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往事如烟
作者:河无尘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400

郭庆功出生于襄阳颇有声望的武术世家,一身家传武功练得炉火纯青,雄心勃勃地加入锦衣卫,原想凭自身本事一展抱负,谁知屡屡事与愿违,几年下来展尽本事露尽锋芒不但寸功未有,反而惹得同僚妒忌,处处遭人排挤,受尽冷落,本想辞去锦衣卫的差事,却又心中不甘,只好整日碌碌无为地干耗着。

正当郭庆功深感郁闷失意之际,恰逢罗长河四处网络党羽专程找上他,两人自是一拍即合,相谈甚欢,大有相见恨晚之慨。经罗长河一番鼓动,郭庆功灰暗的心思又活跃起来,在罗长河的着意安排下,郭庆功终于逐渐得到上司的赏识,圆满地干了几件肥美的差事,不久便被提升为小旗。郭庆功认为自己之所以有这样的成就,全赖罗长河出谋划策,至此,郭庆功对罗长河可说是言听计从,形影不离,事之如兄似父。

罗长河笼络的人当然不只郭庆功一个,他与驻襄阳所有的锦前卫官兵、东厂的番子皆有交往,仗此与襄阳府各级官员攀交论情,按自己的喜好讼狱断状,大敛钱财,修建豪宅,广纳姬妾,为所欲为,若有人干预,定想方设法把对方整治得凄凄惨惨、服服帖帖。

罗长河笼络常驻襄阳的锦衣卫、东厂当然也是投其所好,四处打探他们所需要的“情报”,以此换来他们对自己的支持。因此,在襄阳府,凡是稍有地位或薄有资产者,莫不以能得到罗长河的照拂为荣。

可是罗长河并不满足于现状,是因襄阳并未完全在他的控制之中,一些财雄势大的帮派、真正的殷实之家及名门府第皆不买他的账,他曾费尽心机想方设法施展各种手段皆未能达到目的,这是他长久以来的一块心病,最让他耿耿于怀的莫过于一府一帮。

这一帮乃天下第一大帮“骆马帮”,其总舵并不在襄阳,在全国各地皆设有分舵。骆马帮襄阳分舵在襄阳乃至整个江湖中的影响皆颇为深远,据说6炳对骆马帮都无可奈何,更不用说区区一个罗长河了,但他却不自量力地与骆马帮较上了劲,誓要把骆马帮整垮才肯甘心,几次明暗交手皆落于下风,但他仍死不悔改,无时无刻都在想方设法地与骆马帮作对,却常常无果而终。

让罗长河下不了台的那一府自然便是杜府。对于杜府的威望,罗长河孩提时就已知晓,他在罗织罪名、独揽刑狱、收刮钱物之初,对杜府尚且避忌几分,但随着他事事顺风顺水不曾有半点阻碍,更有几家声名似远胜于杜府的富户和名门望族也被他不甚费劲地整垮之后,便逐渐不把杜府放在眼中,行事也越来越嚣张,有意无意间无论做何事皆针对杜府而行。

可是杜府毕竟与其他府第不同,据传杜府的历史比襄阳城更为古远,不知经历了多少朝代的更替,经过了多少战火的洗礼,至今仍能完好如初威名显赫显然并非幸致。杜维修与杜欲归父子虽从未在人前显露人的武功,但凭着祖辈遗留的威望余荫,仍深得诸方各层人士的敬重与爱戴,罗长河想针对杜府自是讨不了好去,更不用说扳倒杜府了。但罗长河并不肯甘心于失败,时时刻刻都在处心积虑地算计着杜府。

杜维修与杜欲归父子对罗长河的所作所为虽早有所觉,但并未引起足够的重视,直至两年前,罗长河大施阴谋手段,弄得知府王国忠被抄家罢官,还牵涉到不少不相干的人,他们这才对罗长河刮目相看,进而明里暗里地维持着公道,使罗长河许多不良图谋皆胎死腹中。

整垮知府王国忠,可说是罗长河有生以来最得意之作,这也成了他在别人面前展现本事的一种资本,但至此之后,罗长河便觉得诸事愈来愈不顺利,好似不论做什么皆有人与自己作对一般,很难达到目的。经多方打探,才知自己欲收拾之人、铲平之家、摄取之财皆在杜府的保护之中,于是更添他对杜府的怨恨,更坚他欲除去杜府之心。

年前,罗长河探知有一个名叫李进的人带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孩于一天深夜潜入杜府,被杜欲归以宾客之礼待之。

这李进乃司礼中官李彬的一名家人,那小孩是李彬与一俏婢私生的幼子,名叫李沧海,不过鲜为人知而已。那李彬被6炳弹劾侵盗工所物料,仿帝陵建坟,早在几月前被处斩,时李进见机不对,便携带李沧海逃出京城,经有心人指点,辗转许久才安抵杜府求庇。

若单是一个李沧海还没有什么事,因为没有人知道他的真正来历,可那李进却是皇帝亲笔御点必须捉拿归案的人犯。

罗长河得知此事后,便急忙告知郭庆功,郭庆功又着府衙捕头黄达前往杜府捉拿钦犯李进,谁知黄达竟无功而返,后郭庆功亲率几名锦衣卫前往,也被杜府家丁阻在门外,杜欲归更放出话来,说即使是6炳亲来也不可能把人从杜府带走。

