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那份心意
作者:静江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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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溪出浴”事件的第二个后遗症,便是瑶瑶果真长了眼疔。== 为您提供]

这夜,瑶瑶体温总算略有下降,沉沉睡去。我疲备万分地从屋中出来,踉跄走到院中,打了一桶凉水,解下布巾,将脸埋在冰冷的井水中。

再从水中抬起头,冰寒的水滴入颈中,我大口喘气。

忽然,遥遥地,一缕笛音从庄园外飘来。

笛音先吹的是一阙《岁平安》,我腿一软,坐在了地上,喜极而泣,苍天保佑,早早没有染上天花。

狐狸再吹的是一曲《采莲曲》,却是洪安武定一带的民谣,流水依依、碧荷亭亭,少女们撑着小舟,游唱于满天霞光荷色之中。

经历过这么多内乱、夺权、清除异己,当清雅如玉的鸡公寨军师,变成手握数万人马、日渐威严肃杀的上将军,他还记得,曾经许下的承诺吗?

自加印大典后,得江文略提醒,这些日子,我将上鸡公寨后的许多事情,在心里想了又想。许多事情后面的真相,我不愿去探究,我宁愿相信,那些对月抚笛的夜晚、临产时的护助、同生共死的情谊,并不带任何利用的因素。

岁月催人变,乱世更甚。

我只希望,不管经历什么,他仍是那个在云池亭静静吹笛的杜凤。

月沉星隐,长夜迢迢,笛音吹了大半夜,才依稀散去。

第二夜,笛音未起,院墙外却在传来几声熟悉的口哨后,丢进来一包东西。

我捡起来,打开包裹,里面是七个木雕。

其中有三个,雕的是瑶瑶,她或笑、或泣、或嗔,纤毫毕现,十分逼真。

其余四个,分别雕的是狐狸、我、老七和早早。狐狸在温和地笑,我似乎仍在鸡公寨的枣树下,怅然望着天边的云霞,早早在伸出手要人抱,老七则身着盔甲,一派严肃的样子。

这种雕工,只有老七那双灵巧的手,才能做到。

我拿起自己那个看了一阵,又带着温柔的笑,将早早那个收入怀中。

当我将木雕放到瑶瑶床上,她又哭又笑,不停拍打着老七那个木雕,骂道:“死七叔!臭七叔!坏七叔!好好的去洗什么澡,害我得病!”

她的精神,却在收到木雕之后,慢慢地好了。

某一夜,院墙外又丢进来一样东西。

是一块丝帕,结成了同心扣的样子,里面包着一块平安符。

平安符有些眼熟,我拿到灯下细看,认出来,是当年我在灵华寺上香时,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送给我的。

我收下平安符时,十分高兴,谁知第二天,我就失足跌进了山谷。被救回来后,我怏怏地将这块平安符丢进小楼前的鱼池子里。江文略当时一边喂鱼,一边笑我太小孩子气。

不料现在,竟再见到这块平安符。

我摩挲着平安符上刻着的字,思忖良久,拿了屈大叔装药粉的一个小瓷瓶,用丝帕包住,照原样结成同心扣,抛了出去。

平安否?

平安。

院子里的桂花树吐出第一缕香的时候,瑶瑶脸上和身上的痂皮渐渐脱落。

庄外丢进来许多日常用品,我与秋兰、若竹将原有的东西统统拿到后院空旷的地方烧成灰烬,用药汤彻底沐浴,换上新的衣裳。

瑶瑶始终郁郁不乐,我明白她的心思,和屈大叔装作无意闲聊,说只要在接下来的数年,坚持涂抹一种药膏,麻斑会渐渐消失,她这才高兴了几分。

中秋节的这一天,我们终于走出了庄子。

狐狸亲自驾了马车,在庄外静静地等候。

他长久地抱着痛哭的瑶瑶,又望向我,轻轻地说了声:“谢谢。”

我没问,只淡淡一笑,上了马车。

回到洛郡,当我将早早抱入怀中的那一刹那,我也看着狐狸,说了一声:“谢谢。”

不管我们怎么说,瑶瑶始终咬定,是因为看到老七“出浴”,她才会得了这种病,才会在脸上留下麻子,一定要老七“负责”。

老七从军营被召回来,看到我时,红着脸,呐呐地唤了声“大嫂”,便被瑶瑶拖进了屋子里。

狐狸和我在廊下交谈,听着屋内传出的“嘭嘭”之声,均费了一番力气,才憋住笑意。

狐狸一番叙述,我才得知,得天花的不止瑶瑶一人。所幸疫情现得早,狐狸又用了雷霆手段,迅将局势控制住,封锁了数个村庄,才没让天花在洛郡蔓延。

期间,江文略派人送来了许多药物,也替洛郡解了燃眉之急。

为稳妥起见,原来的将军府不能再住,狐狸征了一个富商在城西的宅子,倒比将军府还要精致几分,我们便都搬入了这宅子中。

宅院中有一处风景极好的漪荷亭,中秋之夜,于亭中赏月,狐狸负手立在亭边,亭外栽着的几杆修竹,衬得他的身形愈修长。

“我小时候,出过水痘。”他忽然开口。

“是瑶瑶的娘,不分日夜地守护着我。”

瑶瑶已趴在石几上睡着了,早早也在我怀中熟睡。

他走到我面前,凝望着我,再度轻轻地说了声:“谢谢。”

七夕之夜,我向他说了三个心愿,我希望他能明白。

天花事件,他也没有让我失望。

只是,他对我的那份心意,我和他都明白,终究只能是一份心意。

虽然有了怀疑,虽然看不清未来,但至少现在,我们取得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日子似乎又恢复了平静,但外面的形势,却越来越乱了。

漫天王终于彻底统一了杏子原以北,挟二十万大军南下。

他野心很大,想一举吞并飞龙军、卫家军和永嘉军。二十万大军分三路南下,分别在西线、中线、东线与三军交战。

蔺不屈守城不出,,但何时还,只字未提。

嘉定关是卫家军在东面最为重要的一道屏障,卫家军全军哗然。一直在商议的三军联合抗敌之事,因为江大公子此举,搁置下来。

我隐隐感觉,永嘉军内部,正风起云涌。

江文略,他真的要在这条艰难的道路上走下去吗?

形势越来越危急,三方联手抗敌,必须进行。

可三方都处于一种微妙的胶着之中,江大公子迟迟不肯归还嘉定关,蔺不屈那边,似乎是在信中提出了一个条件,但狐狸却不肯告诉我们那个条件是什么,只是将信烧掉,当着使者的面,淡淡地说了句。

“蔺公厚爱,杜凤万不敢当。”

九月底,金黄的落叶洒满整个庭院的时候,我的枕下,又出现了一封信。

恰好狐狸去了伊州巡视军情,我没费什么心思,便支退所有人,在弦月初上之时,悄悄地进了城东的蓬莱阁。

江文略在阁顶的小屋里默默地坐着,只在我进屋的时候,淡淡地笑了笑。

几个月不见,他似乎又变了一些,原来,岁月和这乱世不但在催着狐狸变、我变,他也在变。

我解下披风,与他对案而坐。

他替我斟了杯茶,再向我欠身,温和道:“青瑶,有件事情,我想征求你的意见。”

我抬头望着他,他看着我,静默而真诚地微笑。

我与他在最灿烂的年华相遇,曾有过那么美好的时光,有过我们自认为最浓烈的爱恋,但在那么长的日子里,他从未以这样商量的口吻向我说过这样的话。

我眼底有淡淡的热流一闪即逝。

我也向他欠身,轻声道:“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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