,为什么一直要隐藏自己的实力,此刻又为了何事而发飙,你说他们这四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老天啊,你竟是为了什么,而要让他们成为这个时代的主角,而我们辛辛苦苦大半生,到头来还要做绿叶暗淡无光。”一些人此刻竟有闲心发起感叹来。

彰年看着完全陌生的良槚,轻笑了起来淡淡的说道:“你这头小豹子,终于将你的牙齿呲出来了,你可真会藏哪!”

胖子话一出口,良槚就知道自己会错意了,在场的所有人决不会一起无聊到来试探自己,一定是发生了其他什么的事情,真该死,自己怎么会这么的冒失冲动。看来压抑淤积的深了,道心可就偏离的大了,以后定要戒之慎之,想通此节,他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慢慢闭起眼睛,身上仿佛跳跃奔跑出去一只豹子,跑到眼尽头,纵身一跃,化为一只风翼云体的灵兽,在白云堆上窜跳着消失不见,白昼立散,黑夜降临,朗夜的星空里点点繁星织就着一副不断变换的熟悉又不解的阵图,突然高空上彩云流动,遮星裹月,仅留下隐隐的微光,顷刻之间,整个世界变的无比的压抑,象被人琐进箱子沉入到海底,莫名的恐惧不断爬上了世界的肩头,好漫长,不知何时,箱子打开了,自己竟是在箱子里头,不清楚自己是否还活着,可在水底里的感觉是如此的奇妙,一点也感觉不到压迫,眼前居然也是毫发可见,清晰无端,顺着海流不断的飘啊飘,从下方徐徐的向着海面飘去,临近海面可以明显的感觉银亮的光芒,可自己居然丝毫也不急迫,反倒享受着在海水中从下向上升起的感觉,仿佛这大海就是自己,自己就是这片还,再也分不出彼此,辨不出大小了,浑然一体,貌似天成。可被带到了海面上,的确身体已经浮在海面上了,侧眼望去,壮硕的一道玉柱从天空里斜飘了下来,磷光片片,欢快的朝自己游来,临近才围绕着自己不停的转动,圈成一个光晕,随着后续的银亮光华接连涌来,光晕越聚越大,不多会整片大海已经完全变成了银白色,照的这个世界也跟着明亮起来,在旋转的光晕中心,自己一直不曾转动分毫,只感受着说不出来变化的海水的冲洗,散漫的世界,庸懒的自己,就这样持续的闹着,直到这一刻良槚才达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天人一体,从此有了不输于胖子的修为。突然眉心奇痒,头骨在撕撕的挣裂,在额头开了一个洞,算了,随他去了。那额头的洞仿佛是这片海水的温床,是他们的归宿,就见那已经变的晶莹华质的海水渐渐腾空飘浮而起,在自己身体的上空盘旋转动,越转越急,越转越小,大致到了与身体差不多大小的时候,忽然沉下,对着自己的眉心小洞,急遽的钻了进去,还未曾体验这个奇怪的经历带给自己是什么样的痛楚呢,那些白色的海水已经完全消失了,眼前又恢复了平凡的暗红色。良槚明心通悟,知道自己已经完成了修道中的三次修炼,若找个地方飞升而去,必然是神主一级的人物,而这样的人横亘寰宇,也没有出现几个,即使是传他修为的吴天宝,也不曾达到这样的境界,界。成就了他的,最大的功臣就是那“种玉决”,若无此决的接引,他最大也不过是吴天宝一样的人了,而决不可能在将来与他的兄长李彰年一争长短了。

彰年看着良槚,瞬间就爆发出强大的真元,使得大殿里风唳气啸,丝丝的寒意夹杂其间,如暴风雨里倾泄下的泥石流,塌压下来,再座诸人无不动容色变,自己呢?是吃惊,是心苦?“看来老马已经入了魔道,身为大哥,决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就此沉沦下去。”

打定主意的彰年,本想立即出手,可在那一刻,他犹豫了。因为他感觉到老马不断散发出的气息虽然暴戾,但却没有杀伐之意;虽然极尽毁灭,但仍然可感觉到那毁灭之后的痛苦;还有机会,是兄弟就该在这个时候伸出手,拉他一把,而不是为了自己,将他一棒打死。

良槚的身上不断的在起着变化,眨眼之间,他已经象变成了一把刀,不,不是一把,而是很多把,这些刀同时精准地指到了大殿上每个人的咽喉。

所有的人动不能动,在感受着危机的时刻,同时也似乎感受到了幻觉,耳边不断地响起刀柄那一端传过来的笑声,这笑声是那么的香甜,就象是婴儿吮吸奶水之时发出的吧唧吧唧的声响。婴孩什么都不知道,但他在举起锋利的尖刀的时候,却是那么的叫人惊心动魄,恨不能立即冲上前去,夺下尖刀。

