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夜雨荒观
作者:河无尘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742

众人进得殿来,现其间空荡荡地并无墙壁相隔,三间连成一体形成一间空旷的殿堂,正对殿门的里端供奉着三清塑像,像前一张破旧笨拙的木质供桌中央竖有一石制香炉鼎,炉鼎左右各有一石盘,与殿内四处一般,除蜘蛛网和厚厚的积尘外皆空空如也并无一物,显是长时无人打扫上供进香。

在殿堂中央的石板地上,三根儿臂粗细的干树棍架在火焰中,明灭不定地出微弱的亮光,旁边一位似老农模样,年约五旬的干瘪老者正盘腿坐在那里半垂着头昏昏欲睡,听见响声,抬起一对昏黄的眼睛向众人瞧来。

杜奇见他似与常人无异的昏暗眼睛中隐隐有一种火焰的光芒在跳动,忽然觉得似捉摸到什么东西般,细看时,却什么异样也没有,却无端地感到心中一动,似有一点激动,又似有一些迷茫,还有一丝似对某种事物无知的恐慌。

在空旷的殿堂里,那点火焰的光芒显得十分柔弱,众人在火光明灭间,隐隐约约地看见四周殿壁上凌乱地贴着许多黄色纸条,在哗哗啦啦的雨声中不住飘荡飞舞,突显出一片阴森,使人无端地感到些许惶惑。

虽然时值炎热的夏季,但在这风雨之夜,浑身被雨水浸透的众人仍然感到阵阵轻微的寒意袭来,他们又并无如杜奇般的现,见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干瘦老者,皆放下心来,纷纷抖掉身上的水渍,相互笑闹着向火堆旁靠近。

忽然,那老者悠悠地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跳荡的火焰上,淡淡地阻止众人道:“这里还有一些柴禾,你们到那边的角落里自己升火烘烤衣物去吧。”

秦馨笑道:“老伯,你一个人多冷清,我们大伙在一块热热闹闹地不好吗?”

那老者似未听到秦馨的话般不再言语,但他那粗黑的寿眉却微微地扬了扬。杜奇急忙拉住秦馨道:“馨儿别胡闹,既然这位前辈喜爱清净,我们又何必去打扰他呢,我们到那边去不也是一样的吗?”

秦馨及众人听出杜奇对那毫不出色的普通老者十分敬重,显是把他当成了一位武林高手,皆不由暗感诧异,不明所以地望着杜奇。

闻言,那老者也不由惊异地望向杜奇,忽地眼中神光迸现,犹如电光般稍闪即逝,居然神色一变,同时身躯微震,忙掩饰性地垂下眼睑望向火焰。

听到杜奇的话,见枫林山庄没有一人行动,徐星虎和王昌梁两人越众而出,各自拾起几根树枝木板走向殿左侧里角的暗处,准备升火。

杜奇见那老者似不欲多言,当下也不介意,拉起仍怏怏不乐的秦馨跟在徐星虎和王昌梁两人身后,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跟着杜奇等人而行,几个枫林山庄的人随手又抽了几条树枝木板带过来。

篝火升起,顿时带来一片光明,驱走了那令人厌烦的丝丝寒意,十七人团团围在火堆旁,各自忙着烘烤湿漉漉的衣服,竟无一人说话,只一会,众人衣服上便冒起一股股白色烟雾,在空旷的殿堂中逐渐弥漫开来,瞬即又消融于无形,正如众人刚刚开始高谈阔论的声音般,方显即消。

免强坐在杜奇身侧喘息不已的姜坚果忽然虚弱地道:“好香啊!”

众人闻言皆是一怔,微一留意,果然嗅到一股淡淡的但却很浓郁的香气,顿觉舒服至极,不由陶醉其中。

秦馨用力地嗅了嗅,讶道:“真是的,不说不知道,一嗅吓一跳,怎么又是檩香,又是麝香,还有栀子花、茉莉花、玫瑰花和、和兰花的香气,这么多香气似揉和在一块,又似单独存在一般,真不知这香气是从何处飘来的?”

众人听到秦馨的话,仔细一品味,果如其言,感觉又自不同,一会儿觉得似饮醇酿般舒畅至极,一会儿又象腾云驾雾般轻灵飘逸,一时各种美妙的感受纷至沓来,使人心甘情愿地沉醉其中。

姜坚果忽地咳嗽一声,艰难地道:“我的头好晕啊,不是中毒了吧?”

