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营长的大白马生了崽，一只小马驹，浑身上下，白得象雪清新而又柔嫩的绒毛，黝黑而又楚楚动人的眼睛，使人怜爱。章幸福一进马棚，便逗着小白马玩。幸福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小白马的背，把它搂进自己的怀里，脸贴到马的脖子上，有种痒酥酥甜丝丝的感觉。小白马摆了摆马尾，伸了伸舌头，幸福高兴地笑了。

院中响起了王一东的声音。王一东大声喊：“章幸福，章幸福！”王一东是来营部开会的。本来，这个会议应该是木连长参加的。雪大，路不好走，木连长刚刚跟白灵结了婚。王一东自告奋勇，抢了这个任务。连部没有马，王一东提前两天出。第一天到达三连的驻地，在三连住了一宿。第二天，跟三连的连长李永生一起来到营部。

幸福听到喊声，走出马棚，迎了上去。

“赖毛，你咋来了？”

幸福见了王一东，非常高兴。一高兴，便喊起了一东的小名。

“福娃子，你当爹了，是个闺女，胖胖的，好可爱哟！”

王一东摘下了眼上的墨镜，用拳头轻轻地捶了捶幸福的肩，笑着说。

“什么？啥时间生的？”

“前天，前天下午！你小子在营部清闲，害得我跟你嫂子忙活了一天！”

当爹了——，我当爹了——”

幸福被这个喜讯激动了，他站在院中的雪地上，高兴地喊叫着。

会议时间不长，主要是安排春节有关事宜，听取各连的余粮及生活状况的汇报。中午，在营部食堂就餐。羊肉萝卜，伊犁白酒。吃饭时，侯营长派人把幸福叫了去。

侯营长拍着幸福的肩，笑道：“你小子当爹了，也不来道个喜，想独占这个闺女是不是？这个闺女，咱们大家都有份，大家说对不对？”

“对对对，这是咱们大家的闺女，是咱们循化撒拉的闺女！”大家大声道。

“来来来，坐坐坐！”

侯营长把幸福拉到桌前，在椅子上坐下。这一桌，共七个人。四个连部领导，一个直属排长，还有营部领导。幸福感到有些拘谨。

王一东说：“我提议，为咱们循化撒拉的女儿干杯！”

大家都站起来，端起了装酒的茶缸。七只茶缸碰在一起，碰出了响亮的声音。

饭后，侯营长对大家说：“由于随亲家属的补助省里没有划拨下来，今年的补贴还是按原来人数。大家回去一定要安排好，让乡亲们年三十吃顿饱饭。物资由直属排派人送，四连的物资就派章幸福送去，让他在四连过年，跟媳妇、闺女好好团聚团聚！”

各连分了面粉大米甜菜。直属排的同志们拉出了骆驼、马匹，把粮食往马背、骆驼背上放。章幸福收拾好，正要跟王一东出，排长王冬走过来，把幸福叫进了营部指挥部。

“幸福啊，得了闺女，大家都高兴。这里有1o斤米，2斤红糖，带回连队，让连部食堂给爱花熬点粥，好好补补，功臣嘛！”侯营长道。

“营长，这……”

幸福有些难为情。这年月，粮食奇缺。关键时候，一斤粮食就能救一条命。

“章幸福同志，你就不要推辞了。粮食是全排的兄弟们从口粮里挤的，糖是侯营长从自己的补贴里挪的，不是公家的东西，你放心去好了。”排长王冬道。

章幸福刚要出门，侯营长又把他喊住了。侯营长从口袋里掏出半盒“南阳红”纸烟，塞到幸福的衣兜里，伸手拍了拍幸福帽子上的雪咱闺女照顾好，出了差错，我饶不了你！”

福来了个立正，大声回答道。

19

第三天下午，章幸福跟王一东一起，牵着一布匹骆驼，一匹马，带着营部给的粮食，回到了四连的驻地。

章幸福一回到驻地，便急匆匆地往自己的小屋里走。

小屋在女队员的宿舍旁边。幸福爬上了一个小山坡，来到一排房子前。西边，有一个小院，用木棒捆绑的篱笆墙，顶上覆盖着积雪。这篱笆墙把女队员宿舍隔成了一个独立的王国。院子的西边，有三间小屋，紧挨的一间是卫生室，接着是李爱花、凌兰子的住室。住室前面的空地上，那棵小柳树已经长到2米多高，胳膊粗细。柳树光光的枝条千丝万缕地垂下来，在雪地里招着手。树顶，被积雪覆盖着，仿佛戴了一顶白色的小帽。

