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听！”左小孟喊了一声，听听却没有动。

苏童拉着她绕过太师椅，从八仙桌的后面走了进去，只见听听正低头认真地看着手里的什么东西。

“你拿的什么？”苏童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听听如同受到了惊吓一般跳了起来。

“吓死我了！你们干嘛？”她一边拍着胸口，一边嚷嚷道。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我们叫了你半天没听见吗？”苏童看了看她的手里，好像拿了一个人形的物件。

“你怎么跑到这来了？”左小孟四处打量了一番，只见这间屋子陈设也很简单，除了一张卧榻，一盏镂空雕花灯，就再无其他东西了。

“不小心按了一下外面那桌子，才发现这还有间密室，就进来看看。”听听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那密室的门什么时候关上的？”苏童见她情绪不对。

“不知道，”听听举起手中的人形物件，“我发现了这个，你们看看可有什么不妥。”

这是一个木质人偶，应该是手工雕刻而成，仔细观察，依然能发现刻刀留下的痕迹。

苏童接过来反复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机关，就是一个普通的木人偶。

他又递给左小孟：“你看看，我觉得没什么，很寻常的一件摆设，不像是什么大师的作品。”

其实刚刚在苏童手里时，左小孟就注意到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木人，怎么会引起听听如此大的兴趣，甚至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此时，她从苏童的手中接了过来，又仔细端详起来。

这个人偶大概有三十公分长，握在手里感觉木质温润细腻，虽然有刻刀留下的痕迹，但是并不会让人觉得粗糙，在边缘突起的位置，闪着一点点儿光亮，似乎是有人经常把玩，形成了包浆的效果。

另外，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古装仕女的形象，长裙过足，腰间佩戴着一个蝴蝶形的香囊，虽然很小，却雕刻得栩栩如生，连上面的花纹都清晰可见。

这女子的五官也很端正，眼神灵动，鼻子娇俏，一张小嘴半张着，莺声燕语似乎要脱口而出。她头上还戴了一顶高高的帽子，看上去有些突兀，不过帽子的边沿处坠了璎珞，混在齐腰长发之间，若隐若现别有一番韵味，整体搭配得倒也相得益彰。

“这木人细细看起来倒是精致得很，工匠看来下了不少功夫。”左小孟指着人偶耳畔，“你们看，连这卷曲的发丝都清晰可见。还有这香囊，似乎都能让人感觉到高超的绣工。”

“你再仔细看看。”左小孟的一番话让听听脸色变得煞白，她直勾勾地盯着苏童，“这人偶，你看着熟悉吗？”

听了她的话，苏童又仔细端详起来，脑中闪过一些记忆中的片段。

“这身打扮似乎有些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他的语气并不确定，“不过一时却想不起来了。”

“你再想想！”听听的语气有些着急。

“你想到什么就直说嘛，干嘛一直逼着我想？”苏童觉得听听很不对劲，一向快言快语的她怎么这会儿吞吞吐吐的。

“我觉得，觉得，这个人偶…”她看了看苏童，又看了看左小孟，终于下定决心说了出来，“这个人偶，是，是我。”

“什么！”

苏童和左小孟都吓了一跳，哪里就看出是她了，没有一点儿相似的地方啊！

“苏童，你记不记得谛闲府的四季阁？”听听试图提醒苏童。

“四季阁？”苏童想了想，“似乎有些印象，好像是我第一次造访谛闲府的时候去过。”

“你可还记得，里面都有些什么？”

“应该是三十六万年间你的画像吧，我记得你当时说过，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不仅是人间也是三界的法则，所以你也不会永世只有一个形象，但是又怕以后忘记了当时的心境，就为每一个时期留下一副画像，挂在四季阁。以后看到了，也能忆起当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些故事。”

苏童逐渐想起那时的场景，四季阁里藏了不止万幅画像，而最近的一幅竟然是一张硕大的照片！上面正是听听平日里皮衣皮裤的暗黑系萝莉造型，看起来像张艺术照。

当时自己还打趣她竟也学人世间的女孩，听听则反驳说要跟得上时代。

“那你可还记得那些画里最小的一幅？”听听的声音有些颤抖。

“最小的一幅？”苏童努力地在脑海中寻找着，突然一条极为精巧的项链从记忆中跳了出来。

“想起来了，最小的一幅镶嵌在一条项链坠子上，跟其他的很不相同…对了！我记得那顶帽子，确实跟这个人偶有几分相似之处。”他眼前一亮，此时再看那人偶确实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身装扮是我三万年前曾用过的，”听听有些恻然，“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听听，这会不会是某个年代流行的穿衣风格，仅从衣着上来看，也不能完全确定是你吧？”左小孟也理解不了，在一个独立于三界之外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听听的雕像。

“不会的，当年我因为觉得这对狗耳朵不雅，特地定制了一顶高高的帽子。还有这个香囊，是…是独一无二的。”她确定地说。

“这个地方应该有人住，”苏童来回摩挲了几下人偶，“木头纹路并不干涩，看来是时常在手中把玩，不过为什么会是你的雕像，我也实在想不通。”

“对了，你刚才说这画像是四季阁中最小的一幅，为什么要这样？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从听听的反应中，左小孟感觉到她似乎有什么难以言说的地方，可能这才是解开人偶之谜的关键所在。

“三万年前，可是认识煜吾那时？”苏童心里已经大概有了推断。

“煜吾是谁？”认识他们这么久，左小孟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她忘不了那个人。”苏童叹了一口气，低声答道。

听听的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吧嗒一声落在人偶的身上，瞬间就被木头吸收了。

左小孟这才知道，原来让听听魂不守舍了几万年的人叫做煜吾。

“看来你一直都没放下。”苏童想起她刚刚在桥边和宿命树下失态的样子，“不然也不会把那时的画像藏在坠子里。”

“我以为做得越小，它在我心中就越不重要，淹没在成千上万幅画作之中，很难再被想起来了…”听听擦了擦眼泪，神色怆然，悠悠地看着人偶。

“即便你把它化作微尘也没用，因为早就深深地种在心底了，拔也拔不掉。”左小孟没想到像听听这样道行高深的神兽，也会为情所困。

“是啊，我也以为这么多年早就过去了，可是一见这人偶，时间一下子就回到过去，所有的的记忆都一股脑地涌了上来，似乎从来没有离开过…”

听听现在的样子让左小孟觉得陌生，从一开始认识她，就是刁蛮任性霸道的性子，从来没见过这样伤感脆弱。

“感情的事，自有因缘。”苏童此时倒是冷静了些，“这个道理不用我说，你应该知道。”

“我当然知道，且不说天道轮回，就是几十万年间也看了无数种，可是轮到自己身上就…”听听一脸沮丧，“明知不可为却身不由己。”

“又是何苦？”苏童无奈地摇摇头，“你把自己困在里面几万年，他可知道分毫？”

左小孟看听听如此痛苦，忍不住问道：“煜吾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