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爱花》之循化悲歌:最后的离别
作者:渠首田野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427

腊月二十九这天,天突然放了晴阳从羊圈山上爬出来,把金灿灿的阳光撒在雪地上,刺人的眼。四连各排的食堂里,都在熬肉、蒸馍,准备过年。羊圈山的山洼里,到处弥漫着香味。

“老木,老木在家吗?”

中午时分,四连的连部里来了一位客人,穿着军大衣,戴着火车头帽子,高高大大的。这人到了连部的院子里,便放开嗓门儿,大声地喊。

木连长跟媳妇白灵正在打扫屋子。过年了,白灵要把屋顶的灰,炕上的脏物扫干净。在干干净净的屋子里过年,心里舒畅,图个吉利。木连长听到喊声,戴着一顶草帽,走了出来。

老李啊!你这个傻x咋想起老弟来啦?”

木连长见是三连的连长李永生,忙迎了上去。老李也不管木连长的手脏不脏,上前就拉住了木连长的手。

“我是来兴师问罪的。叫说你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媳妇,也不告知老弟一声!是不是想赖我一顿酒?”老李大声道。

两个人边说边走进了屋。白灵见来了客人,忙把炕收拾干净。木连长取下草帽,洗了洗手,两个人上了炕。木连长从炕头的箱子里取出一把旱烟,放到小筐里,揉粹。两个人用纸条卷着烟,吸了起来。屋内,飘荡着浓浓的烟味。

白灵洗了洗手,沏了两碗雪莲茶,端了上来。

“李连长,喝水!”

“这是啥茶?咋是红色的?”老李问。

“啥茶?你小子听都没听说过。这茶,润喉养肺,滋阴壮阳,贵着呢!”木连长故意卖弄着说。

“你老哥当地主啦,喝茶还有讲究呢!告诉我,这茶是从哪儿弄的?

“从羊圈山采的,咱这羊圈山遍地都是。雪莲花,听说过吗?”

“闹了半天,原来雪莲花,俺那儿也有,没想到这花儿还有这么多用处!

“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说,大过年跑到我这里,究竟有啥事?”

“昨天,营部派人到我们连,让我们来你这里通知章幸福归队。我听说你娶了媳妇,便亲自来讨碗酒喝!”

“不是说好过罢年再归队吗?”

“听说,政策要变。咱们支边部队要改为农场,归地方领导。营部过年事情多,忙不过来,侯营长才让幸福抓紧归队!”

吃饭的时候,章幸福被木连长喊到了连部。炊食班肖力端来了一盆菜,野兔炖甜菜。木连长把吕栓子酿的玉米蕊酒舀了四茶缸,木连长、王一东、李永生、章幸福四个人坐在炕上喝了起来。

“幸福,你下午准备准备,跟爱花告个别。明天一早,你随李连长一起回营部。看来,这个年要在李连长那里过了!”木连长对幸福道。

“嫂子,我走了,爱花就交给你了,让你多操心!”幸福对炕上的白灵道。

“你尽管放心去吧,只要我们在,就不会让爱花受委屈!”白灵道。

第二天,依然是个晴天。幸福从食堂里把饭打回来,跟爱花一起,坐在炕上吃。

“路上要小心,路滑,不好走!”

“你放心,营部的马、骆驼还在。我们牵着它,安全呢!”

“在营部,要听长的话,要把工作干好!”

“这还用说,人家侯营长待咱不薄,咱说啥也要好好干!”

“天冷,你要穿厚些!要注意身体!”

“我二十多岁的人啦,难道还不会关照自己?你就放心好了!倒是你,一定要注意身体,要把咱闺女养好!”

爱花点了点头,眼眶里含着泪水。

幸福说:“别流泪,大过年的,流泪不吉利!营部的工作闲了,我便回来看你!”

临走时,幸福又扒到炕上,看了看闺女。小雪莲睡得正熟,两只小手攥得紧紧的,很安详。幸福在闺女的脸上亲了亲,轻声说:“闺女,快快长大,长大了跟着爹开荒种田,支援边疆建设!”

李永生已在外面催了。幸福转过身,走了出去。

爱花站在门口,望着幸福。两个人,一个牵着马,一个牵着骆驼,消失在羊圈山的山洼里。

爱花走进屋,泪水流出来,挂在了脸颊上。她哪里想到,这次离别,竟是他们夫妻的最后一别。

章幸福在三连吃了年夜饭,初一早晨就往营部赶。营部设在文都公社的集镇外。营部对面是文都古城。文都,又名边都,藏语意为“牛犊山上部”之意。这里有座山,名叫“维拉”。藏语意为“牛犊山”,文都位于此山上部。文都是藏族聚居地。据记载,早在宋末元初,西藏地区的吐蕃名宦昆氏家族的一支迁到青海黄南地区,其中有位名叫阿丹的,成为一方之主。文都是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十世**额尔德尼;却吉坚赞的故乡。文都古城俗称“文都黑城”,建于东晋,金大定二十三年积石州州府所在地。章幸福绕过文都古城,回到营部。营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马在马棚里吃草,骆驼卧在墙角晒太阳,几只山羊拴在食堂门口,“咩咩”地叫。

章幸福把马、骆驼拴进圈里,调过头,就往宿舍里走。队友们坐在炕上,一个个沉着脸,没有一个人说话。幸福对排长王冬说:“排长,我回来了!”

“回来了好!牲口都进圈了?”

“进圈了!”

幸福奇怪,往日里,队友见了面,总是又说又笑的,今天大过年的,咋一个个都垂头丧气的,没有一点生气。

“幸福,你到指挥部去,侯营长等你呢!”排长王冬对章幸福说。

幸福出了门,向指挥部走去。指挥部在小院的正屋。五间房屋,中间三间是指挥部办公室。两侧耳房,东面住着陈政委,西面住着营长侯坤。幸福踏上台阶,推开门,走了进去。

藤椅上坐着三个人。一位是营长侯坤,一位是陈政委。还有一位4o多岁的汉子,瘦脸,宽额头,高鼻梁,厚嘴唇,穿一身洗得白的军装,手里攥着一支烟卷,头上罩着阵阵烟雾。幸福觉得面熟,但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