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发出玻璃器皿的碰撞声和滴水的答答声，莫里斯正在中间大木桌前聚精会神的忙碌。雷斯对莫里斯所做的炼金术实验并不感兴趣，正坐在书桌前抓紧所能利用的一切时间啃书本。

从昨天早晨拿到书至今28小时里面，雷斯除了吃饭睡觉所用的时间之外，都用来阅读和查对字典。对于雷斯来说，阅读用伯斯文撰写专业性很强的著作，其实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与伯斯语普通会话完全是两码事。

合上厚厚的书本，雷斯伸直双臂，舒展下疲惫的身体，然后从衣袋掏出一个锦缎小盒子。看着手中的小盒子，雷斯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这是为小玛丽准备的礼物，已经五天没见爱叨叨的小管家婆，心里还真有些挂念，再过二个小时之后，从帝都而来的驿车就要抵达海内格堡。

“莫里斯老师，可以跟您谈一谈吗？”

莫里斯仍然低头作实验，冷冰冰的说：“什么事？”

“授课前测试结束，老师可以授课了，呵呵~！”

莫里斯拿起块抹布一边擦洗双手，一边朝雷斯走来，“什么？三本书全看完了吗？”

雷斯收起小盒子，笑嘻嘻的说：“是四本书，莫里斯老师。”

“好~！好~！”莫里斯不停点着头坐到座位上，铁青着脸说：“雷斯，现在说一下你的读后感吧！”

调整一下坐姿，雷斯一本正经的开始述说：“伊-西休所著《金属构成学说》仅看一半就放弃，这本书问世已经六百年了，里面大多数内容已经被淘汰，老师把这本书介绍给学生，恐怕不是让学生从中获得知识吧？”

“哼~！你到会偷工减料。”

“呵呵~！派博-威尔逊所著《炼金术之合成》，这本书很有意思，书中写道，金属是两性生殖的产物，有雌雄之分。把黄金的灵魂转入铜、锡、铅、铁贱金属之中，获得一种类似合金的物质，再加进一点金子作为种籽或发酵剂使全部合金变为黄金。另外，雷斯注意到作者的姓氏与老师相同，不知作者与老师是否有什么关系？”

莫里斯叹气一声说：“派博-威尔逊，是我的亲弟弟。”

“派博老师现在哪里呀？有很多问题想当面请教他呢！”

“派博在北伯斯国的奥卢斯，因为那里出产丰富的矿物。”

“噢~！真可惜。”雷斯顺手拿起那本《圣经》，“莫里斯老师，关于这本书学生有很多疑惑。”

“这本书也看过了？有什么疑惑？”莫里斯揉下大鼻子，身体向前倾，显得很有兴趣。

“书里面提到耶稣迈向死亡并复活，如果能够复活，那耶稣的死并没有想象那么伟大。还有诺亚方舟及大洪水？亚当与夏娃是人类的唯一始祖？这些从来没听说过呀？”

“主耶稣是上帝的儿子，复活后回到全能父神的身边，他将为所有信靠他的人祷告赐福，使我们都有平安和永生的国度。……”

莫里斯长满皱纹的脸上泛起红光，两只手不停地比划着，好像与世隔绝很久后，突然发现可以交谈的人一样滔滔不绝。雷斯面带笑容不时点下头，偶尔也应和一句，可心里正在盘算时间，两个小时，对于面前情绪有些激动的莫里斯显得不够用。

“莫里斯老师的话让学生受益匪浅，遗憾的是学生有一个重要的约会，只好下次再听老师讲解。在学生离开之前，想知道明天可以开始修补窗户的课程了吧？”

“咳……”莫里斯握起拳头放在嘴边轻咳几声，失望的神情表露无疑。“雷斯，虽然你的能力超出我原先的估计，但是仅靠简单几句话就算测试通过，这样是老师对学生的不付责任。”

“呵呵~！”雷斯轻声笑几声，现在没有多少时间与莫里斯讨价还价，今天不行，明天可以再争，如果错过接玛丽得不偿失。“莫里斯老师，那学生先告辞，明天早晨再继续课程吧！”说完，雷斯站起身。

“那好吧！雷斯，不要怪老师有意为难你，老师只是想在你学那些无用的东西之前，多教你一些有益的知识。”

或许是间隔数日未能相处的原帮，雷斯对即将见面的玛丽，怀有一份期待的激动和喜悦。雷斯在马车内用尽心思布置一翻，白色的绒毛背垫、抱垫和毛毯，车厢内喷洒过名贵的香水，预备小玛丽最喜欢的水果和鲜花。不过天气似乎有意制造障碍，今天的雪下得不仅特别大，而且气温也非常低。

