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节

紫霞殿

躺在床榻上的清雅辗转反侧，迟迟无法入眠。而她身旁的玲珑，也许是年龄小的缘故，睡觉倒是很好。不过头才沾了枕头，就已经睡得很沉了。

根据清雅这几天的观察，负责给自己和玲珑送饭的晴姑姑倒是一个难得的好心人，虽然上次自己使性子在她面前把晚饭摔到地上。然而，今天送来的晚饭却比平日多了两个馒头。想必，她是不忍心见自己和玲珑两个人合吃一份饭，这才额外多加了两个馒头吧！

清雅想到这里，脸上露出了多日来难得一见的笑容。

紫霞殿的清苦夜宸岚枫不会不知道，既然是他下令把自己禁足在这里，自然不会让自己有好日子过。那天，晴姑姑曾提到过，紫霞殿的一干事物都由齐妃，也就是穆蝶在掌管。想起她之前在瞻云台对自己和翠翠的所作所为，清雅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清雅记得自己与穆蝶初见应该是在祁国那间叫“瓷艺坊”的店铺里，当时，祁沐云也在场。那天，祁沐云对自己视而不见，对穆蝶却满腔柔情。如果他们两人之间有什么的话，为何她会在西凉？而且，还被夜宸岚枫册封了齐妃。

如果说穆蝶是祁沐云派来的卧底，似乎又有点儿说不通。不管怎样，她也没有必要把自己当作眼中钉肉中刺，处处为难、针对才是。可是，瞻云台奚落自己，弄伤翠翠在先，如今又借着自己掌管紫霞殿的便利，对自己和玲珑不论饮食还是用度上都极其苛刻。

“这其中的缘故，说到底莫不是深闺幽怨惹的祸？！”想到这儿，清雅颇为自嘲的扬了扬唇角。

“翠翠，你这丫头到底怎么样了？莫德兴的话应该是骗人的吧？！”看了看身旁睡着的玲珑，清雅又记挂起至今下落不明，杳无音讯的翠翠。

也许是想得事情太多了，使得本就难以入睡的清雅愈发没了睡意。她索性起来穿戴好，上身披上一件单薄的小棉衣，蹑手蹑脚出了殿门。

初冬的西凉夜晚的温度与白天的炙热相比无疑是冰与火的反差。方才出了殿门，一阵寒气迎面扑来，猛然间呛了冷气，清雅禁不住咳了起来。

寒月当空，洒下遍地银白。放眼望去，这破败的庭院越发显得清冷。

自打跟着苏小气和楚小白来到西凉，似乎接下来所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和夜宸岚枫脱不了关系。从被他强留在瞻云台；到后来在血池被打掉了肚子里的孩子；跟着，自己受伤后被他留在紫宸殿修养；如今又遭人陷害被关在紫霞殿，这一件件事情的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让她越是往前走，就越是陷得深……看不清……

清雅走到院落正中，仰头望了眼天上的那轮寒月，身体不由自主的伸展开来。只见她深吸一口气，随手解下披在身上的薄袄，露出里面单薄的纱衣。也许是上次落胎伤了元气，加上最近这些日子在紫霞殿里吃着清粥咸菜的缘故，本就孱弱的身子与之前初到西凉时相比，看上去愈发单薄了许多。

“咳咳……”

清雅轻咳了几声，瞥了眼被她随手丢在一旁的薄袄，对着天上的寒月嫣然一笑。

一袭淡粉色的纱衣随风飘扬，那纤长的紫发在夜风中凌乱。玲珑有致的曼妙身姿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玉袖生风，舞姿轻曼，薄纱质地的娟帕在她手中转、甩如行云流水般若龙飞若凤舞。末了转身射燕的动作，最是那回眸一笑，万般风情绕眉梢……

此刻虽是寒月当空，没有绚丽的光晕，只有遍地银白相伴。然而，却丝毫掩盖不了她未施粉黛的娇美容颜……

方才一曲尽兴而舞的惊鸿舞是她在天香谷，镜湖畔第一次跳给夏影时的舞蹈。那时的她虽说失忆被慕容恪误认作了慕容云雅，然而，不知为什么，她却有了慕容云雅的记忆，这支轻姿曼妙的惊鸿舞也是慕容云雅最为得意的才艺之一，如今，却成了她的记忆。

“咳咳……”

一曲过后，也许是身上出了汗，加上夜晚温度骤凉，清雅禁不住咳了起来。

“已经这个样子了，还这么不爱惜身子。”看着咳得几乎直不起身的清雅，夜宸岚枫的眉头蹙得很紧。

其实，自打清雅被禁足在紫霞殿的那天起，夜宸岚枫每晚都会一个人来到紫霞殿。默默的陪着她，直到确认她已安睡，这才离开。今夜，当他跃上房顶，透过寝殿顶部那个坏了已久的窟窿，看到她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睡不着，后来索性一个人起身出了殿外，跳起了惊鸿舞。