可是当婴孩的尖刀并没有象自己所想的被夺下来,而是指到了自己的咽喉,婴孩在旁边发出咯咯的笑声,这笑声直冲脑门,一下子变的大不可闻。

彰年仍然没有动手,他在等待老马在那些毁灭之后的痛苦,在关键的一刻反戈一击,期待着老马能够在泯灭心神的时候,自己顿悟。

火焰已经烧到了眉尖,刀子已到了咽喉,千钧一发之际,大殿里多了一个人,不,不是一个人,因为他实在太小了,即使是坐着也要低下头去才能看清楚他,就是这个小人,微小的一个动作,让充斥在大殿里的杀意消散了下去。

是老马从金地藏那里带回的小和尚!想不到,连金地藏的金身都可以施展出“大旋檀佛法”来,彰年终于安下心来。

那小和尚是如此的小,可看在众人的眼里,却是那么的高,那么的远,就象是一轮冰月广阔高悬,舒缓了大殿里所有的紧张。

方才还怒目圆睁的良槚,此刻忽然闭上了眼睛,这时,他的气息已经平稳下来,在徐徐消失,可他的人明明在大殿中,却忽然变的非常的遥远,象已经登上了九重天上,不可捉摸。

良槚张开眼帘,他用心在感受着大殿里的细微的变化,又是金地藏,他再一次救了自己,这份情,越来越重了。良槚走到小和尚的身旁,望着这个因为自己而变的面色惨白的小东西,笑了,他俯下身,抱起那小和尚,用额头抵了抵小和尚粉嘟嘟的额头,长长的不分开。

“老马——”彰年重重的叫了一声。

“看在你方才没有出手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你害夜雪的事情,不许跟来,否则我不会客气的。”

“站住,你简直是个不可理遇的人,梅师姐的事情怎么能算到胖子的头上,还有你的问题还没有说清楚,想一走了事,且问问我答不答应。”

良槚没有转身,因为他吃惊了,说出这番话的怎么也不会是他,怎么也都象小穆的口吻,可是真的的确是臭史。

“老马,梅师妹并不是完全没有生机,难道你不想知道是什么法子吗?”彰年再一次的开口说道。

“关我什么事!我付出再多,一个不爱我的人都不会感激,更何况,我经历三次死亡,习得《种玉决》上的无上妙法,再连这都看不开,那我也就太不长进了。”良槚不带任何感情的回应道。

“《种玉决》?”所有的人都睁大了眼睛。睁眼睛不代表明白,但也不代表不明白,有人是不懂,有人是吃惊,当然最吃惊的还是李彰年,“难怪他方才能放出如此大的威势来,我怎么没有想到《种玉决》呢,此法决也算是天下一等一的法决,可是,可是老马他怎么去练了呢?”

“你放屁,为了所谓的道法,你向你的兄弟们隐瞒,我们也不多说了,可是她可是你的爱人啊,你居然也能如此的薄幸,这么多年,我们都算白认识了,你要滚就滚吧!”一直无语的杨穆终于难以抑制住胸中的愤懑,历声骂道。

“老马,听大哥一句,先不要走。”彰年站起来先叫住老马,然后又对小穆道:“小穆,不要再说了,是我们错怪了老马,他不告诉我们,是情有可原的,他对梅师妹的冷漠,也是迫不得已的。”

“够了,不许说。”良槚叫道。

“行,不说也行,但你要答应不要离开我们,好吗?”彰年软语求道。

“你,不怕吗?”良槚依然是一副冷冰冰的口气。

彰年闻言楞了楞,暗叹:“自己是没什么,可身边的人呢?小穆,小史呢?”过会,彰年象下定决心似的斩钉截铁的道:“你我兄弟一场,生死何足道哉,我想小穆与臭史若明白,也会与我一样的想法的,放心吧!”

杨穆与史珲春听得莫名其妙,不光他俩,在座的绝大部分人也都听的云里雾里,不觉都把目光投向了彰年。

良槚的脸上一阵得色流过,惊醒了在他怀里的小和尚,小和尚抬头惊讶看向他。良槚眼睛里也在笑,慈爱的对着怀里说道:“没事的,睡吧!”

