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安雨意亲自上门叫他，给小蝶千叮咛万嘱咐的张起源才空落落地走出大门，虽然小蝶已经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不会有事，一定会听话，可是张起源总是放心不下，到最后，反倒是自己不洒脱了。

红蕖早就给安雨意备好了车马，眼睛红红的，明显哭过，她知道安雨意是放心不下安若素，但越是放心不下越是不能表现出来，耗损修为赶过去非但无益，反而有害。好在两地相距不远，备了快马依礼行事，倒更稳妥一些。

安雨意已经坐在车上，看得出来充当马夫的人便是张起源无疑。张起源很自觉地从红蕖手里接过了马鞭，正要压下所有心思上车，却见小蝶从院里跑了出来。

“起源哥哥，等等。”小蝶喊道：“这是我方才缝补的衣服，你带在路上使用。”说着把昨天晚上被安雨意刺破的衣服递了过来，这件衣服是用灵布缝制的，虽然没有张起源身上这件鬼竹绵耐用，但配上小蝶的针线和感情，也是珍贵不已。

张起源接过衣服，小蝶又道：“我在这里看着起源哥哥离开，你不在的时候，我一定听话，听绿珠姐姐的话，听红蕖姐姐的话。”说着声音便哽咽起来。

张起源道：“小蝶，你一定要保重，切不可受一丁点伤”。

小蝶点了点头，看着张起源故作镇定地整理车马，挥手扬鞭，她凄然一笑，举手作别。

张起源不知说什么话好，大喊一声“驾”，整个马车便窜了出去。

小蝶一直跟着马车出了正街，怔怔地望着张起源离去的方向。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终于张起源的马车成为一个黑点，终于整个越州城也似乎死寂起来，长风掠过，犹带呜咽之声。

张起源心情不大好，坐在车头修炼了一会便退了出来，心中烦思较多，一方面担心小蝶，一方面又对相州之行充满疑虑，加之无时无刻不处在安雨意的香气之中，时间一长便成了煎熬。最后想起补天册，顿时觉得有了对应之法，于是趁安雨意不注意用了灵龟天鉴之术把补天册变成七律令形态，一路默默看起了自己的百科全书，这七律令包罗万象，且人为的痕迹很多，有些他急于知道且非常重要的信息反而一时无法看到，比如天选，补天册，六际，魔变等等，似乎需要精神力修炼到更高境界才能解锁，另有一些重要资料只能看到一部分，比如斗天，诸子百家，修炼各境界的特点等。

张起源最后从修炼的基本知识看起，知道炼气的主要特点便是灵气的属性，不同属性有不同颜色，普通灵气是白色，金灵之气以黄色为主色，水灵之气以蓝色为主，火灵之气以红色为主，木灵之气以绿色为主，土灵之气以褐色为主，阴灵之气以灰色为主，阳灵之气以紫色为主。还有一些变种灵气也有各自的颜色，但不具有代表性，张起源也知道白泽的雷属性灵气应该属于一种变种灵气，但关于这一块的信息并不能现在看到。张起源如今是炼气后期的境界，因为要突破大圆满必须要打通龙脉，而要打通龙脉却必须要阴阳五行和普通灵气锁对应的奇经八脉，这种难度在张起源来说并未感觉到多么不可思议，只是因为他并不知道修炼一途的艰险，而炼气境界之后的信息并不能看到。

张起源一路上沉浸在七律令中，那拉车的宝马很明显经常往来于相州和越州之间，也不用特别驾驭，一路朝正确的方向行去。

安雨意起初还能安静地坐在车里修炼，她以为张起源肯定会有一肚子的疑问要问她，谁知这傻小子坐在外面一言不发，一刻不停地赶了大半天的路，若不是还能感觉到他人在外面，安雨意都觉得自己是一个人在前往相州这个祸福难料的漩涡之中。

修炼大悲菩萨法相的安雨意是个绝顶聪慧之人，她从安若素反常的举动中嗅出了一丝危险讯息，她知道相州之行绝对不是一场简单的父女相会，可是为什么要带着张起源一同前往，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只是自从心底浮起这个想法之后便怎么也无法压下去，索性随心所欲一次。

安雨意从修炼中退了出来，她有些心思不宁，本想与张起源说上几句哪知他太不解风情，木头人似的一路不闻不问，于是也拉不下面子找他说话，心想这榆木疙瘩要是能一路不说话她倒要佩服他了。

安雨意随手拉开车帘向外望去，看四周景色已经进了相州境内，记得这附近三四十里的地方有个小村庄的，当年安史大军攻打相州，有一支先锋部队进了那村子却差点全军覆没，连安若素的亲生儿子，自己的义兄安庆东也死在了那里。后来安若素大发雷霆，迁怒村中所有男丁，将他们无论青壮老幼几乎全数诛杀，听说只留了一个垂死的老头。

这些往事历历在目，如今想起却似乎有些难以理解，安雨意望着那村庄的方向怔怔出神，蓦地她大喊一声：“停车！”

张起源下意识地拉住精力还很充沛的战马，回头问道：“怎么了？”

回答的声音却在不远处的草丛中响起，原来安雨意在喊停车的时候害怕张起源根本没有从修炼中退出来，于是直接从车窗掠了出去，她身材纤瘦灵活，体术精湛，张起源刚刚看了关于西戎佛宗修炼境界的介绍，知道其与中洲的修炼法门有些不一致，其通过沟通与漫天仙魔神佛的感应来修炼法相，这法相与道基有些相似，西戎佛宗需要不断强化自身对法相的信仰才能提高自己的修炼境界，所以佛宗之人几乎全部是以炼体和炼神为主，但即便如此，其对于气的掌握和控制也并不必然比中洲修士更差。

西戎佛宗的修炼境界依次为罡身、法身、金身、舍身、化身、天身，部分信息无法读出，只知道各境界都与法相的修炼有关，其强弱高下也难以简单与中洲各境界对应起来。张起源猜测安雨意的境界至少在金身境界，与之前见过的宇文仇不相上下。

“这里有具尸体。”

安雨意说话一直比较简洁，但张起源明白那具尸体绝对不是一句简单的尸体，不然安雨意不会亲自下去查看，没准这尸体正好与她相州之行有关联。

张起源来到安雨意身边，安雨意身上的香味盖过了尸体的臭味，他下意识往她跟前靠了靠，那尸体是一个身穿橙色衣服的和尚尸体，胸前被击穿了一个大洞，焦黑一片，张起源蓦地想到一个人，却并没有吱声。

“橙衣卫怎么会死在这里？”安雨意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