杜欲归的这种做法无疑是与权势滔天的锦衣卫作对,与至高无尚的皇帝叫板,罗长河得知此事后不忧反喜,认为这是扳倒杜府的天赐良机,于是动用各方关系,施展种种手段,不断地向襄阳知府、守备等地方文武官员施压,让他们出面全力对付杜维修父子。同时通过各种渠道向锦衣卫、东厂和三司脑报告这里的情况。在罗长河的想象中,只要上命一到,杜府便再不复存,名正言顺地踏平杜府是迟早之事,他十分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可是事与愿违,这些地方文武官员并不象以往那样按罗长河的意思办事,不但没有对付杜府,反而在处处维护杜府,不让锦衣卫和东厂之人对杜府用武,更出乎罗长河意料之外的是上命竟令所有人等不得以任何借口任何方式为难杜府,干预杜府任何事。最令罗长河震惊的是附令而来的消息:一位御使把这事写成奏折在早朝时当庭呈与皇帝,皇帝看完后随手丢在龙案上,似毫不在乎地笑道:“没想到襄阳杜府之人仍是这般爱管闲事,既有襄阳杜府之人维护李进,联就敕那李进无罪又有何妨?此事到此为止,任何人不得再议!”

随后,锦衣卫、东厂、吏部、兵部、刑部等有关衙门皆着令自己下属衙门及官员不得再行过问此事,否则必严惩不怠。

杜府包庇钦犯后竟安然无事,连皇帝都不欲追究,这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更是罗长河所料不及之事,至此,他才知道杜府实力之强横、能耐之博大、影响之深远,再不敢妄图整治杜府,但他心中的怨恨却日益深厚。对杜府的存在,他犹如梗在喉,如芒刺背,却又拔之不动,去之不得,这成了他心中永远的痛。

而今,威风不可一世的杜府竟在一夕之间化为灰烬,一切阻力尽去,只剩下一个少不更事的孩童,这怎不叫罗长河喜出望外,顿起斩草除根之**,欲施计先把杜奇收监,然后再想办法除之。

对自己家与罗长河间的纠葛恩怨,杜奇也只是偶尔间听爷爷和父亲谈过,并没有多少印象,但却记住了罗长河这个人,此时听得罗长河的话,不由恍然道:“原来是你!”

罗长河得意至极地哈哈笑道:“不错,是我,罗长河!”

在场的黄达、许可证、郭庆功等人皆知罗长河处心积虑地欲对付杜府,而今眼见得呈,自是不会轻易放过此等良机。黄达自是不能违逆罗长河之意,不敢为杜奇做主,而许可证也是顾虑重重,不知该如何出手相救杜奇,郭庆功却是与罗长河一条心思,眼见夙愿成真,心中的高兴劲自不比罗长河弱。

杜奇看着罗长河与郭庆功得意的模样,深感杜府昔日的辉煌已成过眼云烟,无数代先祖遗留下来的威望亦将毁于一旦,可是自己又无力应对罗长河的挑衅,知道今日之事难以善了,不由深感愧疚和不安,颓然叹道:“好,我明白了!”旋又对黄达道:“黄大人,可否先让我处理好家人的后事再随你去?”

黄达一时不敢自行拿主意,吱唔道:“这,这个,这个事情应该……”

罗长河及时打断黄达的话,尖声道:“黄捕头!这里分明是凶案现场,岂可轻易让人破坏?你是否真要包庇这小子?”

郭庆功亦推波助澜地叫道:“黄捕头,你不动手我可要动手了哈,到时别说我们锦衣卫多管闲事啊!”

众人虽早看出罗长河是有所为而来,但仍没有想到他只几句话就逼得黄达不得不逮捕杜奇,向青山不由暗自高兴,姚富贵、常小武等人皆暗暗着急,可是又无能为力,姚富贵此时再也忍耐不住,说道:“黄大人,此处你的官职最高,才是处理事情的人,千万不能让别有用心的人左右你的决断啊。”

常小武也抛开顾忌,上前说道:“是啊黄大人,是否先收拾好杜府众人的遗体再谈其它的事?”

黄达实有心要维护杜奇,此刻听得姚富贵和常小武之言,觉得颇有道理,正要顺其意做出决定,忽听罗长河重重地冷哼了两声,旋即对眼前的情形重新估量,知道即使自己不带走杜奇,郭庆功也不会轻易放过,与其让杜奇落入锦衣卫手中,还不如自己掌控着杜奇,一旦事变也好及时应对,故连忙改变主意喝道:“本官在此处理事务,你姚富贵和常小武凭什么指手划脚?信不信我连你们也抓起来关进大牢!”

姚富贵和常小武不敢再吭声,杜奇似毫不在意眼前的处境,哂然道:“黄大人不必为难,请动手吧,不过我家突遭惨变,家人尸体尚暴露于野,请大人务必派人保护好,我杜奇感激不尽!”

黄达不再多言,向身旁的两名捕快使了个眼色,那两名捕快会意,“哗”地一声抖出缠在腰间的铁链套向杜奇,其动作之利索,眼力之精准,无不令人叹为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