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鲜花开处俱是死亡
作者:君甚嚣      更新:2019-09-23 23:14      字数:2509

彼岸的花遍地盛开。

从圣明都济世堂那一方小小的窗台,和那个小哑巴离开的小巷子,开至了全城的每一个角落。

人心的恶与善,都是它的养料。

它并不在乎自己侵吞的是什么,因为它带来的,只是唯一的死亡。

哦,死亡。

多么简短美妙的词汇,被无数人恐惧又被无数歌者深唱,所有宗教所有文明都探讨研究过的课题,涤荡在每条生命的每个世代,冲刷一切有生者的灵魂。

为生命带来终结,赋文明以覆灭。

倒悬于天上的深渊底部,那片已经绵延了数十公里的花海中央,诞生了一个“存在”。

朦胧的似一片混沌,万物终归的虚无。

“祂”是死亡,两相交融碰撞的世界中,亡语的主宰。

祂看着大地之上那座城市的上空开出了一朵小小的花,发出了一声含混不清的叹息。

不知是满意那花终将开遍世间每一个角落,还是对生命迎来终焉的怜悯。

至于地上那朵“小花”旁那些哭泣崩溃的尘埃,祂看都懒得多看一眼。

都一样的,只要祂出现了,不论那些尘埃随风飘到哪里,结局都是不会变的。

不急,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罢了,就任由那些微小的生命为他们自己再挣扎挣扎吧,就当这是那最后的晚餐之前的余兴节目。

祂无所谓的移开了视线,开始寻觅深渊中其他碍事的存在。

——

“妈……妈妈!爸爸!你们……你们在哪里啊?”

稚嫩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唐糖在前所未有的恐惧中崩溃大喊,泪水止不住的滑过她的脸颊。

她离开了那扇连通地狱的大门,企图跑向父母的房间,身体却有些不争气的发软,屡次摔倒在地。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又是一次往前几步,然后跌倒在地。

不过终于,恐惧完全侵占了她的神经,她再也没有勇气挪动自己的身体,只是不知所措的坐在那里,如同每一个失去一切的孩子一样,号啕大哭。

涉世未深的小丫头又哪里见过这样的人间炼狱呢?

平日里不算太长的长廊,现在却像是没有终点的煎熬,窗外传来了一声声人们的哀嚎,更是刺激着小萝莉的心神。

“滴答!滴答!滴答!”

墙上的钟照常的走着,为每条生命送上最后的计时。

“滴答!”

唐糖看到了走廊里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跑过一道身影。

“滴答!”

那个人没跑多远就跌倒在地,根须凭空出现,扎根在他或是她的身上。

“滴答!”

艳丽的血色就这么突兀的一片片绽开在那个人的身上,逐渐吞没了他或她的身躯。

一片花丛遍地而生,遮盖了一切死亡的痕迹,只剩下一只已成枯骨的手,倔强的伸出花丛之外,似是还想抓住什么。

“滴答!”

唐糖听到了圣明都济世堂外很多人的啼哭,婴儿与孩童尖利的哭嚎声在其中好像尤为突兀。

“滴答!”

那些哭声戛然而止。

她麻木的转过头去,早已哭哑了的嗓子小声的呜咽着。

恍惚间,她看到了明明不该看见的远处的孩子们的死亡。

孩子们的眼眶里开出了一朵朵花,血色的泪不停滴落在地,他们似是被扼住了咽喉般的只能发出些沉闷的声响,然后在沉默中化作一具具枯骨。

“滴答!”

婴儿和他们的父母们,本也不该被唐糖看到的,他们的口中,眼中,手上,脚上,全身上下,都缠绕满了那花的根须,最终也被吸食成了具具枯骨。

死亡的瞬间,孩子的枯槁的小还手紧紧的抓着父母,似是在贪恋着那未多享受家人疼爱的人生。

“滴答!”

众生呵?

众生百态,现在只有死亡。

“滴答!”

唐糖眼前的一切被泪水冲刷的有些模糊了起来。

“滴答!”

她感到那条走不完的长廊似乎一下子更长了。

“滴答!”

她看到不远处好像有人在对她招手。

“滴答!”

她身陷一道道流光中。

“滴答!”

她感觉自己,头晕目眩。

“滴答!”

她终于力竭,昏了过去。

失去意识前,她看到走廊的天花板上,好像已经被那些奇怪的花儿覆盖着了……

……

“当~~当~~当~~”

悠长的教堂钟声,从塔楼遗迹群的中心传荡开来,掩盖了城里城外所有的,生者之音。

就像在为他们一生的噩梦送终,也是为他们的今晚送终。

在这个整点,自帝国星辰历839年,4月14日,晚8:00,塔楼遗迹群中央塔楼的钟声响起开始:

塔楼遗迹群,正式成为了无人居住的,真正的“遗迹群”。

——

“不用搭理我,就当我不存在,你们继续讲你们的。”

天决仿佛全然没感受到周遭气氛的凝重,自顾自大大咧咧的坐在了火堆旁,伸出双手烤火取暖,根本没有打算解释的意思。

而格鲁·金森则死死的盯着天决身后以怪异身姿站立不动的男子。

如果是之前,那么格鲁·金森肯定是有多远就立马跑多远,能顺手救走几个是几个,但现在的情况却稍有不同。

那个让人脊背发凉的男人就那么无所事事的坐在那里烤火,却让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最终,还是旅途中行为举止越来越怪异,思考越来越理性化的安瑟莉斯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天先生,你能为我们稍微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天决看了一眼语气刻板,不像询问倒像是程序设定一样的安瑟莉斯,神秘的笑了笑,答非所问的说道:

“啊啊,我如果是你们,绝对不会还在这拉着一个普通人问七问八的。要知道,你们的那座塔楼城现在可是出了大事啊!啧啧!”

虽然少年最后搞怪夸张的语气让人很难信服,但在座的却没有一个人胆敢忽视,格鲁·金森更是张开了真理之眼直接望向塔楼城的方向。

安瑟莉斯紧随其后运用自身的诸天算法开始解析调动塔楼城的记忆,淡蓝色的符文再度铭刻在那双眼眸中央,与千里之外的那座城遥相呼应。

图因则拿出了密函水晶试图通过秘密链路联系那位塔楼城主,确认对方的状态和行踪。

片刻后,图因无功而返,安瑟莉斯却在老管家和图因的惊呼声中吐血昏迷,遭受了意想不到的反噬。

只有格鲁·金森,仍是目视前方,声音颤抖着问道:

“那,到底是什么?”

“死亡,或者说,是全盛状态的死亡朝那个地方看了一眼。”

黑袍少年收敛了所有的嬉笑怒骂,情绪沉静的如同老僧入定,缓缓开口答到。

风过无息,这是全队所有人第一次感受到那个一直有些吊儿郎当的少年,难得的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