此言犹如晴天霹雳,震得众人大惊失色,各自慌忙检视,虽未觉有中毒之象,但头脑却越来越沉重,忽然一阵倦意袭来,众人纷纷躺倒在地熟睡过去,唯杜奇和秦馨两人仍然保持清醒。

嗅到这种香味,秦馨芳心暗喜,满意至极,只觉说不出的惬意,并不以姜坚果的话为意,反而更为用力地*着,但见众人纷纷倒地,不由大惊失色。

刚刚踏入这间殿堂的那一刻,杜奇便嗅到了这种香气,他虽不知这香气是从什么地方飘来的,但直觉告诉他,这种气味对他并无害处,不但不疑有它,内心之中反而有一种冲动、激奋和渴望,只希望这种香气更浓烈一些,此时瞧见众人的反应,不由扬声叫道:“请前辈指教!”

那老人的眼中闪过一丝讶色,沉吟道:“我与几位故人相约于此,没想到忽然间下起雨来,故人未至,你们却先闯了过来,为免你们受到伤害,我才想让你们好好地睡一会,谁知你们两个小娃娃修练的却是道家玄功,并不受我这‘禁欲香’的影响,虽然如此,但你们的修为粗浅,实不堪一击,所以,等会无论生何种状况,你们都不要异动,否则,没有人能保你们平安!”

听到那老人的话,杜奇不由深感悚然,秦馨却大为不服,如果她和杜奇两人在那老人的面前都不堪一击,那他的武功修为该是何等的强横,岂不是具有神仙一般的能力?可是怎么看他也不象有什么高强本领的人啊!

正不服气间,秦馨忽闻一丝若有若无的啸声传来,虽只隐隐可闻,但却震撼人心,犹如尖利的钢钎在刮刺耳鼓一般,使人耳内鼓胀轰鸣,尖啸厉鸣不断,又如在耳内奋力吹起了长号,使她觉得耳胀头欲裂。

这种难受的感觉刚刚生成,又忽然觉得地面似是随着那啸声微微震颤,越来越厉,不片晌,便感到地面似要跳起来般巨烈振荡,随即房屋也跟着摇晃起来,支架出刺耳的嘎吱声,屋面上的瓦片更是相互碰撞出一片细微而清脆的声音,更有几根房梁和无数块瓦片随声巨烈震颤摇摇欲坠,却又偏偏掉不下来,突显一种诡异的气氛,使她心中更感惶惑。

对此,杜奇也并不好受。初闻啸声时,杜奇便不由一惊,急忙运功相抗,但只瞬间便大汗淋漓,似与人激战了三天三夜般疲惫不堪,却又不得不苦苦相持,反是那些熟睡之人,似是毫无知觉般根不受这啸声的影响。

正在杜奇和秦馨难受得要命快支持不住时,忽闻“呔!”地一声清叱,啸声顿止,百鸣齐消,两人始回复正常视听之能,相互一望,皆深感骇异。

忽然一阵高亢雄浑的笑声传来,只听观外一人道:“才十年不见,苗老的功力又精进不少,实乃可喜可贺!”

被称为苗老的老人道:“唉!老了,哪及你们年轻人进展神,方老弟之言真让我感到惭愧万分,快请进来坐坐吧!”

他们的声音虽不宏亮,但杜奇和秦馨听来却有如晨钟暮鼓,震得耳鼓嗡嗡作响,又是好一阵才平复过来。

苗老的话刚落音,殿门忽地打开,涌进一片雨声一股细风,拂得殿内火光摇曳,一行三人从风雨中从容不迫地走进殿来,身上衣物却干爽洁净,径直往苗老处走去。似是心有灵犀,三人几乎同时向杜奇等人处望了一眼。

虽只是被他们轻轻一眼扫过,但杜奇和秦馨皆觉得他们的眼光锐利得有如钢刀,明亮得有如闪电,被他们的眼光扫过,似被六根巨棍砸过一般难挨,两人不由皆觉惶恐不安,一颗心似欲喷出般卡在嗓子眼处难受至极。

三人扫过他们后,其中一人道:“怎会有外人在此?”