等到雷斯急三火四赶到驿站的时候，距离帝都驿车正点到达所剩时间不足10分钟。所谓的驿站就是楼下是酒馆，楼上是客房，区别仅是官办而已。现在宽大的酒馆内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看得出其中很多也是来接人。

“雷斯少爷，没想到您大驾光临，快请进！”柜台后面一个矮胖的中年人，穿过人群一路小跑到雷斯的面前，满面笑容殷勤的招呼着。

雷斯朝矮胖中年人轻点下头，由于经常往来帝都和海内格堡的原故，对面前这个油光满面的矮胖子非常熟悉，摩根-贝鲁奇，这个驿站的站长。对于摩根总有个疑问，自己每次进入驿站的时候，以他矮胖的身材，为什么总能第一时间在人群中发现自己？

“雷斯少爷是接人，还是出行呀？”

“接人”

“雷斯少爷，那请到里面的贵宾厢房。”摩根点头哈腰的张罗起来。

“不必了！”雷斯指一下靠近窗边的小桌子说：“就那里吧！”

“哦~！”摩根转头望去，小桌子已经被一名军官占用，“那雷斯少爷请稍等，小人去把位置清理出来。”

“不用，摩根，去倒杯酒来就行。”雷斯摆下手，朝小桌子走过去。

“你好，我叫雷斯。”雷斯微笑坐到那名军官的对面，从蓝底白色的军装上能分辩出是暴雨军团，奇怪的是暴雨军团驻地在公国西部重镇卡布，在很少海内格堡见到，这也是雷斯要与这名军官同桌的原因。

“我叫泰勒，海内格堡果然大得很，哈~！”

“是呀！呵呵！阁下应该是在暴雨军团任职的吧？”雷斯仔细观察面前的这名军官，身材魁梧，面相憨厚，而且有些自来熟，说话声音就同常人在喊一般。

“不错，但别叫我什么阁下，叫我泰勒就行了。”泰勒猛灌一口酒，盯着雷斯说：“小兄弟，看你的样子……家里好像很有钱嘛！”

雷斯呵呵笑起来，心想：瞧这眼神，这是军人，还是强盗啊！见面先问人家里有没有钱。“其实我正打算从军呢！呵呵~！”

“噢~！来我们暴雨军团吧！我正在收小弟，以后大哥会照着你的，哈哈~！”

“雷斯少爷，这是你的酒。”老板摩根亲自端来一杯红酒，雷斯微笑着点下头，与对面的泰勒聊天，正好可以消磨等待的时间。

“雷斯少爷？”泰勒看一眼态度恭敬的老板摩根，转头对雷斯说：“雷斯，没错吧！我的眼可毒哇~！谁要让我瞧上一眼，什么身份，十有八九跑不了，哈~！”泰勒仰面大笑两声，“我就知道你准是有钱人家的子弟，喂~！是那家少爷呀？”

“泰勒队长，这位是雷斯殿下，领主大人的三少爷。”

泰勒僵持的笑容望着摩根，张口结舌的说：“什么？殿下……领主大人？三少爷？”

“泰勒队长，我敢骗你吗？”

泰勒猛得推开屁股下的椅子，挺起肚子高声叫道：“暴雨军团第四骑兵联队泰勒……”当泰勒站起身，雷斯才发现他要比自己高出一个头。

“好了~！”雷斯笑着向泰勒摆下手，示意他坐下，“泰勒队长不必这么大声，请先坐下，有些事情正要问你。”

“噢~！”泰勒慌慌张张坐下。

雷斯转身对摩根说：“从帝都的驿车一到，就要通知我。”

“是，雷斯少爷！”摩根躬身退下。

“泰勒，暴雨军团开到海内格堡来了吗？”

泰勒环顾四周，然后俯下身小声说：“雷斯少爷，我们第四轻骑兵联队第一中队昨天到达城西的军营，等与内政部的人会合之后，明天就要开往南部塔克要塞，先行与当地驻军办理换防手续。”

“原来如此！”

“听雷斯少爷刚才说，是要接人吧？”

“是接个朋友。”

“今天上午巡逻队的报告，通往帝都的官道被大雪堵住，驿车恐怕不会正点到达了。”

“是吗？”雷斯转头望向窗外，雪仍然在下，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雷斯两条腿不停地抖动着，对等待一个想念的人来说，每一分钟都是在煎熬。

“雷斯少爷，这里的人……”泰勒用手指一下周围的人，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

“怎么了？”