良槚安抚好小和尚,才转过身正正的向彰年鞠了一躬,缓缓说道:“谢谢你,胖子,我不能牵连你们。”

听到良槚话中有话,和胖子那不同寻常的举动,小史和杨穆纷纷动摇起来,到了彰年看向他们的时候,两人已经不自觉的奔到了良槚与彰年的身旁。

先是小史,扯着嗓门笑道:“你呀!老马,有什么事就不能痛痛快快的说出来,瞧你那窝囊样,不管了,胖子能理解你,我就不问什么理由了,你留下别走,什么事我们都替你担了。”

良槚的眼角湿润了,听到这样的话,连他自己都有些开始动摇了,当他的目光转到杨穆的脸上时,就听杨穆喊了一声:“猪。”然后狠狠的就搂了上来。良槚没有任何的排斥,闭起眼睛,听着自己哽咽的喉咙想说又说不出话来那难受的声音。

李彰年走近了,手搭到良槚的肩膀上,狠狠的捏了一把,小史则更夸张,绕过杨穆猛然扑到了良槚的背上,箍咂了一圈才滑下来,一时间,整个九华大殿里成了四个兄弟冰释前嫌,真情流露的场所,这样的情景,使在座的江湖耋宿们也老怀大慰,唏嘘不已,不过感慨是感慨,可埋在心里的疑团,同样让他们觉的不安,究竟李彰年嘴里说的有原因到底是什么?

良槚被这浓重的感情包围着,他的眼睛酸了,湿润了,禁不住问自己:“天下之大,还有比这样的兄弟之情更大的么?”这一刻,理智已经被掩盖,发出的完全是那种涉世未深的少年憧憬,忽然他甚至萌发了强烈的一种冲动,寻个安静的地方,将心中的心结完全象几个兄弟和盘托出,毕竟,在这个世界里再找几个这样的朋友就千难万难了,可惜这样的情愫刚浮起不久,他心思又变,想到了距离死亡前的那一刻,是强大的吸引带着自己走向消亡,这冲动推着自己从冰道里由高处滑下,那一瞬间,也是有着强烈的冲动,可以说凭他自认为坚毅的心神都无法摆脱的冲动,明知道是不归路,可身体就是软到不能自拔,依然甘之若澧,走向那身体教自己走的路。“冲动就是自取灭亡”,是他这几年来最大的体会,现在的他宁愿选择谎言,也不愿意打破这兄弟片刻的聚首,尽管这样的情感,自己给予的并不纯粹,可能多得一会就多得一会,哪怕看到自己袍子里的低贱与渺小也不去在乎了。

大殿里的那些个老人们都在默默的等着,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出来说话,因为他们明白即使他们无关要紧,可这四个小家伙若要继续今后的关系,李彰年绝对会道出事情的原委出来,所以他们也不着急,尽管方才被马良槚着实吓到了,可老于世故的他们,知道眼前的这四个少年,每一个都不是那么简单,今后世界的舞台,是完全为他们而设的。

果然,李彰年沉吟了一会,便度步走到三个兄弟的前面,对着大殿里的所有人施了一礼,就开始解释道:“诸位前辈,我这里先代我的兄弟向大家赔礼了,之所以会出现方才那一幕,真相是他修炼了一个他不该修炼的法决。”彰年心中有所触及,说到此处忽然停顿下来。

“李贤侄提到的法决可是那《种玉决》?”九华派掌门段星辉接口问道。

“是的,这《种玉决》是支独特歹毒的修炼法门,这个世界真不应该有这样的法决存在。”彰年这一句感慨,更加激发了所有人的好奇心,包括杨穆与珲春此刻都不自觉的松开了抓良槚的手,仔细的聆听起来。

“《种玉决》讲究一个收化天地的元气,纳为己用,修炼一天抵得上其他法门修炼一年的功效,可它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听到彰年说到《种玉决》的功能效用,所有人无不露出惊骇羡慕的表情,可待彰年话锋突转,又舍不得错过,继续仔细听下去。

“它最的缺点,就是能收不能发,即使修炼的人真元再强大,也只能施展一些低级的法术,无法完全发挥出本身的潜能。”

长年尚未说完,就听有人叫道:“不能使用,那练来还有什么用,不白痴吗?”

彰年被人打断说话,不由得瞧向了发话之人,那人挺直了脖子毫不避让与彰年的眼光冲撞,刚瞄上就听到那人大叫一声向后翻倒,捂住胸口大声的喘息,恶毒的看着场中彰年的身子。

彰年将脸转了开去,继续说道:“这《种玉决》练到最后,可以以己身为鼎炉,运集积累下的几乎从未使用过的真元,发出比己身强大十倍的惊天一击,猛烈程度,神仙也难逃,而施法之人,也会烟消云灭,不复存活。”说到这里,彰年看了一眼身后的良槚,见他木然无语,遂叹气拉住良槚,找了把椅子让良槚坐了上去。

众人这时才恍然大悟,不少人暗道:“难怪刚才能感受到那么强大的威力,原来竟是这般原因,就说嘛!已经出了李彰年这么一个怪胎,他们兄弟中再还有一个这么强大的人,那我们还要不要活了。什么〈种玉决〉,不过是一个大笑话,谁沾谁倒霉,看他李彰年这回可有的玩了。”

小史象想起来什么,大叫道:“老马当时离开红涛山庄,也是因为这个吧!”

