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

张亚林坐在车里，两眼紧紧地盯着通往含之家的那个路口。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窗懒洋洋地披洒在他的身上，使他看上去倦怠和焦灼！车里边满是呛人的烟味！

张亚林在车里已经坐了整整一个小时了，可他既没看见含之出去接孩子，也没看到她接孩子回来，可孩子们早已过了放学时间！

张亚林焦急地等待着，渴望见到含之的念头，在烧灼着他的心。

含之，含之，张亚林在心里念道，你在哪里？为什么从不主动和我联系，也不接我电话呢？他痛苦地想到：和你在一起时觉得你热烈似火，可一旦你离开了我，却感觉犹如断了线的风筝，再也无法抓住。

这种感觉让张亚林紧张，也让他坐卧不安，使他更加迫切的想要和她在一起。可每次问起含之，她总是欲言又止，难以抉择。如果这要下去，说不定等不到含之开口，自己就要崩溃了。

终于，张亚林看到了含之，她推着车子正在向这边走来。前边的车子篓里装满了蔬菜，后边坐着她的女儿，好温馨的场境！

张亚林想也没想，打开车门便迎着含之走了过去。

看到张亚林，王含之吓了一跳，她闻到了张亚林身上散出来的浓重的香烟味，看来他已经等了自己太长的时间。

坐在自行车后面的娟娟，看到两个大人站在那里，却并不说话，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

“我明天给你电话！”看到张亚林一脸的憔悴，含之也很心痛，她有千言万语想对张亚林说，可女儿在，她只有言简意赅。

“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决定，”张亚林的声音有些嘶哑，目光里是深深的期待。

含之看着张亚林，深深地点了点头。张亚林也在看着她，两人的目光纠结在一块，不忍分开。

晚饭做好了，阮强却又说有事回不来了，含之照顾好孩子吃完饭，直到女儿做完作业睡下了，阮强却还没有回来。

含之没有心思看电视，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那里，想到张亚林那痛苦憔悴的神情，她就如坐针毡。

可是该如何向阮强开口呢？她还是没有做好思想准备。离开他，就意味着对他的作为男人的否定！他怕他难以承受！虽然和阮强的婚姻带给自己的感觉一直是隐冷和晦涩的，可往往受压制和束缚的东西相对来说是却是最安全的！

可含之的心里又实在放不下张亚林，想起下午看到张亚林时的表情，她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牵挂，于是拨通了张亚林的电话。

张亚林正在家里和父母一起吃饭，看到是含之的电话，他连忙放下了手上的碗，走到了里面的房间去接电话。

张亚林的母亲看到儿子如此紧张，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她又看了看老伴，两人会意地笑了笑。

“亚林，我想你，我不放心你，你好吗？”含之在电话里关切地问。

“含之，和他说了吗？”张亚林无法掩饰他内心的着急。

含之拿着话筒，却不知如何回答。

“含之，我们这样下去其实也是在伤害他，告诉他吧！把我们的真实情况都告诉他，长痛不如短痛！”张亚林说服着含之。

“我怕他会接受不了！”含之还在犹豫。

“我们三个迟早是要面对这一天的，如果你觉得这样做，会让他难看和尴尬，我们可以选择离开这里，我带你到别的地方去生活，办完手续我就带你离开这儿，不会让他为难的！”张亚林安慰含之道。

“让我再想想，”含之说，“你不要着急，我就是怕你着急，才给你打电话的！”

“我知道，可我实在是太想你了，含之，你要是实在张不了口，要不，我亲自去找他！”张亚林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

“千万别！”含之连忙阻止道，“我给他说，再给我两天时间，就两天好吗？”

含之近乎哀求的声音让张亚林的心一下子变得柔软起来，他温柔的说：“含之，我爱你，我实在受不了没有你的日子，只要我一想起咱们在彼此痛苦地熬着，我都疯般地想见你，你能理解吗？含之！”

听着张亚林饱含深情的话语，含之的眼睛潮湿了，她哽咽着说：“知道，我都知道，两天，两天之内我一定给你回话！”

放下电话，含之心烦意乱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想到即将到来的抉择，她不得不重新衡量这两人男人在自己心里的位置和份量。

阮强和自己已经生活了好几年，但阮强带给含之的感觉一直是若即若离的，两个人在各自的世界里生活着，互不打扰。阮强在这个家里有绝对的权威，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自己也一直生活在他的阴影下，尽管后来含之也明白，阮强是用这种外表的强悍来掩饰他内心的脆弱。

可含之毕竟在他的独断专行中压抑了那么长的时间，她在这种压抑中放弃了自己的思想，在妥协中放弃了自己的自尊，情感也在这种麻木中逐渐变得冷漠！

虽然现在两人的关系有了很大的改善，但缠绕在含之心里的结，也不是一下子就能解开的。但是不能否认，如果这时候没有张亚林的出现，她和阮强之间的感情可能会慢慢的好起来的，事实上他们也正在向好的方向展。

现在要说离开阮强，含之觉得自己竟然找不到离开他的理由，所有的先前对他的抱怨和不满，现在觉得是那样的微乎其微，根本构不成离婚的理由。

可是张亚林出现了，她内心处于蛰伏中的热情已被他唤醒了，张亚林不仅让她知道了夫妻生活的乐趣，开启了她的性启蒙，更重要的是在张亚林身边，她感觉自己是没有任何羁绊的，是放开的，是自由的，她在张亚林身边可以毫无顾虑的说她想说的话，做她想做的事，她是透明的，是纯粹的，是没有任何束缚的，是和阮强在一起从来没有过的那种感觉。

如果说阮强带给她的是压抑和紧张，那么张亚林则带给她的则是依赖和温情。这是两种迥然不同的生活。

含之恐惧自己有一天会失去所有的梦想，那种心如死灰的感觉才是最可怕的！她要摆脱现在的生活，她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不是被动地为别人活。

可是一想到孩子，含之的心便痛苦地揪在了一起，她仿佛在女儿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年少时的影子，自己少时的无助彷徨和痛苦都要在女儿身上重复，这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

阮强不可能再有孩子了，医生曾经说过，像他们这种情况，含之能怀上孩子已经是奇迹了，所以阮强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自己带走孩子的。所以自己现在唯一难以割舍的，就是和孩子的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