“见到雷斯少爷怎么不行礼呢？”

“那是因为我的名声在海内格堡，出奇的好，呵呵~！”

“是这样啊~！”泰勒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坐姿也随便起来，“克拉克家族的子弟如果都是能人，比利将军在军中的威望也非常高，哈哈~！”

“是吗？”雷斯知道对面粗犷的汉子误解自己的名声，“小比利的确是一个优秀的军人。”

“那里仅是一个优秀的军人啊~！我曾经跟随比利将军一同清剿过西部马贼，比利将军每次都冲锋在最前，作战时指挥若定，好~！”

泰勒竖起大拇指连声叫好，接着眉飞色舞讲起清剿马贼的经过。其实雷斯早在帝都的时候，就特别调查过西部马贼的有关情况，公国西部呼特郡土地贫瘠和当地贵族的重税，百姓生活贫苦，所以盗贼四起，而马贼主要来自的农夫和牧民，多年来与当地贵族的家族军队周旋，积累一定作战经验，也特别能吃苦耐劳。如果泰勒所说属实，那么比利真是让人刮目相看，数十年以来，让呼特郡驻军毫无办法的马贼，竟然三个月内几乎被比利全部歼灭，而且仅动用2000余人骑兵。

雷斯越来越心烦意乱，不是因为对面口沫乱飞的泰勒，而是距离帝都驿车正点到达已经过去1个多小时，现在仍然没有任何消息。雷斯轻呷着杯中酒，眼睛始终盯着窗外，而泰勒丝毫没有察觉雷斯的心事重重，自顾回忆述说与敌作战时的经历。

路上行骑很少，眼前正有两匹马从窗前快速略过，但后面并没有跟随马车。雷斯轻叹一声，虽然自己喝得很慢，但手中的酒却已经见底，正想招呼侍者为自己添酒时候，突然酒馆的大门被人撞开，接着传来破门而入两个人的粗俗咒骂声。两个军人脱下皮帽拍打着身上的积雪，嘴里一边骂着鬼天气，可雷斯听完之后，腾一下子蹦起来，因为这两个人身上是帝都卫戍部队的装束，而且操着帝都口音。

泰勒发现雷斯的变化，手握剑柄也随着站起身，盯着刚进门的两个军人，低声对雷斯说：“雷斯少爷，要动手吗？”

“不~！是驿车到了。”雷斯慢慢坐下来，用手指弹打着空酒杯，“车队恐怕就在后面，这两个人应该是护卫队的前哨。”

泰勒眯起两只牛眼笑着说：“雷斯少爷，要接的朋友很重要吧？”

“泰勒，今天我们根本没有见过面，你也不知道什么重要的朋友，对吧？”

“哦~？”泰勒挠着脑袋还没有反应过来，可雷斯没时间跟他多解释，站起身就朝门外跑去，刚透过窗户看到几辆马车和一队马队停在酒馆门前。

满天的大雪，刺骨的寒风，可雷斯心中的一团火并没有感受到多少寒意，穿梭在马车和护卫骑兵间，仔细寻找自己的小玛丽。

“小伙子，在找人吗？”

雷斯停下脚步，转头看见身侧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军人从马上跳下来，看样子是这支护卫队的指挥官。

雷斯改用帝都口音说：“是的先生，我正在寻找一个女孩子，个子不太高，但很漂亮。”

“哈哈~！”中年军人一边取下坐骑上的个人物品，一边笑着说：“自己的女人总是最漂亮的，她叫什么名字？”

“玛丽”

“是嘛~！那小女孩是非常漂亮，不过……”中年军人停下手中活，微笑着望着雷斯，半晌没言语。

“怎么？玛丽出什么事了吗？”雷斯被他笑得心里没底。

“不是她有事，而是我有事，你的小情人一路上总是没完没了提各种要求，我现在可真怕见到她，哈~！”

“她在哪辆车上？呵呵~！”

“那辆！”中年军人指向最后一辆马车，“小伙子，虽然你的女人很漂亮，但也不能太放纵，不然的话有你受得。”说完中年军人一边摇着头，一边牵着坐骑慢慢向马厩走去。

“谢谢！”雷斯笑着向中年军人大声道谢，知道这一路上自己的小玛丽没少给他气受。

“雷斯~！在这里啊~！”

耳边响起甜美的少女娇呼声，雷斯急忙转头，看见最后那辆马车前一个娇小的身影，身穿紫色斗篷的少女正不停挥动一只小手，欢蹦乱跳的样子十分活泼可爱。雷斯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轻声自语说：“这才是我的小玛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