听到小史这么说,杨穆也想起来“无怪乎在自己家中的迷阵中,他怎么都不肯透露与梅师姐的关系,好你个猪,蛮的我们好苦。”知道老马心中必然承受着无法想象的痛楚,杨穆向良槚投去了关怀的一瞥,可惜良槚依然木讷,似乎没有发现,这让杨穆更心痛了。

“不知道这位马兄弟与我们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方才差点就将我们置于万劫不复的地步,虽情有可原,可罪不容赦。”

“不错。”众人从〈种玉决〉中清醒过来,想到这一层,又后怕的脸呈怒色齐声叫起来。

“都是劫数,劫数啊劫数,你们不知道,他与天香谷的梅师姐本是一对,陡然听到这个噩耗,肯定会忍不住爆发出来。”史珲春强出头体良槚辩解道。

“那就更不对了,对梅姑娘的事,我们也感到惋惜,但他怎么能随便迁怒于我们大家,若非中途有人阻止,那我们不是白受了池鱼之灾了吗?”方才那人继续质问道。

“是劫数,我不是说了是劫数嘛!”珲春不甘心被人这样审问,跳出来说道。

“劫你妈个头,感情我们这些人死了都是劫数吗?”

珲春被人骂,这会有找不出什么措辞来,急的满脸通红。

“大家稍安毋躁,有我大哥在这里,断然不会让大家因此而受到伤害,至于我兄弟的事,真正的错在我这里,我向大家认错。”杨穆说完撩起衣摆,就要下跪谢罪。”

“不,是我的错,我不该在这个时候排斥老马。”见到杨穆堂堂二品大员居然就要跪下,史珲春冲上前拉住杨穆向众人叫道。

“三弟四弟。你们且退下,我这里向大家赔礼了。”彰年站起来,真的深深的朝着众人鞠躬下去。

良槚坐着一动不动,看着几个兄弟不顾一切为自己化解矛盾,脸上的表情更加的木然了。

“算了,好在大家都没有真正受到伤害,事情的起因也都清楚了,彰年贤侄不用道歉,不过你的兄弟却必须离开九华山。”段星辉说话倒有些水准,拿捏两方的情绪,折中而取,倒也叫人无话可说。

段星辉的这番话,并有两个目的,其一当然是宽怃在场诸人,同时也要突现出他这盟主不是吃干饭不干活的主,此一层意思,是他自然而发,更深的讲,就是为了李彰年,这个大师兄的弟子,不仅修为参天,而且宏图远志,端的是个不寻常的人物,此番天赐祥瑞落九华,自是不能错失了良机,凭着九华派与他的渊源,将来灵空飞升,必然要远超其他人一大截,不过论及关系,似乎他更看重他的兄弟之情,杨穆与春儿还好,尤为可恶的就是这个姓马的丑小子,平日里焉不耷拉的也就算了,谁成想竟然居然也是修为不浅,难免到时要与自己一争短长,而且他还与五毒教扯上干系,更是容他不得,你只看他藏技匿流,就知道其人心性是多么的阴毒。身边漂浮着这么一个祸害,是人都会寝食难安的,我这里先将李彰年一军,看他如何处理。

马良槚站在那里,表情木然,任由其他人去说,去呵斥。

彰年难受的看着老马,不住自责,是自己几个做的过了,老马沦落到现在的样子,自己这个做大哥的一点都没有觉察到,反而一直埋怨,甚至猜忌,难道这兄弟之情在自己的人生方向上真的不堪一击吗?此刻,段盟主已经下令要将老马谴出九华,逐出武林,自己要该怎么做?

“恩,我真混,还考虑什么。”李彰年气恼自己,捏紧了拳头,站立起来,慨然朗声道:“平生有信,大交至情,断不能舍,我等兄弟,福祸同当,天若阻拦天去死,事若不及随他去。”说完,紧紧的扶住良槚的双肩,无所畏惧不顾一切的望向他。

李彰年的这番话,说的在场的人无不动容,史杨二人此刻也象发了颠似的离座而来,站到良槚的身旁,昂起胸膛,傲然的看着所有人。此时的无声更胜却千言万语,每看一眼,都能感觉象是无数的重锤击打到胸口。

这一刻,所有的人都把时间给了这兄弟四人,群雄们要么起身近瞧,要么低首沉思,而段星辉此时就显得无比的尴尬,他没有料到竟会是这样的场面,这个,这个李彰年,简直太让他失望了。

悠远的气氛一下笼罩了全场,不少人都开始去想:“谁没有过冲动,谁没有过生死与共的兄弟,眼前的四人,话说的很漂亮,他们能真正能逃过岁月的风化,世事的磨砺吗?真要能那样,我倒不妨拭目以待,看看下面越来越精彩的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