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节

穆王府

银色的月光下，“一树娇艳压春色”的海棠在乍暖还寒的初春夜里日渐丰盈，当轻灵的水珠荡尽凡尘，她娇柔的身躯也动情的颤抖着一片被爱的喜悦。楚腰纤细的树叶间有绿芒璀璨，点滴翠绿的盈盈跳动，竟肆意地飞溅起满身银光。看她温婉可人地轻吟甘露，淡粉色的蓓蕾好似樱口微启，直若初涉人事的处子无意间偷窥到了珠圆玉润的妩媚女人，在嗔羞的花蕾里，半卷着的是渴望拥有万般风情的少女情怀。

凝视着海棠小家碧玉般的娇憨神态，让人似乎隐约可以看到，她将会选择带着一抹甜甜的纯真，抑或俏皮，抑或优雅的绽放！

清雅身着淡紫色的广袖宽摆罗裙静静的坐在畅音亭内，看着不远处，月光下那颗花期正茂的海棠树怔怔的出了神。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黛玉葬花的伤感里，是痛惜花晨月夕的无奈，是悲吟我见尤怜的伤怀……。

惆怅间，竟引得她回想起当初初看《红楼梦》时，那段描写黛玉葬花时的情景，还有那首令人暗自垂伤的《葬花吟》来。

“如果逝去的时光可以从来，我希望生命的轨迹亦如花妖般的海棠。没有造作，没有逃避，更没有不甘的后悔和自责，无论俏皮娇憨的天真、还是倚娇作媚的妖娆，我都要让生命的每一个瞬间，在抑或优雅，抑或妩媚的极致中绽放绚烂的光芒!”随着一声轻叹，清雅仰头望向夜空中高悬的明月，如释重负的自言自语着，而她眼中则闪烁着一抹坚定的神色……。

白天，清雅在端阳殿晕倒，穆王派人将她移到自己还未封王出宫前所住的寝殿内，并亲自去太医院请来了少时为他问诊的薛太医，薛太医替清雅诊脉时发现她的脉象紊乱，隐约中似乎还诊到了“喜脉”。

穆王妃大婚之日被永陵太子派人掳走，不久便传来穆王妃暴亡的噩耗，穆王以此为由发兵永陵。祁永两国兵戎相见，最终，在晔潞城付出了亡城的代价，永陵一纸求和书送来了当今圣宠正隆的寒妃娘娘，和无数珍宝，马匹作为赔偿，才将这场“怒发冲冠为红颜”的战事平息了下来。

然而，就在祁王大寿之事，“暴亡”数月的穆王妃竟然以望夏国太子妃的身份重返祁国。至于她后来又是怎样回到了穆王府，在宫中早有各种版本流传。

其中，被传的最多的两个版本中，一个说她是借尸还魂，另一个则说她是望夏国太子妃，只因长得和已故穆王妃相似，便被穆王强行留在府里，而穆王私下派人毒害了望夏国太子，目的就是为了霸占她。

薛太医虽然身处太医院，然而，皇宫内本就不是一个藏得住秘密的地方。有关穆王妃的种种流言，薛太医也略有耳闻。眼下，忽然诊断出穆王妃有了“喜脉”，他自是不敢妄言，直到经过反反复复的核实，确定清雅怀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这才将穆王妃有喜禀报给了穆王。

谁知，祁沐云听闻薛太医的诊断，除了脸色不怎么好看，在他平静的外表下，竟也看不出他心中真实的想法。

而清雅晕倒则是由于情绪过于激动，一时间气血逆行，才造成了她短暂的晕厥。稍在宫中做了短暂的停留后，便被穆王派人用马车载回了王府，并吩咐下人和清雅贴身的侍女翠翠悉心照料。

平静的穆王府却因穆王妃有孕一事掀起了轩然大波，一时间王府内随处可见进进出出，忙得不亦乐乎的下人和十几名待选的奶娘。

有关穆王妃早前的事情，尽管穆王下令任何人不得在王府内私下谈及此事，可是，总有那么一两个嫌命长的人胆敢无视他的命令，背地里偷偷议论起来。

“哎，你听说了吗，穆王妃肚子里的根本就不是咱们王爷的种。”一个看上去顶多二十岁出头，身着王府侍女服的女子一边用勺子搅动着灶上炖着的鸡汤，一边朝身旁不远处和她年纪相仿，同样身着侍女服，此时正忙着做糕点的女子说道。

“嘘，小声点儿！你不要命啦，竟敢在王府里说这些话。”女子放下手中的糕点，慌忙跑出膳房外，直到确信外面没有旁人，这才转身回到膳房内，惊魂未定的看着她，语气很是不悦。

“没事儿，膳房这里就你我两个人，剩下那些人不是忙着去准备祭祀的物品，就是忙着甄选奶娘，谁会有闲功夫跑到这里来。”先前说话的女子不以为然的看了她一眼，不紧不慢的说着。