幸福一到院中，便大声地喊：“爱花，爱花，我回来了！”

“小声点，别惊着孩子！”凌兰子听到喊声，从小屋里探出头，低声道。

“小声点，小声点！”幸福乐哈哈地回答道。

幸福进了小屋。炕火烧得旺，整个屋子暖融融的。爱花坐在炕上，头戴一顶火车头帽子。披着军大衣，怀里抱着一个婴儿。爱花正在给孩子喂奶。奶水刚来，胀得爱花胸痛。幸福走进屋，带来了一阵凉风。

“我的闺女在哪儿？让我看看闺女！”

“稍等一会儿，你先把身上的雪打打，别凉着孩子！”

爱花见了幸福，脸上绽出了灿烂的笑容。

幸福取下头上的帽子，在门外拍了拍，拍去了帽子上的雪。转身进了屋。幸福伸手从爱花的怀里抱起了孩子。孩子被爱花用一件棉袄裹得严严实实，只露一张小脸在外面。这是一张嫩嫩的小脸，脸蛋白里透红。一双小眼睛，水灵灵的。幸福想起了营部的小白马。那双眼睛，跟自己女儿的眼睛一样可爱。孩子望了望幸福，哭了起来。

爱花道：“一惊一乍的，吓着孩子了不是？给我吧！”

爱花接过孩子，把奶送到孩子的嘴里，孩子不哭了。

幸福说：“都说闺女是她妈的小棉袄，这话不假。这丫头，生下来就知道跟她妈亲！”

爱花说：“别在那里说风凉话，孩子小，懂个啥？别傻站着，快给闺女起个名！”

“可不，得给孩子起个名。按咱淅川规矩，孩子的名得爷爷、奶奶起！可他们远，起不了。我说啥也得告诉他们一声！”

幸福来到屋外，跪在了小柳树前面的雪地里。这柳树是魁星楼下的柳枝插活的。岳父说，想老家了，就看看这柳树。柳树代表老家呢！幸福跪在雪地里，嗑了三个头妈，儿子当爹了，是个闺女。起个啥名？你们离得远，儿子就替你们做主了。”

幸福又嗑了三个头父，岳母，爱花生了，是个闺女，女婿给你们道喜了！”

爱花坐在炕上，看到屋外的幸福，想笑，没笑出来，眼里却噙着两眶热泪。幸福是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走的时候，没有给两位老人告别。现在，他们也不知生活得咋样？吃饱没有？穿暖没有？爱花的心里牵挂呢！

幸福磕完头，道了喜，站了起来。

“闺女叫啥名？”幸福心理琢磨道。

柳树下，有一簇雪莲在雪地里开得正艳。那椭圆形的绿叶，深红色的花朵，散在雪地里，就象是一簇燃烧着的火焰。

“雪莲，雪莲！就叫雪莲吧！”幸福走进屋，高兴地对爱花道。

第二天，幸福参加了四连的猎狩。幸福有支短枪，是营部专门为他配的。侯营长手把手地教他使用。在侯营长的指导下，幸福也能打个十环八环的。

木连长说：“营部把年终补贴了下来，补贴是按原来编制的，随亲家属没有。他妈那个x，你青海没有这个能力，就不能放这个虚屁。他们不管咱家属，但咱们得管，他们是咱们的亲人，几千里跑来投靠咱们，咱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饿死！补贴按各排现有人数补，一个也不能少。会后由一东、老肖分下去。再一个，咱们要把猎狩班的同志集合起来，统一行动。大年就要来了。年前，咱们要加把劲，多打点东西。什么都行，免子、野鸡不嫌小，野猪、野狼不嫌大。只要能吃，咱就打！争取在大年三十的食堂里，让每人能尝到点荤味！”

王一东补充说：“人员、枪支要集中使用，猎狩的东西要集中分配，这样，才能保证每排每人都能在年三十吃上点荤的！各排可安排强壮的男劳力，在山林里网点鸟什么的。连队人多，工作要做细，要注意安全！”

猎狩班的同志们出了。加上班长，总共九个人，九支枪。从羊圈山，一路打到西面的荒羊扒。腊月二十八，回到连队驻地。五天时间，打了七十只野免，二十一只野鸡，二头野猪，一只鹿。分到各排，收拾好了，只等大年下锅。

连队里，到处洋溢着欢乐、祥和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