苗老道:“路过避雨之客,实不忍心拒之门外。”

那人冷哼道:“苗老就是心软,若是我方正明,绝不容他们在此。”

方正明的声音虽并不特别尖厉高昂,但却将秦馨震晕过去,杜奇也觉耳内轰鸣,急运起阴阳先天真气才免强保持清醒。

苗老忽然哈哈笑道:“方老弟快人快语,不失我辈豪迈之气,开始吧!”语毕,苗老坐在地上的身子只是一挺,并未站起身来,便如换了个人般变得神采奕奕豪情满怀,干瘦的身躯也似变得伟岸起来,蓦地释放出一股令人无法抗御的沛然之气,卷起一阵狂飙,猛地向那三人罩去。

那三人蓦地出一阵朗笑声,同时身形倏动,成三角形将苗老围在核心,各运玄功,凛冽的气势破体而出,迎向苗老罩过来的狂飙,与苗老相拒。

杜奇见他们四人两两之间相距皆在五步以上,皆是嘴唇急嚅动,似是****有词,八只手掌在空中不停地翻飞,每根手指不断地做出精微细致的动作,似在相互拚搏又似在相互嬉戏,偶尔可见在苗老与他们三人间电光倏闪忽灭,使他根本看不真切,更不知他们四人那里干什么。

蓦地,几星电光闪现,斗然幻化成一蓬蓬绚丽多彩的光雨,在四人间悠悠撒落消融。

随着光团的闪现,五彩缤纷的绚丽光华涌现,使杜奇目不暇接,而亮晶晶的电光又剌得他双目生痛,蓦觉眼中一片白亮,竟再也看不到实物;紧随着电光传出一连串的“呯呯叭叭”的声音,初闻时尚觉清脆悦耳,倏忽间猛地变成震耳欲聋的巨鸣,震得他头晕欲裂,浑不知身在何处,只觉在黑暗中被巨鸣声包围,偶尔忆起身处之境地,不由骇然欲绝。

也不知过了多久,犹如过了千百世般漫长的时光,杜奇眼仍不能视物,耳中仍然轰鸣依旧,但已感知殿中再无任何电光声响,好似苗老和方正明等四人也消失了般不再存在。

良久之后,杜奇忽觉眼中一阵麻亮闪现,紧接着殿内的景象又再映入眼内,不由心中一喜,又觉耳中“轰!”的一声轻响,似有千百道气流从四面八方汇成一片一齐涌入脑际,细微的风声再次清晰地传入耳中,想来外间风雨仍未停。

杜奇见苗老和方正明等四人果然失去踪影,想起他们匪夷所思的自身修为,仍不由暗感骇然,同时暗暗激励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抽出时间练功,要不然到时恐怕空负绝世修练法门却一事无成。

回想起他们四人相对时的点点滴滴,杜奇顿觉百感齐至,犹如一个刚学武功的人看到几个绝世高手一边向他讲解一边动手过招一般,深感获益非浅,不由欣喜若狂,独自沉浸于暇想之中。

不知不觉间,杜奇忽然看见气海内的两粒丹丸似是与他的心神一样处于极端兴奋中跳动不止,忙收敛心神,以意导气,以气引神,以神驭意,将两粒内丹在丹田内反复压缩锤炼,一冷一热两股先天真气按照练功路径在经脉内齐驱并进,不停地快游走。

杜奇功行三十六周天,悠然收功而起,见殿外已是雨过天晴阳光遍野,新的一天果然有新的气象,而众人尚在沉睡之中,不由叫道:“起程咯!”

众人闻声而起,想起昨夜际遇,皆不由面面相觑,更有一人忽地翻身爬起叫道:“什么人竟敢使毒暗算老子?”

他这一叫,顿时惹来一阵哄笑,他还不自知,讶道:“你们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说来听听,让我也乐乐!”

众人闻言更是大笑不止,似是要通过这一笑,将昨晚所有的担心和害怕都宣泄出去。秦馨忽然道:“昨晚那些人呢?”

杜奇又道:“都走了,时间不时了,我们也起程吧!”

姜敬之道:“前面两里多一点便有一个渡口,我们到那里用早点。”

秦馨娇嗔道:“你到是早说啊,我都饿得差点支持不住了!”

秦馨的话,又惹来一阵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