“丁香，你再这样口无遮拦，怕是那天连我也得被你害死。这种话，你一个小小的侍女怎么好开口乱说。当心被管事嬷嬷听见，非剥了你的皮不可。”

“百合，要我说你就是天生胆儿小！管事嬷嬷这会儿怕是正在为选奶娘的事情犯愁呢，哪有那个闲功夫来这里找我们的晦气。”叫做丁香的女子从瓦罐中舀出一勺鸡汤在碗中，一面把嘴凑到碗沿儿请吹着碗口的热气，一面用手中的汤匙舀了一勺，小心翼翼的尝了一口。

“王爷下令，不许府内下人议论这件事，我看你是活腻了。”叫做百合的女子快步走上来，夺过丁香手中盛着鸡汤的碗，语气里透着警告的味道。

“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啊！穆王妃失踪几个月，这才回来就有了喜脉，这种事情，是个人都清楚怎么回事儿。先前王爷可能不知道她破了身子，这才对她千依百顺。你没看见王爷今天带她回府时的脸色，要多吓人有多吓人。”丁香说完，故意学着祁沐云的模样，板起一副冷面孔，装模作样的冷眼望着一旁的百合。

“好啦，你快别说了，等下真的被人听见可不得了。”百合随手放下盛着鸡汤的碗，用手捂着丁香的嘴，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刚才还眉飞色舞，滔滔不绝的丁香见百合动了气，这才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做起了手中的活路。

“你们两个小蹄子，好大的胆子！竟敢在这里嚼舌头，都不想活了吗？”忽然，从膳房外走进一个人，还未等丁香和百合反应过来，冲到她们面前甩手就是干净利落的两巴掌。

“翠姑娘！”百合捂着半边红肿的脸颊，惊讶的叫出声来。

而她身旁的丁香，见是清雅身边的贴身侍女翠翠动手打了自己和百合，非但不惧怕，反而还一副挑衅的模样瞪着她，不甘示弱的问道：“同样在府里当差，你仗着自己是王妃身边的侍女就敢动手打人？信不信我这就拉你去找王妃评理？”

“呵，你还敢恶人先告状！别说是去王妃那里，就是去王爷那里，本姑娘还怕了你一个膳房的奴才不成？私下妄自评论自己的主子，像你这种不知死活的小蹄子，我倒要看看你到了王爷面前还敢不敢这么嚣张！走，跟我去见王爷！”翠翠伸手猛地拉住丁香的手腕，拽着她便往外走。

“放开我！放开我！我不要和你去王爷那里……”丁香一边挣脱着被翠翠紧紧攥住的手腕，一边有些心虚的叫嚷着。

“翠姑娘，求你放过丁香吧，她不是有心这样说的。求姑娘念在她少不更事，别和她一般见识。这事儿要是闹到王爷那里去，丁香怕是就没命活了。”眼见翠翠要拉着丁香去见穆王，吓得一旁的百合扑通一声跪倒在她脚边，死命抱着翠翠的腿不肯撒手。

“百合，你这是做什么，快点儿起来！不用求她，我就是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她！你快点儿给我站起来！我丁香一人做事一人当，就算是到了王爷那里，那些话也是我一个人说的，不会连累你的！这种狗仗人势的坏胚子，你求她做什么？快点儿起来！”

丁香见百合跪在地上为自己求饶，刚才还有些心虚的她，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索性做出一幅视死如归的的样子，非但不肯向翠翠认错，反倒还阻止一旁的百合替自己求情。

翠翠见状，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拔出腿将抱着自己大腿不肯放手的百合一脚踢到在旁，拉扯着丁香来到了膳房门外。

突然，就在翠翠和丁香相互抓扯着的时候，身着浅紫色罗裙的清雅，面色惨白的倚站在膳房外，怔怔的望着拉扯中的两个人不语。而她眼底闪烁着复杂的神色，茫然无措的望着她们俩，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王妃！”抓扯中的翠翠率先发现了门外站着的清雅，低唤一声，松开了攥着丁香的手腕，快步朝她奔去。

而站在原地的丁香见是清雅站在那里，先前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一下子全没了，整个人瘫软的跪倒在清雅面前，唤了一声“王妃”便吓得不敢再出声。

被翠翠一脚踢开的百合，用手捂着胸口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费力挪到丁香身旁，和她并肩跪在了一处。

“你……”清雅指着吓得瑟瑟发抖的丁香。

“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清雅语气冰冷，面色惨淡的看着她问道。

“王妃……奴婢……奴婢口无遮拦，奴婢都是胡说八道的，求王妃饶命……”丁香听清雅这样问自己，吓得赶忙朝她磕头求饶。

“口无遮拦？胡说八道？这件事，不是你说了算的！翠翠，把她带去王爷那里，当面对质！”清雅丢下这句话，面色冰冷的转身离去。

“下贱蹄子，有什么话，你自己等下去和王爷当面讲吧。”目送着清雅离去，翠翠喝斥着走上前，揪着丁香的头发，将她从地上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