说实话，以清雅的容貌加上方才那曲轻姿曼妙的惊鸿舞所带来的震撼，夜宸岚枫心里已有放她回瞻云台的打算。谁知，偏偏在这个时候，让他又想起了那天在弃殿内所看见的那一幕。虽说他心里清楚，以苏啸齐的性格，再怎样他也不至于冲动到私闯宫禁，给自己惹下这么大的一个麻烦。

至于她，自从进了宫，前后所到之处也不外乎自己的紫宸殿。弃殿的位置那么偏僻，如果不是熟悉王宫地形的人领路，她未必能找得到那里！

夜宸岚枫想到这里，把目光重新落到庭院中的清雅身上。只见她微喘着走上前，从地上捡起了薄袄，用手轻轻拍打着上面的沙土。然后，把它重新又披到了身上。可能是多了一层棉在身上，方才还喘息厉害的她，这会儿觉得稍稍好些了。

目视着清雅扶着殿门重新进了紫霞殿，他这才收回目光，转而朝着远处的玲珑别苑看去……

墨馆

买通了当值的看守，俪姬在岚鸢的陪伴下进了墨馆。说是墨馆，不过也是一处弃殿罢了。到处散发着腐臭发霉的味道，使得俪姬刚迈进门里，就禁不住伸手挡在鼻前。即便如此，两人仍旧没做过多停留，而是朝着看守指引的方向，向苏小气所在的隔间摸去。

夜深，寒重。

只着了件宽袍在身上的苏小气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憔悴。所幸他当初在祁国服用了霊霜的化戾丹，非但祛除了多年的顽疾，还对他的体质改善了不少。不然，以眼下这种环境来讲，他怕是熬不住几日便要发病的。或许，这也是夜宸岚枫把他关在墨馆而放任不理的原因所在。

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在黑暗中响起，虽然声音很轻，但是，对于自幼习武的苏小气而言，他早已听出这是两个人故意压低声音走路所发出的响声。

“夫人，就是这里！”岚鸢指着木栏里的苏小气，轻声说道。

“齐儿！”

借着窗外射进来的月光，俪姬认出蜷坐在墙角儿的正是自己的儿子苏啸齐，不由得冲上前，把手伸进木栏内，隔着木栏泪眼婆娑的轻唤了声。

“娘亲！”

听见声音的苏小气猛地抬头，看见俪姬泪眼婆娑的隔着木栏望着自己，在她身旁的还有岚鸢。小气见状，赶忙起身迎了上去。

“娘亲，你怎么来了？”

“傻孩子，知道你出了事，娘亲怎么能不来呢？”俪姬说着，紧紧握着他的手，心疼的把它凑近自己脸颊。

“怎么穿的这么单薄？你身子不好，万一受了凉可怎么得了。”俪姬眼眶里包着泪水，微嗔的说了句，赶忙转身从岚鸢手里接过一件毛氅塞进了木栏里的小气手中。不忘嘱咐的说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披身上！”

小气听话的把毛氅抖开披在了身上，霎时间，只觉得一股暖流霎时从背心向全身散去。

“娘亲，我没事！让您为儿子担心了。”小气知道俪姬心疼自己，即便她嘴上嗔怪自己，心里却也清楚，自己这个娘亲向来如此，嘴硬心软。

“傻孩子……”俪姬声音有些呜咽。

“夫人和公子先聊，岚鸢去外面守着。”一旁的岚鸢见状，识相的退了出去。

“娘亲是怎么知道儿子被关在这里的？”

苏小气被关在墨馆的消息只有少数几人知道，那天负责押解他的侍卫方才踏进墨馆，就被莫德兴事先安排好的人一个不留的做掉了。有了前车之鉴，没人敢向外透露半点儿消息。以致于，苏小气一度认为自己恐怕短时间很难和自己的母亲见上一面。

他实在没想到，不过才几天光景，自己的娘亲居然带着毛氅出现在这里。

“我曾有恩于这里的看守，是我答应他，如果出了什么事情，他一家老小都有我照顾下半生，他这才肯貌似带我进来见你的。时间有限，你快把那天发生的事情完完本本告诉娘亲。记住，一个细节也不要错过。”俪姬一脸严肃的看着他，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

苏小气听闻，就把自己那天在府里接到装有清雅腰牌新封的事情和俪姬说了一遍。

信上写着“入夜时分到永乐宫弃殿相见，有要事相商。”落款人那里写了一个雅字。

起初苏小气也不信，可是，当他看到随信一起的那块儿腰牌时，他又不得不慎重。这块腰牌正是在祁国时，被清雅从客栈窗上扔下去，两人又顶着烈日下去找寻了半天的那块儿，刻有“昭阳”二字的郡主腰牌。