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火宅（八）

十八王岐路到了台里后，才知道找他谈话的是张副台长。

副台长坐在办公室的老板椅上，一张报纸将脸捂住，见王岐路进来了，就将报纸放到一边，冷冷地说：“来了？”

王岐路一时间无所适从，站在张副台长的面前，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犹豫了一阵，王岐路还是决定站着。于是，恭恭敬敬地问道：“张副台长，您找我有什么事情？”

张副台长这时才抬起头，若无其事地说道：“找你有什么事？这还用问？”

王岐路说：“可是我实在不知道您找我有什么事？”

张副台长说：“你我就告诉你吧，你的那份关于鬼火宅的报道怎么还没有写出来？”

王岐路说：“张台长，这事情还没有结果，我哪里写得出？”

张副台长说：“等你调查出结果，只怕新闻早就变成旧闻了。”

王岐路说：“可是，没有结果，我也不好写。”

张副台长说：“王岐路啊王岐路，我说你就是脑筋太呆板，你就不会变通？再说，这样的事情可能有结果吗？”

王岐路心想，任何事情都会有结果，这件事难道就例外？不过，他不敢说出来。他只是唯唯诺诺地应道：“好，好，我去想办法。我尽快把它写出来，我尽快把它写出来。”可是，说实在话，他虽然嘴上是答应了，但是，心里实在没有底。

张副台长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就直截了当地说：“我就直接跟你说吧，这样的事情只有造假，否则，你永远找不到事情的结果。”

王岐路连连答应，然后就出了张台长的办公室。

说到新闻造假，本不算什么怪事。他知道，现如今，大部分歌功颂德的正面新闻都是造假的，可是，他作为大电视台的著名记者，他实在不想造假。这倒不是新闻记者的职业道德，而是他的本性决定的。不过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要打破那“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惯例了。

于是，他决定造一次假。老实人一造假，很容易使人上当。为了把假造得更像些，他想了一个晚上，终于想到了一个“假作真时真亦假”的高招。

十九第二天，他只身来到张三舅的家，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跟张三舅商量。

张三舅问：“王大记者，有什么事情你就只管说，只要我能够办到，我一定照你说的去做。”

王岐路说：“有您；老人家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这次来，也没有别的事情，我只是请您说几句话。”

张三舅说：“要我说什么话，你就只管吩咐。”

王岐路说：“明天我带记者来采访的时候，你就说你们家起鬼火，是你自己制造的。”

张三舅一听，脸色立即阴沉下来，他犹犹豫豫地说：“王大记者，鬼火不是我造出来的，这不是要我造假吗？”

王岐路说：“唔……唔……是要说几句假话。”

张三舅说：“这恐怕不太好，我是老实人，说不来假话。更何况我这样说也有损我的名声，我以后还要在地方上做人。”

王岐路说：“你们这里也没有几个人能够收到我们的节目，你讲了，也没有人知道的。”

张三舅说：“王大记者，你不知道，我们这里的人都很老实，谁要是讲假话，大家就看不起谁。”

王岐路知道光讲肯定是不行的，要有实际行动。于是就对张三舅说：“当然，我们会给你名誉以补偿的。”

张三舅说：“这不是用钱能够解决的。”

王岐路说：“这个我知道，但是我们没有其他的办法，就算你帮我的忙，我们会给你一万元的名誉补偿费。”

张三舅一听到一万元，眼睛就了直。要知道，一万元，就是他种上十年田，恐怕也种不出那么多的钱。但是，他不能显示出自己的贪婪，于是假装语气很平和地说：“那好吧，就算是我帮你的忙。”

王岐路一看张三舅听到一万元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会成功的了。他知道一万元对于一个农民来说，是一笔巨款，但是，对于他们那么大的单位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这就叫做慷公家之慨，现在流行得很。

于是王岐路就跟张三舅讲了具体的要求，张三舅一一答应了。完了，王岐路说：“张大叔，这事情就这么决定了。明天我们的记者就要来了，你不要慌张，按照我说的做就行了。”

张三舅笑着说：“我虽然是第一次上电视，但是，我这一把年纪了，还有什么好拍的？”

王岐路说：“那就好。”说完就走了。

二十王岐路走了之后，张三舅暗暗高兴，别人说天上不会掉馅饼，他现在觉得这话也不对，他这不就等于天上掉馅饼吗？

不过，他觉得这件事情要特别保密，于是，他尽量装着和平时一样地下地干活，连他的老婆和孩子他都没有透露一点的风声。

这个晚上，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想起他将得到一万元的报偿，他就激动不已。

直到半夜过后，他才迷迷糊糊地入了谁。可是，他刚入睡，就做了一个恶梦。

他梦见他父亲向他走来，恶狠狠地对他说：“三根（张三舅的小名），听说你要到上电视去说假话？我跟你说，我们庄稼人，地地道道地做人，别有什么非分之想。”

张三舅说：“爸，你不知道，现在这个社会，没有钱的人下贱得很，有这样的就会，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赚钱，我为什么就不可以赚钱。再者，我是以牺牲自己的名誉为代价，我也不是白得，爸，你就别说了。”

可是张三舅的父亲不那么看，他依然不依不饶，说：“三根，你是被钱搞晕了头了。你不想想，世界上有那样的好事情么，一万元就那么轻易给你吗。”

张三舅打断他父亲的话说：“爸，这个你就放心，我虽然老实，还不至于那样傻，不看到钱，我是不会做事情的。”

父亲说：“我不是担心你得不得得到钱的问题，我是担心你的这种做法，会影响我们整个家族。”

张三舅说：“这个我就不明白了，要上当，也只有我一个人，怎么就会影响到整个家族？”

父亲说：“这个你当然不会明白，我只告诉你，我们家在阴间的势力弱，而对方的势力却很强，你要是执意那样做，你受到报应还是小事，我们在阴间就不好做人了。”

张三舅问：“爸，你说的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父亲说：“这个，天机不可泄露，总之，你不许在电视上说假话。”

父亲讲到这分上，张三舅也不得不答应。

他一答应，就从梦中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